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19 更新時間：11-12-09 13:47
丞相府，鳳羅巨第。金闕玉宇，巍峨的大宅，門梁上的橫匾乃武昌帝所賜，並親自題名，此乃何等的榮耀。外人隻能遙遙看著那丈餘高牆，卻不知裏麵是何等的鍾鳴鼎食，玉堂金馬。
九曲回廊上，每隔幾步便掛著青紗明燈，此刻燈內火焰已悉數熄滅。子姝靜靜地侯在門外，不時偷瞧著那扇虛掩的門扉，直覺著今天的事透著古怪。
按理說，被欽點進宮為妃，乃是萬千女子夢寐以求的。她家小姐卻因為此事，已經將自己關在閣樓裏整整兩日。連一向色厲內荏的相爺，也變得多愁善感，這兩日更是避不見客，對上府前來道賀的人一概拒之門外。
唯一正常的恐怕也隻有後院那禁地裏的人，一想到那張蒼白陰鬱的容顏，以及那寒星四射的墨眸，子姝就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沉重的腳步上突然想起在空曠的庭院裏，子姝一驚，抬頭匆匆瞥了一眼，忙不迭推門而入，“小姐，小姐…”
庭風溫暖，帶著廊前玉蘭的幽香緩緩吹進屋內，江碧雲正埋首在羊脂白玉案閉眸淺寐，聽到推門聲方才緩緩睜開雙眼，荔枝紅的燈光撒在她清麗的容顏上，更顯得臉上淡淡的哀愁，動人心魄。
細密的睫毛似雨蝶般撲閃，隱有波光搖漾，子姝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微微一怔，往裏走了幾步，在她身旁站定，一臉擔憂地道：“小姐，你哭過了？如果您真的不願意進宮，奴婢去求相爺上奏皇上懇請取消這門婚事。”
世上哪有這麼容易解決的事情？江碧雲莞爾一笑，聲音輕的好似歎息，一邊整理衣衫一邊笑問：“是誰來了，怎麼把你嚇成這樣？”
聞言，子姝心口一窒，右手顫顫驚驚地指向門口，“是。。是…”
江碧雲見她結結巴巴半天，卻說不出來，心裏料想到幾分，迎著微弱的光線望過去。那人正站在門口，塵埃湧動中，一襲白衣凋零，容顏隱在昏聵的陰影中看不清晰，卻依舊感覺到他周身散發的淡淡如若實質的寒氣。
“軒弟，你怎麼來了？”江碧雲驚呼一聲，匆忙將玉枕放到子姝手中，命她收拾幹淨後方才從案中站起。
“嗯。”江流軒應一聲，一雙清寂的眼眸似暗夜灑照的清輝，冷淡得讓江碧雲想要靠近的腳步頓在原地。
他看上去有些虛弱，手一直扶著牆壁，喉嚨裏壓抑著低低的咳嗽。然而，墨眸中奪目的鋒芒，卻令人不敢直視。
一時間整個房間竟異常安靜起來，江碧雲正躊躇著該怎麼打破這平靜，卻見江流軒步履搖晃著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目光漫無目的地遊走在室內，輕柔的衣袂上尚存著湯藥的味道。看神色似是有話對自己說，於是揮退了子姝，細細斟酌道：“其實，我並沒有想逃避，如今我已無牽無掛，去哪裏都無所謂。如果進宮能改變相府如今蕭條的境況，也算是一件幸事。”
昏沉的房間裏，流光在鏡子上閃爍，斜斜映出一張精致的臉，清秀俊冷，如月色般皎潔，遙遙穿不透這淒迷晨霧。
江流軒淡淡看了一眼略顯局促的江碧雲，如墨的黑眸深邃而廣闊，似包容了天地萬物，卻又空茫到虛無。如雲廣袖無聲掠過金玉鏤刻的香爐，他什麼都沒說，以修長的食指蘸了茶水，在案上緩緩寫下一個字。
“等？”江碧雲默念出聲，黛眉輕顰，隱隱泛起清亮的光。一切已成定局，迎接她去王都天鑒的侍衛已侯在府邸外，這個等字未免來的晚了些。
她抬眸看了看，依舊是記憶中那個清寒似雪的男子，唯一改變的，便是此刻那雙流漾著冰冷鋒芒的眼睛，看慣了他無情無緒，無欲無求的樣子，這突然的變化讓她近乎措手不及，任她怎麼分析，這事情都透著詭異，可她卻說不出究竟是哪裏詭異。
唯一肯定的便是，眼前這個渾身上下散發著淩冽殺氣的男子，已不再是那個隱居在禁地裏，墨守成規，獨自等死的人。究竟是什麼讓他改變，或者根本就沒有變過，所有的蛛絲馬跡，一點一點地交織成天羅地網，而他卻是那個看似被束縛，實則在暗處秘密織網的的人。
突然的醒悟讓江碧雲指尖一涼，雖然不信，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問，聲音裏的緊張連自己都覺得意外，“軒弟，這些年你隱居在後院，寸步未出，真的隻是在養病嗎？”
眸光輕輕一漾，江流軒側頭看她，唇邊一抹優弧如若刀削，對她的驚詫毫不在意，許久淡淡一聲冷嘲：“你以為我在做什麼？”
江碧雲聞言啞然失語，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曾知道他所承受的痛苦，而讓他背負起這一切噩夢的她又怎麼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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