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35 更新時間：11-11-05 18:40
話說我正屏住呼吸，憋著一股勁運功排毒，忽然聽見石頭後麵有些動靜，遂探出腦袋去瞧，隻見一個年紀尚輕風韻猶在的茶娘正在給她大約四五歲的女兒脫衣服，看這架勢，收工了在這裏洗個澡怎麼的？
其實我沒興趣繼續看下去，但轉念一想，我實在是害怕稍一動彈發出聲驚了她們倆，那我實在過意不去了。
就這麼一動不動呆了沒一會兒，腿實在麻得受不了，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正暗自慶幸沒拉出什麼東西來，就聽一聲尖叫——啊，有流氓啊！
我趕緊摸兩塊石頭，一塊在屁股上蹭了蹭扔進池塘，沒拉出也要蹭蹭意思意思不是麼？
我把另一塊石頭握在手裏，趕緊提上褲子準備跳出去打流氓，還美滋滋的想著英雄到底該是怎麼一個出場方式，要不就大呼一聲，呔，流氓哪裏跑，一心大師來也！多氣概啊，嘖嘖！
不曾想我剛跳出來還沒來得及喊，一個比我手上大幾十倍的石頭照我腦袋擲了過來，幸好扔暗器的人準頭不濟，加上我光頭閃亮晃眼得很，就瞧著那堪稱巨石險險貼著我頭皮飛走。
這時候那茶娘已經嚴陣以待，手裏握著一把鐮刀對我怒目而視，她女兒則光著屁股蹲在她身後池塘裏。
這樣的“坦誠相見”對她對我或許很快就將忘卻，因為成長是一件你永遠無法抗拒無法回避的詭異事情，它會無厘頭的將我們的身體也罷心靈也罷變得麵目全非。然而就這樣一雙無辜而爛漫的眼睛此時此刻直勾勾看著我，泛著耀眼迷人的光芒，一下子就刺進我剛開竅的心裏，而我白紙一樣的生活，終於畫上了第一抹亮色，並在日後的歲月中，不斷浸染，成為我生命的基調。
這眼睛，好美啊，我總覺得熟識許久，然而從我記憶開竅之後，卻又根本無從見到。
茶娘的女高音顯然驚動了師父，剛欣賞到最後一個音節的尾音，他就一瘸一拐的蹦出來，速度之快，簡直超乎常人想象，直如從天而降一般，驚的我們三人傻立在當場。
隻見師父挺直了身子，清了清喉嚨，氣宇軒昂的吼道，呔，流氓哪裏跑，空想大師來也！
那英雄氣概簡直直逼天神，嘖嘖。
此刻我已明白茶娘口中所謂流氓正是區區在下小和尚我，再瞧瞧師父六親不認的那副神態，隻好暗歎一聲，唉，栽了！然後從容答道，大俠饒命，我壓根兒都沒想跑。
師父想是出家前看過幾出戲的，撩起僧袍前襟塞在貼身襯衣的束腰裏，端足了姿態，學著大戲裏的念白拖著長腔叫道，啊呀呀呀氣煞我也，不肖徒兒，你竟作出此等事情，可叫為師我如何是好~噢~啊！
隨即轉頭對那年輕茶娘說道，女施主，都怪小僧教徒無方，這才釀下今日之大錯，唉，也罷！
說罷，作勢要抽束腰帶，這茶娘急忙退後幾步，喝道，你，你做什麼？
師父一愣，忙道，小僧羞愧難當，隻有自懸於枝以謝天下。
偏偏束腰係成了死扣，生拉硬拽怎麼都扯不開。
那茶娘嚇得一怔，忙道，不至於，不至於，大師你不要衝動。
師父說道，施主放心，我一點兒都不衝動，我是讓這個孽徒自懸於枝以謝天下。
我不敢說話，因為知道師父是在打高空，女人心軟嘛，先把她給震住，轉圜的餘地就大了。師父太聰明了，怎麼想出這麼好一點子呢，我也太聰明了，這麼輕易就給他識破了，於是瞄一眼池塘裏的小妹妹，低下頭偷偷發笑，而在別人看來，一定以為此時我已經鼻涕眼淚一團模糊了。
沒想經過師父不懈努力，束腰帶還真是給他解開了，氣急敗壞的拉起我就四處轉，那年輕茶娘心下好奇，問，你找什麼呢？
師父說，樹。
她這下真的害怕了，你想就五六歲倆小屁孩，不就看看洗澡麼，你就真是看她自己洗，說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她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禮教大防，上去一把拉住師父，說道，大師別上火，別上火，我剛不知道是誰才喊的流氓呢，不就一孩子麼，沒事的，啊？
師父輕輕掙了兩下，嘴裏念叨著說道，不行不行，壞了佛門清規，豈能就這麼輕易饒過？等她快要拉不住自己，忙站住腳，說道，唉，罷了，既然女施主親自求情，我就留他一命，不過佛門規矩不能破，待我念幾遍緊箍咒，呃，不是，待我略施懲戒，也好讓他知道佛法無情。
說罷丟下我，瘸著腳跳到幾丈外一棵柳樹前，折了一枝小指粗細的柳條，拿手把上麵的芽兒擼光，再跳回來。
下麵的記憶是我不忍提起、選擇性將其遺忘的，我覺得我這人這點兒很好，不願記起的事情，還真是就跟沒發生過一樣。
後來好像打到那年輕茶娘都不忍心看了，才勉強將師父勸住，不過很多年後據師父說那是他實在打累了。師父還告訴我，當時我一聲都沒喊，一滴淚都沒流，還真是硬氣。我心說，那可不是，本來都要給你懸枝了，雖說搭進去兩瓣屁股，可也撿了條小命回來，賺這麼大上哪兒找理哭去。再說了，那小妹妹擱水裏一直瞧著，凍得小臉通紅一身的雞皮疙瘩都不哭，我能輸給她麼？
其實這樣也好，本來我還擔心她會很快將我忘掉，沒想到師父突發奇想賜我兩瓣血肉模糊的大屁股，我想這畫麵一定會縈繞在她腦海久久不能散去。
臨走的時候，我已經不能自立，師父隻好背上我，準備一起跳回寺裏。
茶娘看著師父的背影，道，唉，真是個好男人，就是徒弟不爭氣啊！
她這話被我跟師父聽到，我想她大概忘了有句俗語，叫做有其師必有其徒。假如還嫌晦澀，那還有句更俗的，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
師父把我朝上托了托，輕輕說道，一心，師父謝謝你啦。
我不願費力去想師父謝我的原因，隻說道，啥也別說了，值了，師父，不用客氣。
師父長長噓出一口氣，蹦了兩步，道，對，啥也不說，值了。
我回頭去望那一對母女，小姑娘已經穿好了衣服站在她娘親身邊，兩人一起看向漸行漸遠的我們，這場景，像極了戲裏送郎上沙場的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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