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39 更新時間:11-10-25 22:55
雨接連下了好幾日,青磚碧瓦、流水人家的小城在一片煙雨朦朧中氤氳開一片古老繾綣的清雅。
我無端的想起了無憂宮中雨打芭蕉的‘滴答’雨聲,還有那執著一柄青傘,立於庭下的溫潤少年。隻記得那時年幼,俊雅的少年牽著稚嫩的女娃,指著不遠處的荷塘說:“小小,等過些時日就可以吃到蓮子了。”
“姑娘,您的衣服拿來了。”我回神側頭看去,那荊釵布裙的秀麗婦人靠著簾子旁的花架站著,捧著一個很大的油紙包衝我羞澀的笑著。她是店小二的姐姐也是那白麵掌櫃的妻子。
原來我隻顧著看外麵的落雨,她喊了我好幾聲後見沒人應自己便進來了。我從窗子旁的座上站起,她見我要朝她走去,忙自己走過來將油紙包放在桌子上打開,說:“城裏的小姐們大多喜歡穿這種水雲紗做的衣裳。”
這是一種似紗如緞的料子,質地輕薄,觸手綿軟,穿在身上既透氣又舒適。
“姑娘,這衣裳還合身嗎?”我端詳著鏡中一身藕荷色衣裙,梳著垂掛髻的少女,發間依舊是綴著顆顆圓潤的珍珠隻是發上多了兩掛粉色的流蘇。
我笑靨如花,抬手拂過繡著蘭草的寬大袖口,在腰間的淺色的絲絛映著叮當作響的紫金鈴鐺,煞是無憂無慮。
“很合身,想不到雲娘隻見過我一麵便清楚我的身量大小。”
雲娘麵上一紅,雙手絞在一起說:“我做慣了繡活,看的出來的。”說著又遞來一隻荷包,我轉頭一看是我先前用來裝些金豆子什麼的小物件的荷包。我疑惑的看向她,她低垂著眼眉,怯懦的低語道:“您給的那包金豆子我隻換了一點別的都沒動,除了您說要住上半月的房錢和買衣裳的錢,還剩下二十多兩都在裏麵了。”
我接過來打開隨意看了看就順手放在了桌子上,倒是雲娘後來又遞過來的的銀子被我裝到了腰間的嫩綠色的荷包裏。
雲娘見我有看過金銀也放下心來,漸漸的也打開話匣子了,雖然看上去還是那樣的靦腆。
“這幾日我見姑娘一直待在房間裏,不想出去走走嗎?這青城最美的便是下雨的時候,到處都是霧蒙蒙的,配上這桃紅柳綠的景兒,可是漂亮了。”
耳邊是雲娘獨特的略帶沙啞的軟語,我坐在圓凳上,一手執著骨扇,一手擱在桌子上,側身看著窗外的泠泠細雨。偶有幾聲鳥鳴也是微弱的幾不可聞,雲娘歎息說這場雨過後怕是又有不少的雀兒落到地上了。
雲娘的聲音很好聽,尤其是她每句話結尾的時候都會在最後的一個字音上打個轉兒,這樣的嗓音聽起來就像是唱著小曲兒一樣的悅耳。
我轉頭看著雲娘,雲娘被我看的又是臉上一紅,結結巴巴的問我有什麼事。執著骨扇的手半縮在寬大的袖口裏,隻露出尖尖的,粉粉的指尖來。我輕輕地在桌子上放著的青瓷茶壺嘴上點了幾下,說:“你知道人要去哪裏買嗎?”
雲娘點了點頭問我是不是要買侍候的丫頭,我道是。她想了想說這城裏雖然有好幾個奴隸市場,但是那種地方卻不是我這樣的姑娘家該去的。後來她又說她知道比較信得過的牙婆,不會發生什麼一奴二主的事情來。
她既這樣說,我便將事情交給她來辦了。
“我想買個伺候的丫頭,恩,還要個身強力壯的仆從。”沒有百草她們在身邊總覺得像少了什麼一樣,而且我自幼便是被伺候慣了的,突然間沒了丫頭伺候,便是連衣服也不會穿了。若不是有雲娘在,我就是連房門也出不得半步。
“姑娘放心,明日我就將那牙婆帶來。”我點了點頭,突然起了興致想去外麵看看。
人都說江南好風光,但是我除了無憂宮的水榭樓閣、荷塘假山,便是連這樣的客店也是頭一回見。既來了南邊,我想若不出去看看這南地的景致還真是說不過去。
雲娘聽我說想出去逛逛,笑道:“青城裏的風光最是好了,若不是時候不對,雲娘還能帶姑娘看一看這春日裏百花盛開的景致。”
雖然雲娘說青城的風光最好的當屬城外的山水,但是當我走在青石磚鋪就的石板路上的時候,忽的想在這兒的街巷中走走。試想,蒙蒙細雨中,白牆青瓦的二層小樓似遮了一層煙紗的妙齡女子一樣曖昧的衝你招手,那是何等的一種景致。
而我自小見過的房屋很少是如江南這邊的二層小樓,大都都是那種一層的屋子,便是有二層的小樓也不像南地這兒的全部是由木頭建成的。
我頭一次見到這完全由木頭建成的房子的時候還擔心會不會在晚間睡到一半的時候忽然的就倒塌了。那時候店小二還說是我多心了,這兒的房子大多都有百年的曆史了,即使風雨飄搖,但是依舊挺立在江南的水鄉間。
撐著一柄油紙傘,漫無目的的走在街巷中,每次一回眸就會看到滿眼的綠意盎然。似乎江南的小樓爬滿了綠色的藤蔓,不時的衝著路過的人揮著幼嫩的綠芽。偶爾間從一條巷子中走出來,就會拐進另一條巷子裏。有時候一出巷子,便會看到小橋流水,還有那飄搖在水麵上的烏蓬小船,而那船上帶著蓑笠,穿著蓑衣的船娘便會衝你喊道:“小娘子,要乘船嗎?”
我每次都笑著搖搖頭,那船娘便會從身邊的籃子裏拿出一個果子往你身上扔過來,說:“這果子送給小娘子嚐嚐看吧。”那眉眼帶笑的模樣,雖然不是姿容豔美,但是襯著這江南的煙雨,卻無端的溫潤了棱角,秀麗了麵龐。
這完全是和小舞口中不一樣的世界。小舞說外麵有紅彤彤,甜的和蜜一樣的冰糖葫蘆,有彩色的、栩栩如生的小泥人,也有熱鬧的街道,熱情的小販,但是她說的最多的卻是外麵的燈紅酒綠,美姬豔色,那是我永遠也想像不出來的繁華。
但是這樣的青城,卻是清冷的、秀美的,就和雪中的白梅一樣,靜靜的吐著芳菲,隻等那懂得它美麗的人來觀賞。如果是小舞,想必不會喜歡這青城煙雨中的清冷,還有小橋流水的淡泊。她,那樣豔如驕陽的女子,似乎隻應當雕梁畫壁,雍容華貴。即使她的身份隻是無憂宮裏小小的暗人,但是我卻從未懷疑過她的美麗。
在小巷中走著,偶爾從船上的船娘那兒接到幾隻果子,然不多時,手中的帕子已經裝不下船娘的熱情了。我看著幾乎要撐破像個小包袱一樣的帕子時,無奈的笑了一下。有時候太熱情也是令人吃不消的。
“姐姐。”我驚訝的看著那剛到我腰間的孩童。而他卻是不停地吞咽著口水,眼睛緊緊地盯著從帕子中露出一絲豔色的果子。
我揚了揚‘包袱’,“你想吃?”
他忙點點頭,這孩子不過四五歲的年紀,但是這本該被家人疼愛嬌寵著的年紀卻似乎不曾讓他變得和我在宮中見到的那些孩子一樣的健康。麵黃肌瘦,衣衫襤褸,這孩子就和我聽說的災民一樣的貧弱、瘦小。
“你叫什麼名字?”我領著他躲到一旁的屋簷下在石階上鋪上一層手絹,坐下。
“睿兒,我叫睿兒。”
我將果子遞到他的手裏,他立馬就有往嘴巴裏塞去,狼吞虎咽的樣子,有好幾次差點就壓被噎到了,但是他粗脖子瞪眼的好一會兒之後衝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拚命的啃了起來。不多時五六顆果子都進了他的肚子,我盯著他那依舊平坦的小肚子好一會兒,都沒看出他到底將那些東西都吃到哪兒去了。
但是既是這樣,剛吃完果子不久我就又聽到‘咕嚕’一聲。我死死地盯著他的肚子,似乎我的這幅模樣嚇到了他。
他拉著我的衣袖,像是要哭出來的說:“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是不是故意吃完果子,還是不是故意肚子叫的,我倒是真沒聽出來。
我摸摸他那一頭和枯草一樣的黃毛說:“你家在哪裏?”
“睿兒沒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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