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88 更新時間:11-11-12 12:17
在支持馮寬的一派中,有為數不少的學子。這不,雲林巡撫魏相成,正神色凝重看著一份雲林地區學子的聯名上疏,搖頭歎息:“自古以來書中自有黃金屋,但是讀書讀傻了的也真多!你看看寫的什麼東西!”一邊的雲州知府接過來一看,捋著胡須道:“他們也是一片耿直,如今,敢說真心想法的也就這些讀書讀傻了的小子了。”“一入官場,哪能由得他們不知天高地厚!不過這上疏的文才筆法倒是不錯,思辨也算犀利,雖然想法太過天真。”“大人,依我看,這釋放馮寬,也未嚐不可,”知府繼續玩著他那把山羊胡,“你可聽說京師早已聽聞此事?據傳皇上說了一句話,耐人尋味。”
“你指的是,皇上責罵府庫倉吏之事?”
“正是。皇上為何要在聽奏馮寬之事後突然責罵小小倉吏?何況那句話,‘府庫缺損,爾等推說倉鼠狡猾,卻不罪己過,豈有此理!’,大人您仔細想想,不覺得有些熟悉麼?”
“……原來如此……聖上心中已有主意……想是太後此次對狄戎深惡痛絕,聖上事母至孝,這兩難之事,自然,該由我們臣子分憂啊!你所說甚為有理,不過……太後那一關……”
“大人,微臣拙見,自然不如大人思慮嚴密,前後一應行事,須從長計議才是。”
“唉,若是王大人仍在,可好辦得多啊。你我如今俱不在京,多有製掣。”
“哎,大人,這可就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了。您妻舅何許人也?您小姑又何許人也?位高權重之人,不如貼身近旁之人啊。”
元德元年初秋,欽天監報,止玉邊境現天狗蝕日,恐是邦交有誤,上天震怒。皇上惶恐,命欽天監與禮部同擬方案,以告上天。同月,太後宮中掌衣無意中發現,太後朝服中竟有一方不知從何而來的織錦,上繪百鳥朝鳳,而百鳥之中,竟有孔雀桷鳥等狄戎之異產。欽天監、禮部共同上奏曰,此二者均為眾胡來朝之兆,隻是天子須有容納萬民之胸襟,以慰上天。此時,小皇帝正看著禦案上百名雲林學子的上疏,嘴角漾起得意之笑。“眾位卿家,可有定議?”“臣不敢,臣以為,禮部所言甚是,狄戎貪得無厭,不可助長,然國內狄戎血統之遺民,實已歸化,陛下寬大為懷,接納寬恕,實乃萬民之福。以此祭天,定得圓滿!”“那就這麼定了!”小皇帝瞥了瞥兩位輔弼重臣,哼,老匹夫,這一回母後都已默許,你們還敢再指手劃腳麼!
中秋佳節,皇帝仿效先皇,於郊壇祭天,並下旨釋放馮寬。詔曰:“……雖係異族,實已歸化……泱泱大國,海納百川,胡必克之,民必容之,順應天意,昌盛永祚……”金口玉言,算是為這場不休之爭下了聖裁。
白止出獄時,雲城知縣親自來迎,倒讓他摸不著頭腦。隻見知縣陪著笑臉讚頌皇上聖明,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一個十四歲異族,竟然驚動了朝廷。章菜刀前幾日早已被放回,此時馮寬一人隨知縣走出門去,霎時數月不見的刺眼陽光射來,他不禁遮住了眼。緩了一緩,他移開手,驚訝地見到白省、盛盈心、章菜刀、張芳、菊霜,還有白止,齊齊站於門前。與知府客氣寒暄幾句後,白省微笑著看著馮寬,菊霜竟鼻子通紅。盛盈心走上前來,挽過衣衫襤褸的馮寬:“走了,回家了。”被囚數月,馮寬仍是不改脾性,既不求饒,亦不埋怨,連獄卒都稱他為“硬冰塊”。然而這硬冰塊聽到盛盈心的話,突然哇地一下痛哭起來。盛盈心先是一愣,繼而無聲地拍著他的肩,馮寬伏在盛盈心肩頭,不能自持。
眼看了結了一場大事,魏相成得意之情掛在臉上。“您這折子上得倒是恰到好處呀!”同僚紛紛道。魏相成雖然口上說著哪裏哪裏,實在是聖上英明,心裏卻盤算起這次一步好棋,該有如何的前程了。果然宮裏暗中傳來消息,皇上在圓滿解決此事後親口讚道:“魏卿體察百姓,上陳民情,堪為百官楷模!”魏相成更是得意。為不愧表率之名,第二日親自輕裝簡從,到了盛府。
魏夫人與王純自王大人貶謫以來,從未聚首。此時一見,魏夫人熱情道:“哎呀可清!想煞我了!”王純點頭迎上前,魏夫人拉住她的手:“這連月來為了馮寬一事,我家老爺費盡心力,我忙著照顧,連來探望你們的時間都沒有,但是我這心啊,一直惦記著你和玉兒呢。還好還好,總算沒有對不起你們盛家……”盛中和魏相成還未寒暄,倒是女人先過起招。王純笑道:“我們盛家這低門小戶,哪裏敢勞動巡撫大人過問。隻求不給大人添麻煩才是!也隻有大人和夫人,在我們落魄之時,還會想著我們。其他從前往來的官家,可都是恨不得撇清關係,連玉兒當時的賀禮都收回去呢!想著夫人日夜操勞,還要掛心我們,實在是辛苦。定是下仆誤了夫人的通信,我回頭定會好好責罰!”魏夫人皮笑肉不笑:“想來也是!這下人真是該好好罰了!”“那是自然,這下人可真真勢利,看主子一時蟄伏,也分不清將來形勢,便敷衍懈怠,以為該另投好處去了。誰知主子還有人眷顧,一時又回頭來求饒,也就是我們盛家心慈手軟,不拿他們怎麼樣。”魏夫人笑得更是嫵媚,拉著王純要去看馮寬。
才半月之前,馮寬還是人人不想接的燙手山芋;如今一道聖旨,倒成了爭搶的香餑餑了。馮寬這幾日洗漱後換了幹淨衣裳,牢裏的清苦使其身形更為纖弱。他仍是淡淡地站在遠處。魏相成讓其走近些,他隻是往前又邁了一步。“嗬嗬,這小冰塊還害羞呢。”魏相成一揮手,手下遞過幾個錦盒,“這裏麵是些補藥,給小哥補補身子。”隨後,便與盛中到前廳喝茶聊天去了。自然不外乎恭維魏相成此次深得聖意,前程無量雲雲。
這廂馮寬回到屋裏,白省正坐著等他。待他進門,白省站起來道:“馮寬,今日之事,你怎麼想?”馮寬將錦盒往桌上一放:“不就是演戲麼。”“可你要知道,如今你的地位由於一道聖旨,可不比從前。無論外人怎麼想你,都要顧及著皇上的麵子。你若是要闖一番事業,也無不可了。”馮寬眼中有些驚怒:“您……要趕我出去?”白省笑了:“馮寬,當日我收你之時,你亦是愛理不理,學醫也是無所謂的樣子。後來嘴上不說,我看得出來你倒是上心。何況於醫學上,你確有天賦,這些年來隨我四處奔波,也打了好些底子。憑如今形勢,你要另立門戶或是開堂問診,也無不可,你倒不想離開白家診堂了?”馮寬一時啞口無言。“寬兒,”白省突然輕聲喚了他的名字,“我想你心中自有答案,若是你想繼續留在白家,我當然求之不得。”他轉過身去,又扭頭看著馮寬:“那你願不願意叫我一聲師父?”
馮寬愣了一下,他低頭過了好一會兒,喊道:“師父。”
“好,太好了!”盛盈心從後麵繞出來,“那我呢?”
馮寬眼中是笑意:“師娘!”
白省與盛盈心樂得合不攏嘴。白省清清嗓子又道:“寬兒,既然你喊我們這兩聲,過陣子診堂重開,就在診堂行個拜師之禮吧。今後我診治病人,你就在一旁觀察學習,普通小病我會讓你先診。休息時,有不少醫書得看,基礎還得紮實。可是辛苦,你可受得了?”馮寬倔強地望著白省,似乎不服氣被人小看。白省又笑:“看來我是多此一問了!”
白省旋又正色道:“你可知我為何今日要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你如今成了名人了,也不為撫慰你牢獄之災。”
馮寬有些猶豫地說:“可能是……我的心態不同了。”
“正是,”白省讚許道,“從你出獄時,你便不同了。我看你痛哭,神情不再是事不關己,而是有切膚之感。對於一個醫者來說,最重要的便是體察疾苦,能以悲憫之心對待每個生命,而不是隻求不聞不問,安然度日。為何人們常說醫者父母心?因為普天之下隻有父母對子女,毫不計較,對子女的苦痛感同身受。做不到這一點,便成不了一個合格的醫者。你的性子雖然冷淡,但你並非鐵石心腸,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人喜愛。你能卸下防備,就能學著做一個好大夫!”
見馮寬微微點頭,白省接著說道:“此事能如此解決,其實也就應了一個‘不分彼此’的道理。在醫者眼中,是沒有什麼我族異族計較的,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一條生命。狄戎也好,我族也好,在皇上詔中,均是歸順之民,在我們看來,均是求醫之人。我想在獄中,到如今,這個道理你該明白了吧?”盛盈心一旁補充:“這就像是我父親從前說的‘有教無類’,教化何必分是貴是賤,是窮是富?”
“有教無類?有教無類……有醫無類……”一整天,馮寬都若有所思地念著這兩句,看到菊霜來給他送藥,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來。菊霜頓時愣住了,一瞬間,臉從頭頂紅到了脖子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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