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68 更新時間：12-03-03 09:07
第二十九章北風其涼，雨雪其滂。
雖說修道之人本身清靜無為，不太拘泥於身體皮囊，可他們還是懷有自身的審美情趣。就說此時的場景，若換成是玉鼎真人軟倒在石階上，那玉虛眾仙定會一擁而上地將他扶起來，並擔憂地噓寒問暖。奈何倒地的偏偏是朱天麟，於是他們直接目不斜視地跨過去，繼續談笑風生。
楊戩看著朱天麟不由得多出幾分同情，“這就是審美情趣的差別對待吧。還好他們隻是跨過去，並沒有借故踩你一腳，你自求多福。”伸手虛空地拍拍朱天麟肩膀，楊戩剛想站起身追上前方眾人，卻意外發現闡教眾仙已不知何時銷聲匿跡，雨雪霏霏的山間隻剩一條青石巷陌蜿蜒地延伸於天盡頭。楊戩驚愕不已，緊跑幾步環顧四周，卻仍是尋不到半個人影。
“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們又能去哪裏？”他抬頭仔細打量著身側的山壁，無意間瞥到不遠處的朱天麟，不禁沉下目光仔細凝視，良久才又看看自己腳下的位置，突然恍然大悟道：“縮地成寸！”
楊戩懊惱地頓足，自己剛剛怎麼沒想到，這石階曲折綿延直通天際，想必是不可能一階一階地走上去的。看樣子，他們應該是在跨過朱天麟那一瞬間施展的法術，“原來不是不想踩，而是踩不到啊！”楊戩了然，有些憐憫地看著朱天麟一瘸一拐地站起來，不禁搖頭失笑，看他的樣子方才也不像是昏倒的，定是遭人暗算了吧。
“這闡教，還真是……”楊戩停頓片刻，似乎在思索恰當的字眼，可終是沒有找到，隻得放棄。
眼前朱天麟好像已經可以走路了，蹣跚著走了兩步，還是停了下來，抬頭望向空無一人的山徑，大概也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一時間又是氣惱又是沮喪，卻突然眼珠一轉，莫名地淺笑出聲，轉而翻過山壁，沿著嶙峋的怪石向上攀爬。楊戩眉頭一皺，總感覺他不會做什麼好事，當即淩空騰起躍過朱天麟頭頂，先他一步到達山巔，不可否認，他著實被眼前場麵所驚撼！
傳說上古天地玄黃之際，天外來石拖著五色霞光降於東勝神州，通天教主認此為蒼天福地，遂將碧遊宮修建在此。如今五彩石已被女媧娘娘煉去補天，隻剩下方圓百裏的環形山脈，曆經數萬年雨雪浸潤，竟儼然變成一處神潭聖池。
楊戩此刻隻覺眼前寒冰璀璨，粼粼波光彷如破碎的銀河一般奪目耀眼，太陽的熱力才剛剛得以體現，金耀萬裏的陽光透過疏密的大雪傾灑而下，奇跡般地使得寒冰化水而橫流，水汽蒸騰縈繞在金黃色的射線之中，恍惚間卻驚見玉鼎真人緩步踏到聖池之上，背身抬手卸下發間的白玉古簪，登時如霜白發渲瀉而散！
“玉鼎真人！？”楊戩又驚又歎，雙眼不可自製地凝望著那抹如雪如畫的身影，連飛雪吹進眼中都渾然不覺。
‘北風其喈，雨雪其霏’大雪之美在於其凝重而慷慨的風骨！在於其通透而廣大的情懷！‘雨雪漉漉，見晛曰消’而雪融之美則在於其過盡千帆的憧憬！在於其若水不爭的境界！楊戩如今才發覺三界之中竟有如此傲雪之人，竟能將這種雪的美麗體現的淋漓盡致！
他隻是靜靜地站著，眼前飛雪逐漸繁密起來，隔擋了前方的視線，卻越發使得遠處身影變得飄渺朦朧。北風凜冽，攜夾著紛紛落雪席卷起池邊零落的白色天衣，呼嘯著穿過楊戩直飛到身後的山崖！
看清了眼前飛過來的是什麼，楊戩呼吸一窒，側頭避開本能地回手去抓，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殘喘的尖叫，“玉鼎師叔饒命啊！……咳……我再也不敢了！……咳咳……師叔饒命啊！”
“糟了！竟忘了身後還有這麼一個登徒子！他來多久了？又看到多少？”楊戩咬牙切齒，轉身卻見玉鼎真人已經穿戴整齊，散著頭發走了過來，見到朱天麟也是一驚。
“是你？朱天麟？”
“咳咳……是我……玉鼎師叔……弟子不敢了……求師叔饒命啊！”纏在朱天麟脖頸上的白蛇越勒越緊，朱天麟已經因為缺氧而兩眼上翻，眼看就要斷氣。
伸手拈個指法將白蛇化回古簪收了回來，玉鼎真人盯著他的臉若有所思，“竟然是你？”語氣中還是有些不太相信，猛然回頭再次仔細地掃過聖池每一處角落。
楊戩下意識地後退幾步，他剛剛感覺到的人不會是自己吧。想到此才忽然發覺，自己方才確實像個登徒子一樣盯著人家看來著！這成何體統！自己的所作所為和朱天麟有什麼兩樣，或許他真是剛爬上來什麼都沒看見呢！而自己卻是……實在是太失禮了！楊戩滿臉通紅，不經意歎息出聲，登時引來玉鼎真人回頭一顧。楊戩驚得渾身一震再不敢妄動，迎著玉鼎真人清俊絕美的麵容，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到自己麵前，隨即又穿過自己走到身後的絕獻怪石之處探查究竟，結果當然一無所獲。
玉鼎真人顰眉看了片刻，終於放棄似的走了回來，“朱天麟，你可知罪？”
“晚輩知錯了！還望師叔通情，饒過天麟這一回吧！”朱天麟攀著石壁一動都不敢動。
“截教禁地你都敢妄闖，叫我怎樣通情？”玉鼎真人神情淡淡地望著他，隻看得朱天麟簌簌發抖，連石壁都快攀不住。
倒是楊戩在一旁奇怪了：既是截教禁地，朱天麟身為截教門人都不敢進，為何玉鼎真人卻可以公然出入？
“師叔！您大人有大量，就繞過天麟這一回吧！此事萬不可叫首座多寶道人知道，不然弟子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提到多寶道人，玉鼎真人的神情也多少有些為難，半響才歎息著開口道：“好，我不與他說，不過你別以為就這樣完了！若有下次，兩罪並罰！”
“謝……謝師叔！”朱天麟感激涕零，磕頭謝過玉鼎真人，當下鬆手從崖壁上跳了下去。
目送著玉鼎真人轉身離開，楊戩終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有什麼疑問等離開天池再說，這裏委實不安全。抬頭見天邊已經落日西斜，雪也比之前小了不少，等到了晚間應該就會停了吧。聽說今夜有盛宴，去湊個熱鬧也好，畢竟自己已經有近一千五百年沒有開口講話了，年輕的心此刻迫不及待地需要一點狂妄的滿足感。意識到這點，楊戩自嘲一笑。從前自己一直希望什麼時候也能有個田園可歸，現如今體驗到了，才發覺自己仍不夠玉虛金仙的那份淡泊，俗願尚多，隻怕這輩子都難以享有這種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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