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87 更新時間：12-01-11 16:13
就在君墨寒走後不久，占星台迎來了它入夜後第四個客人。
這時已近拂曉，一輪殘月孤懸天宇，清輝流照，明淨無塵。
連鏡還未及看清那人是如何出現，便覺有一道深銳的目光直投眼底，心頭微凜，他不急不緩地坐下，將案幾上的茶具小心翼翼地收入木箱中，看定那人：“你想問老夫為何不幫他？”
那人全身都裹在漆黑的長袍中，迎風立在雕欄之上，微挑的眉下，一雙細長的眼睛，雖寂然的看著前方，卻浮浮沉沉斂入光影萬千，明淨生輝。
對方的不理不睬，連鏡似是早已習慣，語氣出奇地平和：“因為他並不是你我要等的人。”
那人聞言半垂眼簾，目光淡淡掠過高台下那一片片蟄伏遊動的暗影，忽而唇角一勾，似是一抹略帶譏誚的笑。
幽靜的宮道上，一深一淺兩道身影徐步而行，沒有人在前方掌燈，卻絲毫不影響他們前進的速度。
經過一大排的海棠樹後，七夜看到風鳶殿那高聳的一角殿簷時，終於舒了口氣，扭頭問道：“皇上怎麼能確定青禾會出手救靜香？她可是十三衛之一，玄冥閣培養的殺手。”
“朕知道你想說殺手無情，這也是你一直提防香兒的原因。”君墨寒腳步略一停留，目光掃過黎明前若隱若現的占星台，神情間有些許恍惚，說道：“可是同樣身份，年齡，經曆的兩個人，走到一起難免惺惺相惜，更何況，她們朝夕相處十幾年，看到一個人的下場，就等於看到另一個人的末路。太後如今雖然權勢熏天，但百年之後，這江山還是得重新回到朕的手中。救了香兒，無疑等於救了她自己。不可否認，她是聰明人，所以——”
留不得！七夜讀懂他眼中的殺意，手下意識地攀上腰間的長劍，身隨影動。不管君墨寒要做什麼，七夜都會一如既往地服從他的命令，這也是他得以立在他三步之內的原因。
“慢——”君墨寒叫住七夜的背影，執扇翩翩一笑。這局棋坪，還差一步。
七夜雖然心中不解，但還是收起長劍重新返回君墨寒身邊。寒風凜冽，他看著君墨寒被風卷起的發絲迷亂了眼眸，在飄渺的濃霧中，竟有了朦朧迷離的美感。
在離鳳鳶殿隻有一苑之隔時，君墨寒突然帶著七夜朝著王宮的另一個方向急奔而去。
推開天牢沉重的暗門，七夜抬眼便看到被吊在半空中，渾身鮮血淋漓卻仍舊一臉倔強的靜香。
“去。”
隻短短的一個字，七夜卻瞬間領悟他的意思，立刻跑到牆角將綁在鐵樁上的繩索解開，然後將靜香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
君墨寒出現的太過突然，以至於當靜香看到那一襲翩躚的晴衫時，以為夢境。他依舊俊逸無儔，居高臨下時，頎長的身姿似挺立在萬竹之前，清亮的光輝耀的她眼睛生疼，幾欲落淚。
君墨寒蹙眉看著眼前被打的血肉模糊的靜香，他沒想到遲朔居然真能狠得下心這麼折磨一個女子，眼睛一陣刺痛，手指撫過靜香臉上的鞭痕，他溫柔道：“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靜香擦幹淨唇邊的血漬，抬眸笑道：“奴婢知道，遲朔和我之間必須死一個。奴婢也是昨日在鳳鳶殿前才猜到這一點的。皇上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卻突然對遲朔嚴詞色厲，怎會不叫奴婢生疑？”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這麼做，當真不要命了？”君墨寒手指挑起靜香尖細的下巴，迫使她昂首看向自己。
靜香無奈，隻好闔上眼眸，將悲傷不欲人知的感情融入淚水之中，“我理解皇上的用意，太後生性多疑，早晚有一天會懷疑到我身上，而遲朔不同，他是叛將遲恒之子，天鑒之變，若不是遲恒臨陣懼敵，將軍機情報透漏，天闕泱泱大國，也不至於如此不堪一擊。由遲朔做臥底來策應皇上，這步棋雖然走的險，但勝在奇，太後必定想不到皇上會和仇人之子合作。”
君墨寒爽朗而笑：“香兒，你可知，遲老將軍之所以叛變，是因為先帝授意，隻是先帝未曾算到，姬萱竟是煽動諸侯叛亂的主謀，才會棋差一招。不過，這一招棋，朕會替先帝走完。”
“奴婢就是這顆棋子對嗎？”相比君墨寒閃爍的眼神，靜香更願意看到他嘴角上揚時的愜意。
“你可知朕為什麼會喜歡海棠嗎？”君墨寒細了細眼眸，眯成一條賞心悅目的弧度，低語：“因為海棠無香。”
“奴婢知道怎麼做了。”一股熟悉的溫雅氣息拂在靜香麵上，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十年前，他折了一枝海棠夾在指間，向自己伸出右手時那溫柔的雙眸，心中道不出是何滋味，酸楚不已。
“香兒，給朕一點時間。”沒有人看到，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眸中的清雅的笑意，在一刻間盡化幽涼。
長夜消逝，天光漸亮。清晨第一縷陽光終於衝開黑暗的束縛，灑照穹宇。三千宮闕，光華如一。
明媚的朝陽中，不斷有身著粉衫的宮女進入鳳鳶殿，君墨寒佇立在玉階之上，任身後的喧嘩將原本平靜的心緒打亂。雖徹夜未眠，但那雙淺棕色的眼眸裏依舊風華無限。
一名宮女遠遠站在殿門口叫道：“皇上，一切已經準備妥當，雲妃娘娘午時便會過來。”
她還真是迫不及待啊！君墨寒眉梢淡淡一掠，點頭以示回應。那宮女立刻回去複命，才離開，便聽見七夜低沉的聲音傳來：“皇上，剛才青禾傳來消息，說是連鏡消失了。”
君墨寒一言不發地凝視天空半晌，淡淡牽了牽嘴角：“是什麼人救走了他？”
他的語氣聽起來不急不緩，與往常的溫朗沒有什麼不同，然而仔細一聽，便能感覺到幾分疏離，七夜心中微凜，低聲道：“現在還不知道。”
聞言，君墨寒一向優雅的麵容略見了幾分陰鬱，聲音也染上了慍色：“繼續找，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七夜被他突然淩厲的語氣一驚，一時竟不敢抬頭，隻以手撫劍，微微躬身道：“還有一事。”
君墨寒微一垂眸，將七夜的驚懼盡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謔笑，道：“說。”
七夜抬眸一掃，見他眉宇間不似往日溫和，反而顯得有些肅穆，他壓低聲音道：“青禾說，除了先帝，連鏡還曾收過一個弟子，是二十年前從王宮神秘消失的怪醫，言不語。”
“言不語？”君墨寒一怔，問道：“此人現在何處？”
“望風穀。”
望風穀乃是樓蘭的領地，是三大凶地之首。君墨寒目光在七夜身上一停，眼中閃過深思的痕跡，道：“你去設法將他請來，如果他和連鏡在一起的話，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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