章節字數：2906 更新時間：11-10-15 16:51
我安靜的躲在少爺的懷裏，聞著從他身上傳來淡淡的清雅蘭香。少爺是一個很溫柔的人，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的。
從小到大我最親的人就是少爺，第一次開口說話喊的也是‘哥哥’，第一次笑也是對著少爺，第一次哭泣也是躲在少爺的懷裏。我想如果我有親人大抵便也隻是如此。
“哥哥，宮裏會出什麼事情？”
“沒什麼，很快就會過去的。”
少爺不欲多說，我也不再多問。可是我知道如果真的如他所說的那般簡單，他又怎麼可能會要送我離宮。
“那幾個婢子你若不喜歡便讓人領走吧。”
我一愣，抬頭看向少爺，而他隻遠遠的隔著桌子看向窗外，目光深幽。背上，他的手輕輕的拍打著，我扯了扯嘴角說：“不用，我已經習慣她們的服侍了。”
但是少爺卻說有時候習慣就如一種慢性的毒，在不知不覺中腐蝕掉人的生命。我揚高了下巴，對他說再厲害的毒藥我也會解。他隻笑笑轉又問我還喜不喜歡他送我的骨扇。
那把骨扇是少爺從西域帶回來的，據說是從住在西域雪原的盡頭的一個高人手上奪來的。
白玉似的扇骨薄如蟬翼，寬約一指甲蓋，長如筷子，扇麵是由一種很神秘的薄紗所製，上麵沒有繪上一點的圖案，但是偏那薄紗如盈盈月光一般的皎潔，輕搖骨扇便是流光溢彩。扇柄末端還掛著一串穿著東珠的金色流蘇。當時見到這柄扇子的時候我便是愛不釋手。但是百草卻說這扇子的扇骨著實是詭異嚇人，我那時笑著說即使詭異卻是豔麗至極。
百草說詭異的原因無他，便是這扇骨的模樣就如節節獸骨一樣，附上薄紗之後更是如白玉鮫紗的蝠翼一樣，再加上扇骨頂端那一節節突起的尖刺，確實是有些嚇人。但是這樣的扇子握在手中卻是真的如白玉一樣的觸手溫潤。
“小小很喜歡。”我從袖中露出一直拿在手中的骨扇，輕輕在少爺麵前一展。
“你喜歡就好。”
然後少爺說想看看我的字寫得如何了，但是我剛提筆管家伯伯就說宮裏來了客人。少爺讓我乖乖的呆在這兒便去見客人去了。
這幾日，宮裏來的客人越來越多，但是我見到也隻有最早來的花十四。其他人都住在離我的七彩樓最遠的凝碧園，少爺沒說讓我去見他們我也沒有提。但是即使所有人都不說，這宮裏的氣氛也越加的冷凝起來。
“凝荔。”
“管家伯伯。”我從軟椅上下來，乖乖的站在剛進來的管家伯伯麵前。
這宮裏我最怕的人便是他。其實管家伯伯長得慈眉善目的，不說那長長的白眉，就是眉下那總是眯成兩條細縫的眼睛，便讓人覺得親切。尤其是他嘴邊的那兩撇總是被他自己撚著的小胡子更是讓人覺得可愛。
但是偏就是這樣的管家伯伯是宮裏最可怕的存在。小舞以前也說她誰也不怕就怕管家伯伯對她笑，隻要管家伯伯一笑她就會渾身僵硬動也動不了。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雖然管家伯伯對我很好，可是從他手下出來的我卻很清楚他到底有多狠多可怕。笑麵羅刹說的便是他這樣的人。
管家伯伯撚著他左邊的那撇小胡子，笑嗬嗬的看著我，“凝荔啊，這幾日功夫可曾荒廢了？”
“凝荔不敢。”
“那可想過出宮？這宮外可是一個好地方。”
我記得管家伯伯最討厭的就是宮外，最恨的也是宮裏人隨意出宮。我疑惑的抬頭看著他，管家伯伯卻一手撚著小胡子，一手轉著掌中的三顆大鐵核桃往一邊的椅子上一坐。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什麼嗎？”
管家伯伯的眼睛依舊眯著，可是被他這麼一看，我卻覺得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喘。
“……記得。”
“哦，那你說說我都說了什麼？”
“少爺要我往東，便不能往西，少爺要我死，便不能活，生是少爺的人，死是少爺的鬼。”
管家伯伯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說：“少爺憐惜你不忍你因為宮中的事受傷，你便該聽少爺的話出宮。等到事情結束少爺自會派人接你回來，你還有何不滿？”
這會兒我是明白了他究竟是為什麼來了。我一咬牙，抬頭看著他說：“凝荔知道，可是凝荔不想出宮。”
管家伯伯歎了一聲，掌中的鐵核桃慢慢的轉著，互相摩擦著發出微不可聞的撞擊聲。
“凝荔啊，有時候太固執並不是好事。”
“可是您說了凝荔的命是少爺給的，我怎麼能自己離開？”
“你這孩子就是死心眼。”雖然這麼說，可是我知道他很高興，這宮裏若有誰是他真的憐惜的，怕隻有少爺一人。他甚至已經將少爺看的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宮裏人說是少爺很小的時候救了他一命所以他才會一直留在宮裏服侍少爺。事實怎樣並不重要，我隻知道這宮裏對少爺最好的人便是眼前的這個老人。
我羞怯的笑笑，管家伯伯站起來摸了摸我的腦袋，“凝荔啊，無論少爺知不知道，你都要一直是少爺最喜歡的那個‘凝荔’。”
乖巧，羞怯，偶爾會撒嬌任性。以少爺為天，一直喊著‘哥哥’的凝荔。大約這便是我所要扮演的樣子。
管家伯伯說我比東秀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是誰，可是東秀卻在少爺的寵愛中忘記了自己是誰。所以當初東秀會那麼快的從宮裏消失，因為宮裏並不需要那樣的一個東秀。
回到七彩樓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少爺因為要接待客人並沒有回來，隻是差人讓我回去。
“小姐。”
回到住處的時候，百草她們已經回來了。怯生生的站在院子裏，瑟瑟的模樣就如風中的小花一樣的孱弱。刑堂是比血海可怕百倍的地方，而我也曾被送到那裏麵過。
“既然回來了就記住今天的事。下一次就是我想保你們，怕也是有心無力了。”
百草帶頭跪下，說：“奴婢知道，若非小姐憐惜，隻怕奴婢三人已經是血海裏的花肥了。”
新人舊人，這無憂宮裏來來去去的人那麼多，每一天都有那麼一些的舊麵孔被新麵孔所代替。這些人有些是宮中服侍了數十年的老人，有些卻是剛來不久的新人，但是到底還是歸了血海那麼個地方。
少爺曾笑說這血海底下的花之所以那麼的豔美，都是這些消失的人們的功勞，畢竟對於極陰之地的花兒來說活人的血肉最是滋補。
“既然知道了就起來吧。畢竟你們也跟了我這麼些年，我也不想讓不認識的人來服侍我。”
“隻是以後記得不該說的不要說，這宮裏多得是耳朵、眼睛，一不小心怎麼死的也不知道。”
百草了然的點點頭。百花一臉倔強的挺直著身板，但是我知道她隻是在掩飾身上的疼痛，這般性子怕是在刑堂吃了不少的苦頭。而百果卻是眼淚汪汪的看著我就差沒在臉上寫上‘我知錯了’這四字。
自跟了我以來，她們便再沒吃過什麼苦頭，若不是近些時候她們越發的沒了規矩，我也不至於讓她們去刑堂領罰，去刑堂比帶到少爺麵前好多了。他向來容不得這些沒有規矩的下人。
被教訓了一頓，這三個丫頭可是乖巧了不少。隻是看到我躺在床上疲憊的模樣，百果又是眼淚汪汪的看了過來。
我輕歎一聲，無力的扶額問道：“你又哭些什麼？”
百果猶猶豫豫的蹭到我的麵前，跪在腳登上，“小姐身體不舒服？”
“沒有，隻是這幾日覺得有些乏了，被花十四這麼一鬧心裏不太舒服。”
百果看了我一眼，悄悄問：“小姐討厭花少爺？”
其實說討厭也不討厭，記得初見時沐著陽光抬頭看著我的溫柔麵龐美好的如同雪後綻放的梅花。隻是那個人總覺得太輕浮了，他說的喜歡我不確定。
“到底是個外人何來的討厭。”
“小姐若是不喜歡以後我便不讓他進院子一步。”我原讓百花回去躺著養傷，百果向來和她說不上幾句就吵了起來，而百草又是我這兒最細心人，故而我讓百草去照顧百花，可是沒想到她們又過了來。
我看到百花扶著腰走進來，皺著眉問百草：“你怎麼讓她起來了？”
然而百草還沒說話，百花就搶先道：“是我自己要來的。”
“來了便來了吧，隻是你且在外麵的小榻上躺著便好。”
“奴婢多謝小姐憐惜。”
百草扶著百花到外屋的小榻上躺好，又回來在我身上蓋了一條薄毯，便和百果坐在一邊做著女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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