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40 更新時間：11-10-19 01:35
顏卿覺得自己即將被噩夢吞噬。
就像那部講述夢境的經典恐怖係列片《猛鬼街》一般，顏卿也被名叫“噩夢”的弗雷德在夢中追逐，控製，直到精神痛苦不堪，繃緊的那根弦將斷時，他才能冷汗淋淋的清醒。清醒的瞬間，還能記得夢境的片段，可是待他想仔細回憶時，片段便立刻碎了，徹底沉陷到不知名的角落。
顏卿的噩夢之旅開始於兩年前。恰似一切童話的開端，世界總是充滿著愛與幸福。顏卿出生於美滿快樂的家庭中，父親開著一家寵物店，母親是個普通的文職人員，三口之家過著平淡的生活，每一天都充滿了笑聲。直到那一天，名為宿命的主宰者，為這簡單的三個人染上了生離死別的淋漓鮮血。三年前，顏卿16歲，為了慶祝寶貝兒子的生日，一家人決定外出旅行。在顏卿度過他快樂的一夜之後，擺在顏卿眼前是，雙親冰冷僵硬的屍體。父母自殺了。原因不明。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的顏卿，精神崩潰了。家裏親戚的幫顏卿送走了父母，同時也將他送進了療養院。
休養了一年之後，顏卿在醫務人員的嗬護下慢慢恢複了過來，重新開始了正常人的生活。他回到了學校，沉默成了他世界的主題。顏卿原來性格就內向安靜，身邊的朋友沒有幾個，遇到了這次大變故之後，他漸漸變得自閉不再與人交流溝通，就連曾經的朋友也漸漸離他遠去。更糟糕的是，不受自己控製的夜晚，噩夢開始纏繞著他，摧殘著他的最後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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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一天的學習，顏卿背著書包，慢慢走向回家的道路。傍晚的陽光很柔和，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周圍是三三兩兩說鬧著的同學，沒有人和他說話，大家都刻意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
“你看你看！”一個女孩好奇的偷偷指著走在她們麵前的顏卿，“那個男生長得真帥！又有氣質…看上去好憂鬱哦！”
“噓！”旁邊的女孩趕忙拉住了她，瞪她一眼，“少胡說…那個人…”她指指頭，“這裏有問題！”
“啊？不會吧！”女孩大驚失色。
“當然。”語氣中帶有一絲得意，“他在精神病院住了一年…你小心他別犯病打你…打死你可不犯法…”
“啊！”女孩吐吐舌頭，“真可怕！我們離他遠點……”
這樣的對話對於顏卿並不陌生，他走在校園中，總是會出現這種情景。每個人像在躲避瘟疫般，遠離著他。
不過，這些映入他眼中的景象，傳入他耳中的聲音是他所不在意的，他已經學會了麻木，因為他真正在意的人已經徹底消失在世界上，化成了塵土，不會再對自己微笑，不會愛護著自己，甚至不會再責備自己了。
他的世界，就剩下拖在地上的影子陪伴了。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打開了房間裏的所有燈。顏卿沉默的在空蕩蕩的房間裏遊走，最後去了廚房煮了泡麵。簡單解決了他的晚飯後，他坐在桌前寫著今天的作業。
夏日的夜晚，燈光總是會招來飛蛾。有兩隻飛蛾在護眼燈附近振翅。停筆，他走神了，看著灰色的小飛蛾。手指輕觸燈管，熾熱的感覺傳了過來。
“為什麼……”他喃喃自語，“為什麼撲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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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作業之後，他洗漱了一下，便躺倒了床上。閉上雙眼，腦中浮現了飛蛾撲火的一幕。漸漸意識迷糊，他沉沉的睡了過去。然後夢境開始。
他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灰瑟的麥原中。天邊綴著一輪彎月，和旁邊的兩顆明星，構成了詭異的笑臉。風起，吹動麥田，一波又一波的麥浪朝自己翻湧過來，窸窣的聲音，像歡快卷著珍珠泡沫的海浪。他聽到了低語聲，像在歌頌，像在讚美，配著麥浪聲，不禁令顏卿沉醉。
這一切都是夢。他對自己說著。忽然耳邊傳來了一個冷漠無情的聲音。
“你一直朝前走吧，穿過那團光，你就能醒來了。”
“！”顏卿不解，卻被一道強光刺到睜不開眼。慢慢緩過來之後，他發現他已經不再剛才的麥原中了。自己被帶到了一個昏暗的世界中。眼前是條狹窄深邃的小巷。遠處，有著微弱的光芒。
“唔。”他不由得伸手去觸摸小巷的牆壁。黑黢黢的石磚，帶著潮氣和苔蘚。眼前的一切慢慢的真實了。顏卿正驚異於這一切的真實時，忽然有人拍了拍的肩膀。
“你要進去麼？”顏卿回頭，一雙笑彎彎的狐狸眼映入眼簾。這人身材很修長，一身黑色，隻有臉白得異常，滿臉笑容，卻覺得很虛幻。看上去20多歲的樣子，長得很英挺。
“……”顏卿不語。他的印象中沒有見過這個男人，而這個男人的樣子為什麼又會清晰的展現在他的夢中？一個又一個疑惑湧上心頭。他默默打量著對方，不經意中，發現這人背後還站了一個人。
美少年。這是顏卿對他的第一印象，精致的五官，配著白皙的皮膚，像櫥窗裏擺設的娃娃。他不高，和問話的男人一樣，穿了一身黑，同樣是張陌生的麵孔。相對於男人的笑容，美少年看著顏卿，滿臉的不耐與厭惡。
“你要進去嗎？”笑臉男人再次開口詢問。
“……”顏卿垂眼，轉身，走進了小巷。這隻是個夢，頂多算是真實的夢罷了。
在他踏入小巷的第一塊地磚時，腳下的路發出了白色柔和的光芒。隨即，就像是夢中常常出現的那樣，顏卿被夢境拖入了另一個場景。
他站在一個小區門口。小區的鐵門已經有些年頭，鏽了不少。看不清楚小區名稱，隻能隱隱約約看到一個“憂”字。顏卿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卻回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周圍是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小區門口還有大聲叫賣小吃水果的小攤販們。顏卿有些迷茫，不知該往哪裏走，隻好四處打量。一個老者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者手裏拿了兩個麵人，慢慢在人群中行走著，臉上滿是慈祥的笑容。大概，是買給自己孫子的吧，顏卿想了想，繼續注視的老人。就在這時，老人身後忽然跑過一群吵鬧的小學生，推推打打，一個小學生撞到了老人。老人一個不穩，倒地，手中的麵人也飛了出去，掉到了馬路上，隨即就被一輛行來的車碾碎在車輪下。其他小學生見狀不由得大笑，然後繼續邊跑邊打鬧。
老者苦笑一聲，在周圍人的無視中，從地上慢慢爬起來。望著不遠處碎掉的麵人，搖搖頭。拍淨身上的土後，他歎口氣，轉身往回走。顏卿沉默了一會，亦轉身，走進了小區。這個小區很安靜，路兩旁皆種著榕樹。他慢慢踱步，漫無目的的四處張望著。
“嗚哇！”不遠處傳來了小孩的哭聲。顏卿抬頭，不禁嚇了一跳。他看到了剛才往回走的老者，正站在不遠處哄著一個小孩。
“果然是夢。”顏卿喃喃自語。“不過這個夢真奇怪，沒頭沒腦的。”
“別哭了乖孫子，爺爺給你買巧克力好嗎？”老人溫聲溫語的說著。
“不要不要！”小孩哭鬧著，衝著爺爺拳打腳踢，“壞爺爺壞爺爺，你答應我的麵人呢！”
“……乖孫子~”老者苦笑，“爺爺剛才去了，賣麵人的叔叔已經走了，下次他來的時候我再給你買好不好？”
“嗚哇，不嘛不嘛！我今天就要！”小孩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今天就要！”
顏卿唇角不禁勾起了一絲微笑。在他曾經的記憶中，也有著這樣一幕，有一群疼愛他的家人，包容著他的任性和倔強。
“隻是那也隻是回憶了。”顏卿下意識的說道。話音剛落，腳踩的路忽然塌陷，顏卿狠狠的摔進了一個深淵。下墜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見了底。落地的一瞬間，發出了一聲巨響，他的四肢不由得抽搐了一陣。
“唔……”顏卿躺在地上，眯著雙眼，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後背…快斷了……”
“爺爺，你看，大哥哥醒了！”剛才哭鬧小孩映入自己眼簾。
“嗯！”顏卿瞪大了雙眼，一時忘記了身體的疼痛，“怎麼會……”
“嗬嗬…”小孩的眼睛仍然紅腫著，卻綻放出一絲笑容。“哥哥~你好！”
“嗯…”顏卿動了動唇，也隻是從喉嚨中擠出了一個單音節。掙紮著起身，發現在自己正坐在最開始的昏暗小巷中。笑臉男正抱胸靠在牆邊看著自己，而美少年站在自己身前，逆著光，看不清他的臉。
“你忽然昏倒，嚇了我們一跳。”笑臉男開口，聲音有些輕佻，“你不是躺下做夢了吧！”
“……”顏卿張開嘴，發出低沉悅耳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說道，“這本來就是夢。”
“笨蛋！”美少年的聲音很輕蔑，“哼，你說的簡直是廢話。”
“……”聽到美少年這麼時候，顏卿反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好了好了。”笑臉男出來打圓場，“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那他們呢？他們也和我們走麼？”顏卿指了指坐在他旁邊的老人和小孩，問道。
“嗯？”笑臉男微笑，淡淡地說，“誰？那裏沒有人啊！”
“……”顏卿回頭，老人和小孩衝他詭異的笑了笑。
“行了，快走吧，這個夢持續的時間太長了。”美少年皺了皺眉，不耐煩的說完話，轉身向前走去，笑臉男跟在了美少年的身後。
“……”顏卿抿唇，起身，“我知道了。”他忍不住回頭，想看看老人和小孩，令他驚訝的一幕卻展現在他麵前。老人和小孩靠坐著的牆壁，慢慢靠近，而他們卻像是沒事人般，說說笑笑。地麵伸出了無數荊棘，纏繞住他們令他們無法動彈，老者緊緊的抱住孩子，直到最後兩麵牆壁緊緊的聚攏在一起。黑色的血液從縫隙中淌了出來。從頭至尾，顏卿沒有聽到他們恐懼的叫聲。
顏卿顫抖了一下，不禁抓住了美少年的胳膊。難的美少年隻是皺皺眉，並沒有甩開他的手。顏卿不敢再回頭，默默的跟著他們。
“聽。”笑麵男停住了步子，凝神，“什麼東西靠過來了。”
“嘶嘶嘶嘶嘶嘶……”
顏卿不由得把美少年的衣袖抓的更緊了，冷汗慢慢爬上了後脊。“是什麼……”
“哼。”美少年冷笑，“已經靠得很近了，你低頭看看……”
顏卿聞言，低下頭，又是一幕令他震驚的畫麵。密密麻麻的蛇正朝他們爬來！這些蛇背上黑紅相間，色彩明亮絢麗，尾部呈黑色，上下不停的敲擊著。令他們奇怪的是，這些蛇隻是把他們圍了起來，並沒有攻擊他們。
似乎密密麻麻的樣子令美少年也有些不適，他閉上眼，低聲說道，“我們慢慢的走過去，一會就到出口了，別試圖招惹他們…即使是在夢裏，被咬一口也是會覺得疼的，要是在夢中被它們咬死，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
“……”顏卿奇怪的看著美少年，“既然這是夢，怎麼樣也沒有關係吧。”
“嗬……”沒等美少年開口，身旁的笑臉男輕笑了，“你可以嚐試一下……”
“……”顏卿哽住了，“那我們走吧。”
“噓。”美少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指了指蛇群，“它們警覺了。”
果然如美少年所說，蛇群停止了爬行，抬著身體，緊緊盯著三人組。顏卿咽了口口水，手不自覺的開始顫抖。笑臉男也收起笑容，跟著美少年，小心翼翼的緩慢行走。
“快到了。”顏卿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才發現美少年的衣袖被自己抓濕了。蛇們相互糾纏著，隨著他們慢慢蠕動。眼前的光亮越來越大，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好了……”美少年低語，將顏卿推到前麵，“你先走。”
“可是…”沒等顏卿開口，他們就看到蛇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他們飛撲過來。
似乎時間停頓了下來。顏卿被美少年一腳他踢向出口，想要伸手去拽美少年時，卻發現一條又一條蛇毫不留情的用尖銳充滿毒液的牙齒咬住了美少年，隨即美少年發出一陣絕望的嘶吼。顏卿一把扯掉了想要咬自己的蛇，堅硬的蛇鱗甚至在他手上劃了一道口子。他大吼大叫，可是聲音卻越來越小，身體也漸漸消失了……
“唔！”顏卿猛然坐起。床單都被汗淋濕了。他目光呆滯的注視著窗外，一片陽光明媚，清晨所獨有的新鮮味道撲鼻而來。鳥兒嘰嘰喳喳，在樹梢上跳來跳去。
“果然是夢……”顏卿苦笑，手捂住了額頭，額頭上一片濕潤之感。顏卿有些奇怪，擦了下額頭，卻發現手掌上被劃了道很深的口子，血正慢慢的流了下來。
看到這血，他通體一涼，隨即開始不住的顫抖。他想起在夢裏被蛇鱗刮傷的那一幕。
不是夢麼？為什麼會這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爆發出一陣嘶吼。捂住了臉，像在啜泣，肩膀不停的顫抖。“他們……他們……”
新的一天降臨。
新的一夜亦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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