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小女

正文 卷一  第二十七章 紅豆

章節字數：2327  更新時間：11-11-02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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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很羨慕陳翠兒，她是一個活得很肆意的女子，而我自認做不到她那樣。

    第一次聽到她說關於自己的故事的時候，正是我知道花十四騙我的時候。

    她說她也愛過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也愛她，曾經他們差一點就要結為夫妻了，但是她放棄了。因為那個男人給不了她想要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

    那是一個很漫長又有些匆忙的故事。

    老橋村是陳翠兒出生的地方，是屬於江南的一個小小山村，但是那兒卻是窮山惡水，和所謂的江南美景扯不上一點的瓜葛。

    在那兒，陳翠兒漸漸的從一個黃毛丫頭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每一個見過她的人都很驚訝這樣的山水竟能養出這般鍾靈毓秀的人兒來。那些人都說山窩窩裏終於棲了一隻金鳳凰。

    而在那個山窩窩裏還有一個人同陳翠兒一樣，漸漸的從稚兒長成高大的小夥子。那個人就是她喜歡的男人，一個和她青梅竹馬長大的男人。

    小小的老橋村同外麵一比小的有些可憐，這麼一個村子裏人家不過十幾戶而已。他們一個村頭一個村尾，隻消走上那麼幾步，再拐兩個彎便能走到對方的家裏。兩個人自小就一塊長大，一起在河邊山上跑著。小時候不懂事，等到年紀大了些懵懵懂懂的知道了些男女之間的不同，便自然而然的喜歡上了對方，那個時候他們都以為自己會成為對方一生的伴侶。而他們的家人，村子裏的人也是這樣以為的，有時候也會拿他們倆打趣。

    後來在陳翠兒十二歲的那年，村子裏的老王家娶進來一個新媳婦，那是村子外麵的女人。那個女子和村子裏的女人都不一樣，雖然沒有陳翠兒的美貌靈秀，但是那個女子卻有一種讓人見之不忘得風情。後來，陳翠兒知道那是老橋村的山水所養不出來的一種韻致。

    那個女人會描很漂亮的花樣，會梳很好看的發髻，就連臉上的笑容，笑起來的聲音也和村子裏的女人不一樣。雖然那個時候陳翠兒年紀還小，不懂得那時一種怎樣的風情，但是懵懂的她卻不知不覺地、下意識的去模仿。

    而那個來自外麵的女人也注意到這個總是偷偷看她的小女孩子，有時候也會和她說上幾句話。漸漸地兩個人慢慢的熟絡起來。而陳翠兒也越來越頻繁的去找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有時候會教陳翠兒描花樣，有時候會教她梳很漂亮的發式。更多的時候是和陳翠兒說外麵的世界，繁華的、燈紅酒綠的世界。

    那是陳翠兒從來不曾見過的世界，充滿了未知的新奇事物，那種好奇漸漸地變成了憧憬。一天一天她漸漸地渴望去見識那種新奇，想看一看那遍地黃金的繁華。

    而那個女人告訴陳翠兒，如她的這般姿色絕對可以飛上枝頭，於是女孩單純的世界漸漸地被外麵的美麗填滿。直到那一天她的青梅竹馬帶著媒婆過來提親，她終於難以忍受自此就要在這個貧瘠的山村過一輩子的結局。她，想要出去看看，想要過上那個女人口中的那種奢華的生活。於是，她便逃了。

    後來，她到了青城遇見了李家的少爺，然後做了他的妾室。最初，那個男人對她很好，但是不久便漸漸地減少了出現在她的院子裏的次數。最後，又有新的妾室進門。

    我聽到這兒的時候問她難道不會難過嗎。可她卻笑得風情萬種，說這世上的男人有幾個是從一而終的，她要的原就不是愛情。

    她說她一輩子的愛情都給了老橋村中那個憨厚老實的男人。

    我又問她會不會想起那個被她拋棄的男人。她卻反問有什麼可想的，便是想起來又能怎樣呢。

    精致的花鈿映著少婦桃色的臉龐，隱隱透著一股子難以明說的豔美。她抬手支著下頜，巧笑嫣然的看著我，另一隻手橫放在桌子上輕輕地扣著，嘴巴裏哼著我不熟悉的卻很是動聽的曲子。她說這支曲子叫做‘春日宴’。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她一遍又一遍的哼唱著，眼眸中的光彩是我不曾見過的絢爛。她說這一輩子都不曾後悔不會後悔。

    後來，那個山村中的男人呢？我記得她說那個男人死了，就在她跑出去的那一天因為要追她回來，又或者隻是想聽她的一個解釋，然後就因為不小心滑下山坡死掉了。

    所有人都說他原不該滑下去的，對於靠山吃山的他們來說山裏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可是他偏偏就滑下去了。陳翠兒說這是她欠他的，下輩子、下下輩子也還不清了。

    她嬌慵的一笑，對我說：“你看，年少時的愛戀總是這樣的無奈和悲傷，就像樹枝上半紅不綠的果子，你以為它好看便會好吃，但是吃到嘴巴裏卻是滿嘴的酸澀。”

    我知道她這是想安慰我，雖然安慰著就變成了她自己對過往的緬懷和追憶。

    夏日的陽光總是明媚的讓人難以直視，無數的光斑就像春日裏突然冒出來的綠意占滿了整個小院。陳翠兒說她想回去看看，看看那兒是不是還像那年她離開時的那樣。也想去看看那個男人的墳頭是不是已經覆滿了青草。

    但是她終究還是沒有回去，也許是怕看到物是人非的家鄉，又或者單純的不想再看到年少時的戀人離開的地方。

    “真的不後悔嗎？”我問她。

    那個總是笑著的女子卻在那時回藍的落下淚來，邊哭邊笑的說：“若知道他會為了追我而死，我便不會離開村子。富貴也罷，平窮也罷，那個人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當她明白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男人噩耗傳來的時候，始為新婦的她正對鏡畫眉，而她的夫婿倚在床上看她梳妝。黛筆在那一刹那便折斷了，秀致的眉峰突兀的分成兩節，斷掉的筆尖停在眉上半天都不動一下。

    “你怎麼哭了？”聽到夫婿的疑問，她才驚覺鏡中女子姣好的麵龐上早已布滿了淚水。

    她抬袖輕拭臉頰，笑著說：“沒事，隻是忽然想到家鄉的桃花這時候也該開了。”

    “你想看的話，我過幾天帶你去看。”此時溫柔的夫婿隻是以為她想念家鄉了。

    但是，她想起的卻是那年情定時桃花樹下紅霞滿臉的少年手中那一串豔紅的紅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頡，此物最相思。

    “小姐，小少爺醒了。”百草嬌軟的聲音打斷了我漫遊的思緒，那段不屬於我的回憶，卻每每想起的時候都讓人忍不住的晃神，憂傷。

    我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起身往十四折翠屏風後麵的內室走去。瑞兒一見我進來便撲了上來，雖然依舊呆呆的麵無表情的模樣，但是我卻知道他其實是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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