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907 更新時間:11-12-31 13:48
1。
是一場磅礴的大雨。
雨滴漫天地撒下來,彷佛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往下墜。那雨落到屋簷,落到綠化樹的寬葉,落到瀝青的馬路,敲打出急急忙忙的連續音節,散成漂亮的水花。
有雨從他撐著的傘上破碎開來,化成了絲般的水汽。然後又氤氳地升起,彷佛凝成了頭頂的一小片雲。葉曉把傘稍微放低一點,就能感覺到豆大的雨滴撞擊出一個個凹痕。
“喵”,不知從哪裏傳來的一聲貓叫,叫聲纖細稚嫩,像是一隻厚實的爪子撥弄著人的心。他向前走的腳步停下來,側耳聽著響聲,隱隱約約感覺是從不遠處的縫間小巷裏傳來。
“喵,喵……”連續不斷地叫喚,葉曉循著聲音一路尋找,然後在兩家商店間的小巷口停下。
“喵。”
小巷一片漆黑,似乎是被環繞的高大建築遮住了,透不進一點光亮,遠遠望去散發著深深的暗。然後又是一聲貓叫,接著浮現兩點綠光,一隻瘦弱的小貓走到巷口停下來,隔著雨幕望著他。
葉曉向前走了幾步,在小貓站著的地方停下,低下頭仔細看他。這是一隻說不上漂亮的貓,身子和腿都細細小小,皮毛是半灰半白的雜色,巴掌大的臉染了團汙跡,在大雨的衝刷下化為混濁的水痕流淌。隻有望著他的那一雙眼睛大而明亮。
“喵”小貓怯生生地叫喚了一聲,小心翼翼地靠近葉曉,溜到他的腳邊,柔順地蹭著葉曉的褲腿,蹭出了一大團水痕。模樣乖巧又惹人憐愛。
“是想讓我給你食物吧。”葉曉蹲下來,手在衣兜裏掏出一根剛買的火腿腸,撕開包裝遞到小貓的麵前,“看你像個流浪貓的樣子,應該很久沒吃東西了吧。”說著又把食物遞近了點。
小貓皺著鼻子嗅了嗅,又打量了幾秒,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感覺應該是可以吃的食物,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它的頭一上一下地吞食著食物,樣子分外可愛,葉曉不禁出手摸了摸它的毛發,是一件浸了水的毛衣觸感。
火腿腸隻是短短的一段,三下五除二就被吃個精光,末了還忍不住舔了舔包裝,將殘渣舔舐個幹淨。“喵”小貓叫喚了一聲,抬起頭望向他,似乎是還想再多要一點。
“對不起,我也沒有了。”葉曉歉意地說,安撫性地又摸了摸小貓的頭,“我下次再買多一點來給你吧。”
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小貓回應般地點了點頭。
“我得走了,下次再來看你,”他站起身,漫天嘩嘩的雨聲作響,彌漫的水汽中身影模糊不清,“那麼,再見了,小貓。”撐起雨傘逐步消失在漫漫的雨幕中。
小貓趴在地上,浮著亮光的眼在雨中分外鮮明。
2。
“我回來了。”
葉曉走進屋裏,雨傘收好放在玄關前。水滴順著傘柄流淌,很快就將地麵染濕了一大塊。
應該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有人從廓道盡頭的廚房跑了出來。束了條素色圍裙,手裏還拿著未來得及放下的鏟子,普通的家庭主婦打扮。
“真是辛苦你了,葉曉。下這麼大的雨還叫你幫忙買晚餐的材料。”她邊說著邊接過葉曉手上的東西,把早已準備好的一雙拖鞋遞到他的腳邊。
“別這麼說,玲子阿姨。能幫上忙我也很開心。”
葉曉撣了撣外套濺落到的雨水,沒幾下就把拖鞋換好。
玲子打開包裝袋點了點東西,剛想走回廚房,沒離幾步又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來叮囑:“雨那麼大,一定有被淋到,你先回房間換一套幹淨的衣服吧。”“好。”葉曉答應著,“有什麼需要的請再叫我。”說完就往二樓的樓梯走去。
走進房間裏,早已經有一套幹淨的衣服準備好了放在床上。葉曉剛過去,看到旁邊的書桌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折了個方向走到桌前。他打開抽屜,裏麵雜七雜八的一堆東西,最內裏是一個存儲盒。
盡管一直說著不需要零花錢,但還是被他們以“總會有用到的時候”為借口塞給了自己,不得已隻好放在一個盒子存起來。他數了數自己存起來的錢,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
應該足夠給小貓買一段時間的食物了吧。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這隻小貓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想要盡自己的最大可能去幫助它,去嗬護它,不讓它受一點傷害。
大概是自己同情心泛濫的緣故吧。葉曉搖搖頭不再多想,準備繼續換衣服,還沒把步子邁出去,胸口就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又來了。
隻要每次一開始,就像是被人用重物錘打一般,一下接一下,持久而深入的,心髒的劇烈的疼痛。沒有辦法停止,也沒有辦法去適應。
葉曉捂住胸口,額上因為痛苦滲出豆大的汗。隻要稍微低頭,就能聽到心房傳來的“咚”“咚”“咚”的聲響,他向四周掃視,遍尋不到自己的藥,緩解自己的疼痛的藥。
藥?藥在哪裏?葉曉使勁回想著:對了,藥在一樓。
他慢慢地扶著扶手走下樓梯,剛到拐角處就聽到鈴子在走廊一邊說話的聲音。
“怎麼樣?那個神經科的教授怎麼說?葉曉他的病有沒有辦法?”
聽到這句話,葉曉的腳步停下來。
“不行,還是找不到原因。”一個男人無奈地說。
難掩失望的聲音:“是嗎。就連那麼著名的專家也沒有辦法嗎?”
“別灰心,”男人安慰著她,“盡管他也不明白,但他已經介紹了一個在國際享有盛譽的心髒病方麵的醫生給我。我明天就去聯係他。”像是鼓勵著對方,又像是對自己說,“我們一定可以治好葉曉的。”
“但願吧。那麼多年過去了,可以試的方法都試過了,各方麵的專家教授都找遍了,但就是找不到病因,沒有辦法治愈,即使是現在也隻能靠止痛藥挨過去。我真的很擔心葉曉他……”
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長長地一聲歎息。走廊的一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葉曉靜靜地聽著,沒有走過去,隻是轉身默默地重新走上二樓。胸口是一直持續著、鈍鈍的痛。
3。
回到房間一個人躺在床上,窗處是瀟瀟的雨聲。豆大的雨撞擊在窗玻璃上,縱橫出斑駁的軌跡。他隻覺得累,連疼痛也無法抵擋疲倦的襲來,好像十七年來所積攢的力氣一瞬間就被放空了。
並不是不記得,隻是一直克製著自己不要去想。先天性的不治之症,沒有醫生可以分辨出是什麼疾病,隻能進行一些無關痛癢的治療,任憑衰敗一天天侵占著自己的身體。
盡管和普通的少年一樣正常地上學、生活,但被醫生斷定“活不過二十歲”的預言卻從未改變。最覺得愧疚的是鈴子阿姨他們,領養了自己,給了自己家庭和安樂的生活,被檢查出疾病也沒有放棄給自己的醫治,自己卻無法回報他們這一切的一切。
他注視著天花板,一片灰白的顏色。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團,好像整個人的思緒被投到漿糊裏攪啊攪,凝固在一團粘稠的膠狀物中。他無法看清自己的未來,前麵的路是一片暗和灰。
而葉曉沒有注意到,有一雙眼睛正在窗對麵的屋頂上遙遙地看著他。
貓趴在屋頂上,即使隔著雨幕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對麵的男生。它一動不動,仿佛一尊活靈活現的雕像。
“他就是你找到的那個人嗎?”
隨著聲音突然出現在旁邊的清秀少年,撐著油紙傘,一襲白衫,好像是從雨中幻化而出的。“也沒什麼特別的嘛。”他望了望對麵的人,這樣評論葉曉。
“你不懂的。”貓站起來,甩了甩尾巴,簡單的動作卻造成不可思議的後果——下落的雨瞬間停滯在半空,一旁的樹止住了擺動,樓下的人也保持著前一刻的動作靜止,好像整棟大樓都被人按下了時間暫停。它轉過頭看向少年,“而且你明明知道那個人已經不存在了,那個男孩不可能是他。”
“‘幽閉空間’?你還挺謹慎的嘛。”少年換了個話題。
“謹慎嗎?已經習慣了。”貓淡淡地說著。
“習慣啊……”少年握著傘柄,臉上顯出莫明的表情,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你確定要找我?我的出場費可是挺高的。”他把思緒拉回現在。
“嗯。”貓點點頭,“你比我更擅長治療方麵的術法,而且你的信譽一向很好。”它走到樓層的邊緣。
“時間?”
“就今天晚上吧。”貓甩一甩尾巴,縱身一躍到遠處的屋頂,縱躍了幾下就消失了影蹤。
大樓的術法被解除,雨滴重新落下來,人群繼續先前的動作,整個空間又融回“嘩嘩”的雨幕中去。
少年看著貓離去的地方,歎了口氣,身形在雨中也緩緩地消失不見。
4。
似乎是還年幼的時候。
很多很多的過去,很多很多的回憶。
“怎麼會找了這樣一個孩子,居然是有病的。”
“鈴子他們真是吃虧了,絕症啊,這種孩子要來也沒用。”
“要是我說,還是趁早放棄比較好,再去領養一個更好的。”
被領養回來幾個月後,身體檢查出莫名的病症,即使鈴子夫婦笑著說沒有關係,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當自己是一家人。但仍然擋不了周遭的流言四起。
“啊,他就是那個患了絕症的小孩。”
“要不要叫上他一起玩?”
“不要好了。我媽媽說了,不要和這個有病的小孩玩在一起。”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媽媽是這樣說的。”
同小區的小孩嘻嘻哈哈地從他旁邊經過,在不遠處的花壇邊玩起了捉迷藏。而葉曉始終是呆在一邊看著的,孤零零的一個人。
為什麼不能被接受呢?我也想和你們在一起啊。
葉曉不停地在心裏問自己,想要融入的心情卻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似乎是被關在密閉的空間,找不到門和窗,他蜷縮著身體,冷和暗像是潮水一樣覆蓋上來。
“呼,”葉曉睜開雙眼,頂上是一片灰白的顏色。先前的景象還殘留在腦海中,令他分辨不出所處何處,隻覺是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環境。
“你醒了。”隨著聲音的響起,鈴子手捧一碗藥推門走進來,她看了看葉曉,把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做噩夢了吧。”拿起放在旁板的毛巾,細心地幫葉曉擦去額上的汗。
“啊。”葉曉應了一聲,想要順勢起身,卻覺得渾身疲軟使不上一點力氣,嚐試了幾次都是相同的結果。
鈴子製止住他:“躺在床上就好了,你現在正在發燒,需要多一點休息。”她一麵說一麵將藥捧過來,“剛剛醫生才來過,說你是淋到雨受涼導致的,給我們開了一些藥就走了。——你也是,有什麼事要跟我們說嘛,覺得身體不適就早點告訴我們啊。”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說什麼話,我們是一家人嘛。”鈴子望向他,溫和的笑容,“而且我也有不對,明明下那麼大的雨也不該讓你出去的。”
她把藥遞到葉曉麵前,“來,趁熱把藥喝了。”
葉曉接過來,碗內是褐色的渾濁液體,仰頭“咕嘟”“咕嘟”就灌了下去。
“之後你就好好休息吧,不用想太多別的什麼。”鈴子收拾好東西,起身就要離開,“啪”地一聲熄滅了燈,“晚安。”她關上房門,“嗒”“嗒”“嗒”的下樓腳步聲,房間變成一片暗和寂靜。
葉曉閉上眼睛,逐漸陷入沉沉的睡夢中。
不知過了多久,雨漸漸小起來,月亮從黑色的幕布中透出了臉,漫天撒下的銀輝溶在水中。窗外響起了昆蟲的小夜曲,整條街道變得透亮。
有兩團黑影出現在葉曉的房間裏,一高一低,借著月底朦朧的光,隱約可以分辨出是一人一貓的輪廓。
“現在就開始吧。”那人向前一步,站到月光更為充足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端正五官的男生麵孔。就是今天在樓頂上評價葉曉的那個少年。
“麻煩你了。”貓點點頭,透著綠光的眼看向葉曉,他依然是沉浸在酣睡中,沒有絲毫醒來跡象的安穩模樣。
少年將一隻手放在葉曉的額頭上,如同水銀般實質的光流淌向他的全身。整個身體變得透明朦朧,突兀而現的是聚集在胸口處一團灰色的霧,牢牢包裹住他的心髒位置。
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灰霧略微縮小卻並沒有消失。少年將手移開,像是吸水一樣光流回掌心裏然後消失,葉曉變回原來的模樣。
“怎麼樣?”貓抬頭望向他。
“不行。”少年搖搖頭,“天生附帶的詛咒之氣,連我的術法也無法消除。”
“連你都不行嗎,”貓低下頭,這樣說著,“看來是沒有辦法了——”
一人一貓陷入了沉默當中。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少年突然開口問道:“為什麼會想要救他呢?”
“為什麼……”貓思考著,“也許是因為他和那個人很相似吧。他們都有著一樣的氣味,溫和的、柔軟的,讓我感覺很舒服,但靠近點又莫名覺得有些悲傷。”
“這樣啊……”
少年沉吟著,“那怎麼不試著和他簽訂契約呢?隻要讓他成為你的宿主,他就可以通過你妖氣的幫助把詛咒驅散了。”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類都喜歡和妖怪有牽連的啊。”
貓回答道,頭轉向窗外的月亮。少年看著浸沐在月光下的它,感覺好像有一種悲傷的氣息彌漫出來。
“先回去吧,我再想想辦法。實在不行你再決定要不要和他簽訂契約。”少年打斷他的思緒。
“好。”貓同意,又看了看仍然在睡夢中的葉曉,身形和少年一起逐漸在月光下消失不見。
5。
早上起來,天空仍在淅瀝瀝地下著小雨。
葉曉在玄關前綁好鞋帶,鈴子上前一步把書包拿起遞給他。“今天感覺怎麼樣?我已經跟老師請過假了,不用那麼急著去學校也沒有關係的。還是在家再休息一天比較好。”鈴子擔心地望向他。
“沒關係,我已經全好了。”葉曉作了個狀態全滿的動作。
“你這孩子……”略顯無奈的語氣,卻沒有再說什麼。
“那鈴子阿姨,我去上學了。”他扭開大門,朝鈴子揮手告別。“一路小心。”鈴子也向他揮手。門“哢噠”一聲被關上。
來到教室,同學已經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葉曉坐下來,從書包裏拿出上課要用到的書本。“唔,”動作進行到一半,莫名地感到一陣眩暈,葉曉用手撐住頭。
似乎是感覺到葉曉的異常,正在一旁奮筆疾書抄作業的同桌轉過頭來詢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葉曉擺擺手示意一切正常。同桌還想再說些什麼,上課就適時地響起來,隻得把話給咽回去。
葉曉暗暗地鬆了口氣。
同學紛紛回到位置坐好,數學老師夾著講義走進來。
“同學們好。”
“老師好。”
坐下的時候又是一陣眩暈,葉曉揉了揉太陽穴,看到老師已經開始了講課就急忙翻開課本。“……根據以上已知條件,把點P代入雙曲線方程就可以求出標準方程,然後再……”
課上到一半,眩暈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就連講台上的老師在視線裏也變成了重影。葉曉用手肘支撐著自己不倒下去,卻擋不住眼睛看到的一切逐漸模糊。
“喂,你怎麼了,要不要……”同桌注意到葉曉的狀況,剛出聲詢問就看到他“啪”的一下暈倒在桌上。
“老師,老師,葉曉暈倒了……”慌亂的聲音從教室的窗口傳出,隨後是一陣嘩然和手忙腳亂,連停歇在一旁榕樹上的鳥都被驚嚇著撲棱棱地飛走。
雨下得愈發大了。
“醫生,怎麼樣,葉曉他怎麼樣了?”
聞訊趕來的鈴子夫婦隨著推車小跑著前進,中途鈴子幾次詢問都得不到回應,在抵達手術室時被擋在了門口。“對不起,病患家屬請在手術室門口等待。”其中一個醫生擋住了他們,然後轉身走進去。門緩緩地關上,好像一隻怪獸合上口,手術室的燈亮起來。
“怎麼辦,葉曉他……”玲子不知所措,連話裏都帶著顫音。
葉正明握住她的手:“沒關係,葉曉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而在不遠處樓頂上的一人一貓,憑著少年“鏡花水月”的術法將手術室裏的情況盡收眼底。
“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少年的目光落向它,“你做出決定了嗎?”
貓望著虛空中躺在手術台上的葉曉的影像,沉默不語。
6。
處在一片黑暗的環境裏,四周盡是虛空。好像天地間隻剩下自己孤獨的一個人,眼前除了暗還是暗,找不到屬於自己的光源。
葉曉茫然地走著,無論是哪一個方向也隻能看到一片茫茫。感覺好像走了很長一段路的樣子,但周遭的景象依然沒有改變。
他停下腳步,心中隻覺得一片空寂。
“呐,要不要和我簽訂契約。”不知從哪裏傳來的一個聲音,葉曉向前望去,暗色的背景下凸顯出一隻貓的輪廓。然後漸漸地走近,臉和身體都慢慢清晰成形,可以清楚地辨認它的模樣。
明明應該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但卻莫名地就能看到它。
“你是……那隻小貓?”葉曉覺得疑惑。
“你想不想活下去?”貓沒有理會他的問題,而是又說這樣一句話,“想的話,就和我簽訂契約,成為我的宿主吧。”綠色的眼珠望向他,仿佛帶著某種力量。
“想。”葉曉下意識地點點頭。
“那就跟著我走吧。”貓說完,轉身就往某個方向跑去。不由自主地、葉曉也跟著它奔跑,使盡全力、不顧一切地奔跑,似乎跟著它就可以衝出這片黑暗,可以看到未來。
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葉曉好像看到了前方的路,順著這條路一直跑一直跑,終於可以見到了遠處的光亮。似乎隻是一個小小的點,他逐漸靠近就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刺眼的光、燦爛的光,然後湮沒自己,視線裏盡是一片光……
“你終於醒了。”
葉曉睜開眼,是熟悉的鈴子的臉,她看著自己,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這裏是……”葉曉坐起來,茫然地環顧四周,白的牆壁、白的簾布和自己躺著的白色的床,“醫院?”
“是啊,”鈴子點點頭,“你不記得了嗎,那天你在課堂上突然暈倒了,是你的老師和同學送你到醫院來的。醫生說了,當時你的病和沒完全好的感冒一起發作,如果不是搶救及時,很有可能就有生命危險了。”
止不住埋怨的語氣,“不是和你說有什麼不舒服要告訴我們的嗎,隻會把一切都藏在心裏,你這孩子……”
“對不起。”葉曉愧疚地低下頭。
“不過幸好,你總算是平安了。”鈴子難掩慶幸的語氣,臉上露出由衷的笑,“不但度過了生命危險,還因禍得福地讓你的病莫名地痊愈了。”
“我的病好了?”葉曉驚訝地問。
“是啊……”
鈴子還想說些什麼,掩住的病房門就被推開。一隻貓走了進來,半灰半白的雜色皮毛和一雙明亮的瞳孔,旁若無人地來到鈴子的腳下。
“這是……”葉曉疑惑地望向鈴子。
“它啊,”鈴子抱起貓放在大腿上,溫柔地撫摸它的頭,“它可是你的守護貓喔。那天上午,你進手術室沒多久,它就突然出現在門口,怎麼趕都趕不走。而且像是有靈性一樣,一直蹲在地上呆呆地望著手術室。醫院的人都說,一定是因為有它保佑的緣故,你才得以安全地度過這個手術,還讓你的病治愈了。”
“是嗎。”
葉曉聽著鈴子的話,覺得好像有一塊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他向貓看去,貓也望向他,視線交彙的時候,莫名的情感飽漲在他心間。感動或者喜愛,還有更多的什麼混雜在裏麵。像是清晨在山頂眺望,清新的風和繚繞的雲霧。
“我們可以收養它嗎?”葉曉忽然開口問道。
“呃,為什麼?”鈴子愣了一下。
“不可以嗎?”難掩失望的臉。
“當然可以。”鈴子露出笑容,“隻是這還是你第一次向我提出要求,難免覺得有點奇怪。”語氣裏莫名的欣喜。
“謝謝你,鈴子阿姨。”
葉曉扭頭看向窗外,高大的槐樹青翠欲滴,正是碧空如洗的晴朗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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