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73 更新時間：07-11-02 05:36
秋風起，黃葉一片一片地飄落，空氣裏滿是盛放的嫩黃的悠然花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天高雲淡，溫暖的陽光撒滿大地，這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樹林中一道白影以鬼魅的速度騰挪掠躍，如流星般的銀光倏爾在指間出沒，無聲無息，卻有些許黃葉在飛落的過程中突然化做碎末。
花香欲醉，衣舞如飛。
白影掠向花叢，欲摘那朵最嬌豔的黃花，忽然身影微微一頓，砰地重重摔向地麵——
“哎喲……”
被砸得東倒西歪的花叢中，坐起一個白衣少年，鵝黃的花瓣落了他一頭一臉，正苦笑著揉著肩膀，一邊心虛地四處張望。
“阿神……”一個陰沉沉的童音在他身後響起：“你、在、做、什、麼？？”
少年身子一僵，抽搐著嘴角，慢慢回頭，在看見身後的孩子臉上表情之後，連忙換上一臉燦爛的笑容，還不忘指指身邊的花枝，討好地道：“小水你來了，嘿嘿……看我給你摘花！”
銀發的女童站在林外，麵無表情地瞅瞅被少年壓在身下蹂躪得不成樣子的悠然花，然後盯住他的眼睛。
阿神心虛地轉了目光，撇撇嘴：“好啦，我知道傷還沒好，這就回去乖乖躺著啦！”說完拍拍灰塵站起身，笑嘻嘻地走過去摸摸女童的銀發，“小水的輕功越來越好了，連我都聽不出你的腳步聲，厲害啊！”他抬頭望望林外的陽光，深吸了口氣：“好香，你煮了什麼？是今天的早餐？”
“嗯，是百果粥。”銀發女童臉色稍霽，“前天買的香米和幹果熬的，另外我還加了些活血的藥草……”她轉頭，啞然地發現身邊的少年已然不見，前方粥鍋旁多了一個哼著歌拿勺舀粥的忙碌身影。
清晨柔和的光線下，那人輕輕啜了口碗中的熱粥，露出驚喜的表情，然後就是興高采烈地為自己添了更多的米粥，還不忘向這邊揮舞著勺子：
“喂，丫頭，你再不過來我就把這粥喝完！哇哈哈……”
聽著那誇張放肆的笑聲，水衣微微勾唇，卻在下一秒注意到那人略顯蒼白的容顏時心中狠狠一沉。
從那件事後到今天也有十來天了吧，記得當自己醒來時是在疾馳的馬車上，身邊是阿神渾身浴血昏迷不醒的身影。那個叫做朱諾的人類說，他是由於失血過多外加使用了超出身體負荷的法術，如果三天內能醒來的話就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可是，為什麼明明是第二天黃昏醒來的阿神臉色卻依然如此蒼白呢？還有他的那句話……
小水的輕功越來越好了，連我都聽不出你的腳步聲呢！
為什麼？自己明明沒有學過人類的武功吧？為什麼平日警覺的他居然發現不了自己的腳步聲？！！銀發女童的眉頭越絞越緊，直到一個身影遮住了頭頂的陽光——
“想什麼呢，傻水兒……”一隻手伸來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頂，明明是冰涼的手掌卻莫名地溫暖得讓她想哭，“我沒事，真的。”麵前的少年溫柔地微笑，黑眸深邃而璀璨：“其實，有句話我早就想就想跟你說。”
“水衣，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這句話似有魔力般，銀發女童哇地一聲哭出聲來，猛地摟住少年的腰，“……阿神，你不要再走了……”她抽抽噎噎地道：“我好怕……”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問呢？為什麼不問——卻在看到雙手粘滿鮮血的我後，還能如此平靜？
是我令你受傷的嗎？阿神，是我嗎？
為什麼，這樣的我，你還要留在我身邊……
紫魅，做神，是一件很可憐的事情呢！
不能放肆地哭，不能開心地笑，永遠隻能無奈地注視而無法參與……
“陽光好溫暖啊，真好！”
一根銀色絲帶束起散亂的長發，少年的腳步輕鬆而自然，他走在亂石嶙峋的山崗上，熟練地繞過大大小小如迷宮般地亂石，一邊還不忘隨時拉不小心跌倒的銀發女童一把：“走過這裏，就可以看到我的老家‘忘情山’了……真不知道那個老家夥為什麼要起這麼個惡心的名字，到時小水你來替我鄙視他……”他的聲音裏愉快而揶揄，那是發自內心的笑聲。
“對了，那老家夥還有個美麗寵物哦，是個妖族來的，有很美的紫色頭發，嗬嗬，一會讓他帶你去看三千年開花的冰炎樹！”少年的雙眼閃閃發光，滿臉興奮：
“還有冰果蜜！哼哼，紫魅那小子藏得可緊，怎麼說也不肯給我碰，這一回……”
他嘿嘿奸笑起來，一旁水衣看著他的臉，不由得也微微地笑了。這裏，應該是這人心中很重要，很安全的地方吧……
古老的冰炎樹下，一身青衣的紫發妖族少年歎了口氣，望著指尖停住的一隻雪白飛蛾，喃喃：“是嗎？他回來了……果然帶著‘那人’麼……”隨手彈出一滴蜜液，“這是賞你的，做得很好，去吧！我要把這個消息傳達給大人……”紫魅陰沉著臉，一揮手任雪蛾騰空飛去，轉身往花園走去。
“是他回來了吧……”
合歡樹下，腳步聲驚動了紅衣長發男子，默默望著天空，他撫摸著身邊的青石：“紫魅，那孩子……會恨我吧？”清雅的聲音說不出的傷感，臉上的神情卻是帶著幾分淡漠和冷然……“果然，我隻是為了承諾呢。神，畢竟還是無情的嗎？”男子仰起頭，眼裏是深深的疲憊：“我累了，好累……”
紫魅，為什麼我要是神呢？
不生不死存在於時間之上，永世孤獨的神……
忘情山，一處存在於人間，卻又獨立於人間的地方……
沒有人知道，“忘情山”其實不是一座山，而是一顆樹！一顆獨世遺立在荒穀中，碧水潭畔的半枯老樹。秋風颯颯，卷起幾片枯黃，幹裂的樹身上赫然釘著一塊木牌，上書三個大字：
“忘情山”
那字雖不工整，卻透出一種蒼老而神秘的氣息，水衣不覺走上前，用手輕輕觸了觸木牌上的字，“阿神……”她愕然地看著沒入木牌深處的手指，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幻像！這裏，包括這個山穀都是幻像！”阿神微笑著，眼神懷念而悠然：“需要令決才能打開入口的，真是好久、好久沒有回來了啊……”
天地靈氣開始有細微的變動，隨著少年口中一字一字吐露的神秘咒音，那絲騷動越來越大。不知道為什麼，水衣覺得有些眩暈，也許是自己的體質格外敏感吧，她搖了搖頭，忍不住拉住了阿神的衣角。
忽然有藍光出現，光自木牌上傳來，好似一陣薄霧漸漸將兩人包裹住。隨著最後一字咒音落定，整個天地突然異變，山穀的景物驟然扭曲，湛藍的光芒刹那間刺得人睜不開眼——
水衣隻覺手上一鬆，恐慌瞬間傳遍了全身。她想要呼喊，可是有什麼堵住了她的嘴，就在這短短的一霎那，濃濃的藍霧如潮水般湧來，死死纏住了她的四肢——“阿……”
刹那間，黑暗將她淹沒。
阿神——
救……
藍光一閃，白衣的少年安然出現在一座精美的大殿之中，金色帶著淺藍的紗幔懸掛於四壁，水晶為盞明珠為燈，地麵是由一大塊水蘊石磨成，碧藍的石麵蕩漾著一道道水紋……大殿的中央一名紅衣男子懶懶斜靠在雕花金木柱旁，唇邊帶著一絲戲謔，望著眼前由迷惑到著急尋找的少年，眼裏閃過一絲好笑。
“喂，我說，你究竟要把我‘視而不見’到什麼時候啊？”
淡雅的嗓音帶著一絲慵懶，很有效地吸引了某人的注意力。阿神歎了口氣，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我親、愛、的海易海大人！”他望向殿中貌似一臉無辜的那人，咬牙切齒地道：
“請問，我那可憐的、第一次進家門的便不幸走失的‘寵物’，它還活著嗎？”
海易，站在大殿上的男子，正是忘情山的主人，蒼神。
是的，他是一個神，一名寄宿在人類軀殼中的半神！
一身紅衣似火，淩駕於塵世之上的俊美容顏，海易直起身，獨有的藍紫色的長發直垂至腳跟處，如天空般湛藍的雙眸深處卻現出一抹冷意，“你在問我？”他慢慢地走過來：“似乎我還沒有問過你為什麼不按照計劃，私自跑去虛無山的問題吧？還有，這是怎麼回事？”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少年左肩，阿神躲閃不及，當下疼得倒吸一口冷氣。“靈力？你跟靈族交手了？還動用了‘神之分身’，禁術？嗯？”俊美的半神一挑眉，聲音裏隱含著怒氣：
“我親愛的孩子，你可以解釋一下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嗎？能量紊亂，經脈損傷，居然連生命本源也給我時強時弱，難道你下山就是去糟蹋自己的？！”
“不要叫我孩子……”少年抗議似的小聲嘟囔，卻在某人（神）威脅的目光下自動消聲。“好吧，好吧！”他終於舉手投降，無奈地扁扁嘴，“我承認是我的疏忽，可是，此次任務不是完美完成了麼，就是出了一點小小的，呃，意外……”
“意外？你真的以為那是意外？”海易的目光愈加嚴峻，冰冷的氣息在他身邊蔓延：“阿神，你很聰明，我不相信你沒有查覺。單純的‘意外’，會出現連我的‘炙羽’也來不及查明的變數嗎？還是，你以為，虛無峰下的相遇隻是單純的‘相遇’？”
沉默。
白衣少年歎了口氣，苦澀一笑：“難道就不能當做它是‘單純的相遇’或者‘單純的意外’？蒼，我很喜歡那個孩子，不想要她受傷，也懶得管她到底是什麼。”兩眼望著地麵，阿神神情冷漠，“是‘非’又如何？血染蒼生又怎樣？我雙手粘的血還少麼？那些人、那個世界又關我什麼事！！”他抿了抿唇，眼裏透出一絲殺氣：“我隻想守住我想守的人，僅此而已！”
海易默然，忽然有些蒼涼地開口道：“知道嗎？有時候覺得你和我真的很像……”
“隻是……為了守住什麼嗎？”他苦苦一笑，“可是，那是未完成‘血祭’的‘非’嗬，它需要的鮮血，必須是以最親近的人為祭品，那同一血源的……蒼魂神燼，你可知，你正走在這條路上啊！”
血祭……
“飲下虛無之水的同源兩人，必須以最親近的彼此為血祭，活下來的那個……將會真正的斷情絕意，成為救世的真正的‘神’……”湛藍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意味：“這是千年前神域司命星神撒下虛無的種子時做出的預言，不要問我是什麼意思，我不會回答的！我隻能告訴你，如今‘血祭’已然失敗，那銀發少女的同源之人不知為何並沒有真正的死去，存在於她身體內部的命運絲線隻好本能地尋找相近的靈魂來完成‘血祭’，那個人……”
“那個人，就是我對嗎？”
阿神靜靜抬頭，“選擇我，恐怕是因為籠罩在我身邊的，那層濃厚的血霧吧？嗬……”他撫著額頭，低笑：“真無奈呢……”
“可是，蒼，雖然我很感激你告訴我這麼多，可是路是我自己選擇的，這說明我在做決定時也一定不會後悔吧？那麼……”白衣少年漆黑的雙眸裏透出無情的光：“現在可以將我的‘寵物’還給我了嗎？”
沉悶。
大殿中的氣氛壓抑得直讓人窒息，其中最大的壓力源頭則是那名紅衣藍眸的男子，那個名為“蒼”的半神。
海易無聲地注視著那倔強的少年，他知道自己的目光會給一名普通人類帶來多大的壓力，哪怕那人類的身體裏流著一絲神靈的血！他看著那少年黑眸中無聲的對抗，看著他身邊漸漸控製不住的殺氣，看著他額前滾落的顆顆汗珠。
他忽然笑了，無比輕鬆的笑：“好了，阿神，這麼嚴肅地看著我幹嘛？我又不會吃了你。”
“蒼，你做了什麼？”阿神心中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看著麵前悠閑的半神，目光如冰。
海易訝異地一挑眉，“做了什麼？我沒做什麼呀！”他淡淡地道：“不過是往後山噬靈大陣裏丟了個討厭的靈族，順便讓紫魅負責陣法的運行罷了。嗯……”他歪著腦袋想了想，惡意一笑，“估計這麼長時間，那人的靈魂核心都快化了吧……”
阿神的臉色變得蒼白，噬靈大陣，從小在此間長大的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原以為在進門前那人隻是惡意攔截了一下而已，卻沒想到他居然做得這麼狠！
“蒼！！”白衣的少年發出一聲怒吼，什麼也顧不得地轉身往殿外奔去……紅衣一閃，一隻白玉般的手瞬間拂過他十七處竅穴，疾馳的身影當即僵住不動，隻有少年漲的通紅的臉：
“蒼！！！放開我——”他低吼。
紅衣的半神沉默地站在他麵前，“阿神，我曾發誓要守護你。”慢慢地，他一字一字道：“就算你恨我，就算是命運，我也不許你在我麵前死去！”海易抬頭，話音掩不住蒼涼和悲傷，“我好累，再也不想等待，不想失去，哪怕是任何代價也好！阿神，你放心，等後山紫魅的消息一來，我會馬上放了你，那時就再也沒什麼可以……”
他沒有說完。
一點寒光穿破虛空，霎時點在他喉間，刺骨的殺氣隨之而來，一絲金藍色的血液順著他的肌膚緩緩流下。
銀色的細葉，蒼白的指尖。
阿神披散著幽藍的長發，眉間火印如同燃燒著的藍紫火焰，漆黑的雙眸中暗藏無盡的血色，笑容陰冷：“這神血，是你給我的。日後，我會還你！”他收手，轉身，離開，忽然一頓：“如果她死了，我會來；反之，你我再不相見！”說完人如一陣風般離去。
海易呆呆地立在原地，臉色複雜，他輕撫了喉間那一點傷口，忽然“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阿神，你寧願自殘身體以神之分身來衝破我的封印，也要去救她麼？”一手扶著牆壁，他踉蹌走回殿中，慘然一笑：“永不相見，原來你真的恨我！阿神！阿神，原來，最終……”
星滅，忽然間，我開始明白你的意思了……
命運也許真的不可違抗啊！原來，最終，親手將我想守護的人推上那條不歸路的，還是我……
ps:麻煩看過這本書的人給我來個書評吧……無奈地……如果此坑還有人光顧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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