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970 更新時間:11-11-26 18:49
文淵閣
永昌帝坐在殿堂的最高處,大臣跪了一地,從翰林院的頭兒到新晉的庶吉士,無不戰戰兢兢、如臨大敵。
秦真卻知道,像永昌帝這樣飽經風霜的老人,已經很少會發脾氣了,感情至之於他,該是一種手段。龍顏大怒不過是演一場戲,有人買他的帳,那他的怒氣才算有作用。
因此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永昌帝還是很有威嚴的。
秦真麵上也露出驚惶之色,跪下磕頭行禮。暗自笑道,今日這頓打怕是真逃不掉了,但皇帝應該謝他才是。
“賀蘭真,身為朝廷命官,整日尋歡作樂,不思進取,文淵之試居然無故缺席。你該當何罪?”
“臣知罪,願反省自身,該受三……望吾皇寬宏大量,網開一麵,饒臣這一次。”秦真咂咂嘴,討罰的話說得順口,求饒卻差點咬斷了舌頭。
抬頭看老皇帝一眼,方咬牙道:“臣自知有錯,但錯已鑄成,不若便將這作為一場考試,問問各位新科進士,該如何處置臣。”
永昌帝滿意地點點頭,看了大殿下邊的一片腦袋,問:“你們說,這事該如何處置?”
進士們有動,因為這問題總透著一股子怪氣味,難道是皇帝有意為之?板子是打在賀蘭真的身上,怎的忽然拐個彎,似乎就要招呼到自己屁股上來了呢?
第一個表態的,自然不是進士,而是左相。
肖楦紅衣玉帶,本立在君側,此時站了出來,躬身行禮,道:“聖上仁慈,老臣懇請萬歲念在賀蘭真年幼,少不更事,饒他這一次。賀蘭將軍在天之靈,定也會感激萬分。”
殿堂中仍是靜默,群臣心中卻都炸開了鍋,這已不僅是關於秦真的問題了。站在哪一邊,便決定了往後仕途,此時該作何選擇?
狀元不愧是狀元,眼光與膽識自不是常人能有的,蕭楚河站了出來,皇帝示意他說話。
蕭楚河道:“昔日聖人,日三省乎己,亦有犯錯的時候。賀蘭真年未弱冠,又早年喪父,聖上治國有方,京城繁華,一時耽於玩樂,亦是情有可原。願吾皇以仁慈為本,亦是讓天下士人知曉,聖上愛才之心。”
一席話既說了理,又陳了情,滴水不漏,末了還不忘拍拍馬屁。肖楦摸摸胡須,心歎自己的眼光不錯,這狀元倒是個可造之材。
眾人見風頭被搶,哪肯示弱,紛紛挺身而出,同僚患難之情,洋溢了整個文淵閣。當真感人,當真可笑。
皇帝也笑了,眼角爬滿皺紋,道:“看來,朕的臣子個個都是心懷仁慈,有情有義。”
“啟稟聖上,臣有話啟奏。”
這一句簡直說到了皇帝的心坎兒上,眾人卻道哪裏來的銅扁豆,隻見一個相貌平平,瘦如竹竿的翰林院編跪了下來。
“你有何異議?”
蘇中和人雖瘦,目光卻十分有神,臉上表情十分古板:“國有國法,賀蘭真雖是賀蘭將軍之子,卻也不能因此得到豁免。雖其年幼,但既入翰林,有朝一日入朝為官,出了紕漏又當如何?今日聖上罰的不僅是秦真,亦是為眾多翰林敲響警鍾,讓天下人知道,聖上賞罰分明。”
怪不得隻是個榜眼,這樣不懂變通,眾人心中不禁歎息。
不過很多事,有時便就是缺個帶頭的人。蘇中和一出來,倒也有一些人附議。這些人大都是不與人群集的耿直君子,秦真平日雖不愛主動與人交往,但也不會完全傲然獨立。偷偷抬頭看過去,隻覺得他們都衣帶偏飛,頗有些羽化登仙的感覺。心道,還真有這樣的人,隻是往後怕是路途艱辛。
不過這分立的兩派,雖實力懸殊,人數多寡也一眼便能看出,但都將皇帝牽扯了進來,罰不罰都有失聖明。這其實才是最不該的,皇帝他何罪之有?
皇帝也難當呐。
永昌帝歎了口氣,隻得把這山芋拋給閑人:“張卿,你有何見解?”
右相幾不可見地苦笑了一下,道:“這……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但國法尚在,天下人也都看著。不如從輕發落,既給賀蘭真一個改正的機會,亦彰顯聖上不嚴明公正。”
沉默的大多數,大概也都是這個意見,兩頭都不得罪,放個不算臭的屁。
皇帝點頭:“朕卻不那麼認為,蘇卿家正道直行,不顧同僚私情,這才是你們應當交給朝廷的答卷。什麼惻隱之心,你們將來須向千千萬萬的百姓交代,向天下交代,而不是大臣的什麼勞什子的英靈!”
這番話打了誰,捧了誰,已無須再言明。那個“大臣”,所指的哪裏有僅是賀蘭佛桑一人?
“蘇中和聽旨。”
“臣在。”
“朕封你為禦史中丞,即日上任。方才主罰的人站出來,朕封……”
“臣等謝陛下恩典,定當鞠躬盡瘁,以衛我大宸江山社稷。”
“秦真受二十廷杖,罰俸三月,熾羽衛,行刑罷。”
“諾。”
“臣,謝主隆恩。”
兩個熾羽衛將秦真押到殿外,雙手雙腳困在長凳上,廷杖亮了出來。
秦真正欲將那點微弱的真氣提起來,耳邊卻聽見一個悶悶的聲音:“莫動真氣。”
遂隻得閉眼冥思,想想龍煊給他揉腿。
內侍尖利的聲音數著數:“一,二……八……”
棍子打到肉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聽著便肉疼。雖是事先有人知會了,往輕裏打,可仍是皮開肉綻,模樣可怖。
“十八,十九,二十……杖畢。”
秦真先是痛的咬牙切齒,死去活來,後來等冷汗涔涔地冒出來,倒是連咬牙的力氣也沒了。嘴唇流著血,一臉可怖的慘白。
又被人拖了進去,永昌帝說了些什麼,聽不清,眾人又是一頓附和、褒揚。
他隻是見到文昌帝的眼睛,那裏麵什麼神情都沒有,直直地看著他。
自那以後,翰林院自然分成了三派。
為何是三派而不是兩派?狗腿是狗腿,清流是清流,還有本朝最古老、實力最雄厚的一派——牆頭草,風吹兩麵搖。
“就看……嘶,輕點兒。是東風壓倒了西風,還是西風壓倒了東風罷……嘶!”
龍煊給秦真那可憐的屁股抹著傷藥,一麵搖頭:“我說少爺,你都這樣了還不消停一會兒,嫌你屁股大是不?幸虧未傷及經脈,應該不會落下什麼病根。別動!”
秦真咬著枕頭,臉上的肉掉了不少,蒼白得很,額頭冒著冷汗:“我都這樣了,你還說我。要不你自己試試麼,又不是打在你身上。”
龍煊塞好瓶蓋:“倒不如打在我身上,我比你還疼呢。怎麼就不弄點兒別的事,非得折騰自己?”
“我保證這真是意外,嘶,原不是這個打算。”
燭火跳躍,屋裏忽明忽暗,十分曖昧。
秦真拉著龍煊的手:“陪我睡麼,我疼。”
龍煊答應:“仔細碰到傷口,不想好了怎的?”
秦真道:“這事遲早得有,不是我,也會有別人。我就是點兒背。”
龍煊關了門窗,用給秦真拉好被子,自己也裹了一床,躺在秦真邊上。
龍煊隔著被子摸了摸他:“睡唄,皮肉傷,忍過便好,都已結痂了。”
秦真握住他的手,道:“打一打也好,這樣便知道,自己還未活成個行屍走肉。”
“何苦呢……”
秦真低聲道:“你不懂皇帝在想些什麼,我卻知道。知道了,其實更麻煩。”
龍煊道:“要麼咱別當官了,一走了之,回家也好,一起闖江湖也好。怎樣都好過在這你猜我度,挨打受氣。”
秦真笑道:“這天下都是他的,走到哪裏都是他的地盤。若是一朝他昏庸,天下受苦。還不如受這短痛,成全了……”
“你就不知成全成全我,成日在外頭瘋野。”
“其實也不全是為這,瘋野起來,倒也十分享受,你未曾見過……”
“睡覺,別說話。”
“皇帝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丟你出去哦。”
又過了半月,龍煊算是徹底明白了,他家少爺就是頭脫了韁繩的野狗。剛好了傷疤便忘了痛,肖二一來勾引,他便又出去瘋了。
秦真跟著肖二來到金玉樓,進了廂房,這才知道豐醴的酒樓簡直都弱爆了。什麼漢白玉的地磚,大理石的酒桌,金絲銀線秀成坐墊,盡管那酒桌上成套的瑪瑙器具,盡是些杯具餐具,看著還是富貴奢華,很難不讓人高興。
肖二誇張地扯著嘴角,道:“你可算給放出來了,這京城裏除了你,我也就隻有半個朋友。哎喲,日子難過喲。”
秦真偷偷看了眼赫連驍,不知為何肖二總帶著他,道:“這……不太合適吧。”
肖二豪邁地拍拍赫連驍肩膀:“光會喝酒吃菜,半點兒風情都不借的悶葫蘆。”
秦真問:“那那個老戰呢?熾羽衛指揮使,官兒很大的。”
肖二咂咂嘴:“那個連酒都不喝,一塊石頭,還是我老子派來看著我的,懶得提他。”
菜上了滿滿一桌,赫連驍就是個飯桶,肖二說他應該也就是吃飯時熱情些,秦真卻覺得光說熱情還不夠,簡直是豪情萬丈,待著個吃食便嚼吧嚼吧填進胃裏。
酒酣耳熱,就差個音樂助興,秦真掏出個玉笛,問:“兩位爺想聽點什麼?”
肖二道:“京城十八摸,會麼?”
秦真搖搖頭,肖二滿眼得意,取了笛子便吹起來,別說,吹得還不錯,反正意境是到了。大家都麵紅耳赤的。
赫連驍大概是喝糊塗了,仇人的東西也不忌諱,拿來吹了一曲牧羊歌。
秦真最後才得了機會表現,吹了一次最好的,十麵埋伏。
“你這小、小子,不行。太較真兒了,有你受、受的。”
“我也難受啊,明明說不管不問,可心裏難受。進,進不成;退,不甘心。最後總弄得,嗬嗬,總弄得什麼都不像。”
等秦真被肖二攙著送回皇城屋裏的時候,已是後半夜了,院子裏靜得出奇。
“阿玄,出來接你家少爺。阿玄?”
酒氣熏熏的二殿下一把推開門,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秦真縱是真醉得人世不醒,這會兒也該被嚇回來了。
“萬歲爺。”
“……父皇。”
穿著明黃龍袍的永昌帝坐在床上,李益與龍煊分立兩邊,一個伺候著茶水,一個伺候著燈燭。
誰也沒說話,因為皇帝在翻著一本書,一本賀蘭佛桑未寫完的史書。
肖二與秦真都有些嚇懵了,愣愣地站著。
永昌帝看了他們一會兒,才放下書,朝秦真招手:“過來,朕來看看你,不過想必傷也好了大半了。”
秦真慢慢挪了過去,不知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皇帝道:“其他人都出去,朕有話與賀蘭說。趙昶,你莫想偷跑,老李給我看好他。”
“諾!”
龍煊不舍地看了秦真一眼,雙手握拳,捏住微微發顫的手指。
屋裏頓時便隻留下這一老一少,王八看綠……不,大眼瞪小眼。
“坐到朕邊上來,不罰你。”
秦真坐了過去,看了一眼皇帝手裏的史書,再偷偷打量了皇帝一番,兩鬢斑白,頭上銀絲不少,臉上的皺紋已很深了。
永昌帝道:“這書朕倒是未曾見過,隻聽你爹說要寫,不想已寫了這麼多了。”
秦真咬咬嘴唇,低頭聽著。
“莫要裝了,你並不怕朕。比你爹聰明多了。”
秦真連忙跪下謝罪:“臣不敢,臣有……”
皇帝摻他起來:“傷得如何?莫以為朕聽不出那些廷杖,可未曾下狠手。可是趙昶吩咐的,別編說辭了,知子莫若父。”
秦真摸摸鼻子,道了聲是。
皇帝歎了口氣:“也不是有意要刁難你,怪朕麼?”
秦真搖搖頭,道:“萬歲爺自有打算,臣本就是自己不檢點,受罰也是應該的。”
皇帝點點頭:“老賀的名聲在那,若是打了別人,興許有些人不敢站出來求情,也就分不出派係。你既是他兒子,少不得挨這幾下。”
“是你自告奮勇,要幫朕識人。”
秦真笑著說是,心裏卻冒著冷汗,都說自古伴君如伴虎,皇帝知道自己明白他的心思,那自己是否才更危險?
這隻是永昌帝清理朝堂的第一步,自己一時不甚,不願被他視作祿蠹庸才,便未沉住氣。難道往後還要摻和,那腥風血雨,真是……你這小子讀書不行,怎的就領悟力非凡,看得出這些彎彎繞繞。
皇帝:“你覺得,現在的朝廷,是個什麼模樣?”
果然來了,秦真實在是想哭,這問題要如何作答。
說左相結黨營私權傾朝野麼,皇帝還由著他胡作非為,怕了左相?皇帝縱是再寬宏大量,怎麼就受得了有人真說出來。
說皇帝你心可夠黑的,想著方兒玩那套欲擒故縱的把戲,打算最後收網撈魚,來彰顯自己的聖明,給你兒孫們留個太平天下,徹徹底底地讓他們掌了實權?這說出來,怕自己腦袋就不保了罷。
秦真隻能答道:“官員冗雜了些,良莠不齊,但畢竟是邪不壓正。萬歲爺自有聖才,微臣不敢妄自評說。”
皇帝的眼中平靜無波,片刻後笑了起來:“你倒是機靈,懂得蒙混。罷了,你將這本書送給朕可好。”
秦真心裏十分不舍,但哪有不送之理:“萬歲看得上,父親定是極高興的。”
皇帝打趣道:“那小子高興起來,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末了將一張東西交到秦真手中,道:“也不能白拿你的寶貝,送你這張東西,將來朕不在了,也算對得起老賀。”
“你要是朕的兒子,朕可就省心多了。別老是跟著趙昶胡鬧,太子寬厚,多與他來往對你也好。”
“罷了,賀蘭真,你要記住,世間事,並非總是非黑即白。學會在黑白之間生存,那才是中和之道。年少,朕年少的時候,難道不曾想過去改變這世道?然而天道天命,你以後便動了。”
秦真連忙點頭應了下來,送走這條老龍,躺在床上,背心都濕了。
天道天命,他裝著孫子,耍著小聰明,壓著脾氣血氣,懂了,卻不甘心。
黑白之間,且先在其中尋條路罷。
龍煊道:“少爺,又死裏逃生一次吧,你就是來找我討債的貨。”
秦真搖搖手裏的東西,朝龍煊道:“阿玄,送你個東西,要麼。”
龍煊扯過來看了兩眼:“鐵皮做的?啥玩意兒,‘如朕親臨……免死’,皇帝信道的?送張鐵皮符咒麼。”
秦真踢了他兩腳,嚷嚷道:“什麼破符!免死鐵券呢這是!拿回家供著,下次你要殺人,少爺就拿出來一揮,閃瞎他們的狗眼。”
龍煊咂咂嘴:“嘖嘖,那也要皇帝認賬呀。”
秦真隨手一扔,道:“累得慌,還是你最好……阿玄,我想回家了。”
龍煊:“那就回去唄,辭官多簡單的事兒啊,省的在這兒成天腦袋掛褲腰帶兒上。”
“沒那麼簡單,誰讓我是我爹的兒子,少爺這麼聰明。”
“嘁。他拿你一本,我送你一本,呐。”
秦真倒是沒真按皇帝囑咐的那麼做,跟著那木頭木腦的太子,不如讓他與閑王鬥鬥嘴,日子還消停些。
永昌帝聽見老戰彙報,不外乎是秦真這日又與他二兒子上了哪個館子,找了哪位姑娘,打了哪個大臣的兒子還不讓人聲張。如此過了兩月,也入秋了,這才放下心來,笑道:“年輕人還是年輕人。”多少精力都不夠用,麵對酒色財氣都得敗下陣來,這樣的聰明人最後也不過混個官當當,不足為懼。
秦真聽肖二說永昌帝終於笑了,這才鬆了口氣:“終於安生了,不過我本來不就是,與你一樣。”
“爛泥敷不上牆的貨喲。”
天下從來不缺聰明人,可就缺明白人,更缺這種揣著明白裝糊塗的祿蠹。
因為時常裝著裝著,便自己也分不清了。
肖二早就分不清了,秦真也開始分不清了。
赫連驍呢?沒人知道這半人半木頭的家夥在想些什麼,興許是,宸朝不過如此,彼可取而代之。不過偌大基業擺在那,又談何容易?
所以此刻,三人從郊外秋遊,賞完楓葉回來,看見路上有人強搶民女,卻沒有一個人出手,沒有一個人說哪怕一句話。
搶人的倒是不剽悍,剽悍的是他爹,肖楦。
估計也是賞完楓葉,肖大少爺百無聊賴,二兩酒下肚後,那個管他生養的腦袋便開始燥熱發昏,雖說他本就成天都是昏聵的。眼睛是渾濁的,肚子是渾圓的,臉上的肉多,也看不清表情。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豬狗不如,便也成了自然的了。
不似上次在樂坊碰見的肖二少,這人欺男霸女的事幹得多了,混賬著。或許也是他爹的報應,生了這麼個貨。
肖衝道:“嚷嚷個什麼勁兒,我爹是當朝丞相,皇帝見了都要懼他三分,少爺看得上你那不是你的榮幸麼!你們幾個看個屁。”
那三人本就是在看個屁,自然也懶得搭理他,轉身輕手輕腳地,看著楓葉就走。
卻不想那個屁忽然叫了起來:“你個賤人!”
隻聽女人一聲淒厲的慘叫,刀如心房,之後再無聲響,永無聲響。
“不識抬舉。”
秦真雖勸自己不要回頭,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
女人衣衫不整,白花花的身體露出大半,胸膛上有個大口子,刀還沒有抽出來,翡翠玉璧穗子染了鮮紅的血,汩汩的鮮血還在從那個口子裏流出來。
肖衝解了褲子,趁著屍體未僵,居然……
女子的父母被打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
當他再回頭時,眼中卻一點淚都沒有,黑漆漆的大眼仁裏,映出的是龍煊,帶著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麼,發不出聲音。
肖二拍了拍他,示意他快些離開這醃臢地方,赫連驍神色一直是冰冷的,眼睛半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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