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75 更新時間:13-09-19 21:10
黃昏的天色,烏沉沉的將要下雪,呼嘯的狂風把簾子吹得四處飛卷。
飄香樓上,懸掛的燈籠發出暗黃的光,刺史大人一身整齊的官服,獨自坐在桌邊。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幾個勁裝家丁護衛著一名老者上了樓。
不甚明亮的光線下,那穩健的步伐、儒雅的氣度、端正的眉眼,每一樣,都令人心生欽佩之感。
——可偏偏確是個衣冠禽獸!
我藏身在角落中,雙手已經緊緊攥成了拳,恨不能一拳砸爛這張偽君子的臉!
心裏想著,腕上就被一股大力壓住。我看旁邊的戚鳳,他眼神在警告我,大意是輕舉妄動有我好看。
我費好大勁按捺了下去。
“病,好了?”曾經當過丞相的付英一開口,自有股高高在上的氣派,簡直比身著官服的現任朝廷命官刺史大人,還要威風上三分。
“學生這病來得突然,讓恩師久待,實在慚愧。”刺史大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又親手搬來椅子,伺候他入座。
付英冷哼,“依老夫看,不但是病來得突然,就連命,也去得突然。”
刺史大人陪笑:“學生愚鈍,不懂恩師話裏的意思。”
“盧彩!”付英喝了一聲,一掌重重擊在八仙桌上,杯盞跳動,“少給老夫繞彎子!葉和的死,你怎麼解釋?”
“此乃一樁奇案……”刺史大人連忙躬身示意,“彩正竭力追查,不敢有所怠慢……不知,嘿嘿,怎麼勞動恩師大冷天的……”
“哼!”付英重重拂袖,“他和虹兒已結婚約,是老夫半子,老夫豈能不問!我問你,他的死因是什麼?”
“……中毒。”刺史沉聲道。
“什麼毒?為何中毒?怎麼中的毒?”一迭聲地追問。老家夥果真不是省油的燈。
“毒是孔雀膽。”盧刺史猶豫地開口,“葉和之死,是自己服毒所致……”
“哈哈哈!”付英仰天發出一串笑聲,嘲諷地對他道,“你的意思他是自殺了!我問你,我這賢婿無病無災,又即將娶親,自殺的動機是什麼?科考在即,以他的才學中榜是十拿九穩;嬌妻功名,成家立業,馬上就在眼前,換你你會不會自殺?”
“這……”
“我還要問你!案發當日,你在飄香樓做什麼?你去之前人還好端端的,你出來之後人就成了一具死屍!你怎麼解釋!”
刺史大人連連打躬:“恩師息怒,學生有下情回稟……”抬臉看了看,才小心說道,“恩師,學生是為了一個案子,才去找葉公子問話……”
“案子?”付英冷笑了一笑,“韓春的案子?”
“不不不,跟韓春沒關係。”刺史連連搖頭,“是一位民女有冤情,這案子牽扯了葉公子。畢竟葉公子是應試士子,又是您老的賢婿,學生不想撕破臉麵,所以沒有拘他到公堂,而是前去問話,誰知……竟……”他沉痛地歎了口氣。
“哦?”付英撫過長須,“這麼說還是老夫錯怪你了?別不是……你編出的故事,給自己開脫吧?”他聲音嚴厲。
“學生不敢。那民女就候在這飄香樓上,要麵見恩師,訴說自己的冤情。”
“是嗎?”付英哼了一聲,“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能讓我的賢婿服毒自盡!”
“盡”字一落,忽然風聲驟急,寒風猛烈地從窗外灌入,一下吹熄了好幾盞燈,大堂內立刻暗了下來;剩下的兩三盞也搖搖擺擺,照得人影和桌椅的影子都在亂晃。
外頭的天已經全暗了,一眼望去是濃濃的黑色。夾著點點雪粒的風刮進來,寒意入體,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大堂與走廊相接處,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人影。
人影緩緩地朝這邊走來,一步一步。“晴空月皎潔,隔簾聽琵琶。”輕快的聲音,女子的聲音。
這是風雪之夜,根本沒有月,可是那聲音十分清脆歡快,不覺在這寒夜裏透出了幾分詭異。
大堂極為安靜,付英和他的一幹隨從顯然驚訝極了。
我也驚訝得睜大了眼。那一刻我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腔……這是瑞歌的聲音!
絕對沒錯,這就是瑞歌的聲音!“晴空月皎潔”……這也是她最愛念的一句詩,她心愛的琵琶就叫“晴月”!
瑞歌!就算我知道這不可能,就算我明明知道她已經……我還是愣在了當場,懷著滿腔的震驚和激動,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影子!
她走到了大堂裏。昏暗的光線下,她一身慘白,懷中抱著古紅色的琵琶,長發披散,被風吹得紛亂,頭低著,看不見臉容。
我一時透不過氣來。
死死攥緊的手突然一熱——戚鳳鬆開了我的腕,握住了我的手。
我偏頭。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又轉向前方。我也隨之看過去。
隻見刺史出聲道:“瑞歌!你看他是誰?”
瑞歌——
付英猛然站起來,駢指指向她,“瑞歌?你說她是瑞歌?她不是已經死了嗎!”他向刺史發問的聲音有些顫抖。
砰地一聲,琵琶墜地。“哈哈哈!啊哈哈哈!”瑞歌忽然爆發出一陣尖利的笑聲,霍地抬頭,頭發如蛛網般張開,露出一張鮮血淋漓的臉!“誰……說我死……了……”
剛才琵琶擋住了她的前胸,現在我才看見,她的胸口還有一個大洞,血洞,鮮血把白色的衣服染紅了一大塊。
齊齊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在大堂裏。
瑞歌看見付英,突然怪叫一聲衝上去,“你!是你!……還我命來!”
付英驚得連連倒退,後背挨上了柱子,“你好大的膽,你……到底什麼人?”
瑞歌格格直笑,“你不記得我了?”忽然聲音一厲,“還我命來!”尖尖的十指掐住了他的脖子!
呆住的家丁回神,齊齊抽刀護衛主人,刀才舉起,忽然中了邪般地手腕一垂,“叮叮當當”,幾把刀掉在了地上。
這邊付英靠著柱子跌落,頭上的玉簪歪斜,花白的頭發散落,神情驚恐,“咳,咳……別、別找我,不是我動的手……”
“是你害死我!是你害死我!啊……我要挖你的心!”瑞歌瘋狂地喊著。
別說付英驚恐,我的頭皮也陣陣發麻。
“別……”付英聲音再也不複沉穩,驚恐得變了調,“是張祥殺你,不是我!我馬上、我馬上殺了張祥,給你出氣……”
瑞歌帶血的臉一笑,猛地收緊了雙手:“他要死你也要死!你們還我的命!”付英被掐得已經兩眼泛白了,雙手揮舞,斷斷續續地求饒:“放……放過我吧,是、是我一時糊塗……饒命……”
大堂裏異常安靜,付英嘶啞的聲音回蕩在每個角落。隻見瑞歌把手從他的脖子鬆開,然後扇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果然是你!”
隨著一記耳光,大堂裏熄掉的燈盞重新亮起,立刻燈火通明。
堂中的景象一覽無餘。狼狽的付英,白衣的瑞歌,呆愣的家丁,和默不作聲的刺史大人。
不,不止他們。還多了許多人,不知何時出現的一群官差和百姓,烏壓壓地圍上來。
瑞歌揮完了耳光,把頭發撥過一邊,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跡,“你看我是誰?”
聲音陡然改變,換做了另一個耳熟的聲音。是小鸞!
戚鳳忽然跨了出去,出現在眾人眼前,朝他們朗聲道:“大家都看見了,真正的凶手是這老賊!他害死了瑞歌姑娘!”
頹坐在地上的付英一震直起身,仿佛明白了什麼,但已來不及了。
——百姓產生了巨大騷動,紛紛要上前施以拳腳,被官差攔住。刺史大人對身邊喝道:“謝捕頭,速去付園,拘拿那個張祥!到時公堂對質!”
等付英被“護送”去了官府,百姓也都退去,我上前對小鸞說:“我差點真的把你當作瑞歌了!”
小鸞笑了笑,“我和她做了十多年姐妹,有時私自出門要瞞著媽媽,就互相遮掩。她的聲音我能學得一般無二,同樣,我的聲音她也能模仿。”她從地上拾起那把失去主人的琵琶,輕輕撫摸。
我還有一點不懂,“為什麼他們的刀,都無緣無故掉了地?”難道真是瑞歌顯靈?
“是我,”戚鳳微微勾起嘴角,“他們的腕部受傷,當然拿不住刀了。你不會真以為有鬼吧?”
我有點不好意思,自我解嘲地笑笑:“我真以為是瑞歌。”
“謝謝你,小鸞姑娘,多虧有你,才抓住了真凶。”我感激地道謝。
小鸞卻歎了口氣,將琵琶遞給我:“韓公子,妹妹的冤情能昭雪,我也放心了。小鸞馬上要脫籍從良,這把琵琶是妹妹生前最心愛的,就送給你吧。”說完她行了個禮,傷感地轉身離去。
我望著手裏的琵琶,仿佛看到了瑞歌調皮的笑容,明快的語調,心中一酸,也大步朝樓下走去。
“你去哪裏?”戚鳳在後頭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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