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88 更新時間：12-07-05 19:27
第五十一章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
須彌山又名妙光山，乃是鴻蒙初起時三界之根基，整個山體自下而上分別由金、玉、琉璃、水銀築成，高達八萬四千丈，向下可到地府十八層煉獄，向上直通天帝所住的三十三重天。遠遠望去，整座須彌山就是一個巨大的發光體，周身散發的璀璨光輝連道行最深的神仙都經受不住。
太乙和文殊拚盡全力飛到蓬萊仙島便再也不能向前，太乙真人眯起眼睛用手搭著涼棚望洋興歎，“不行了！再向前走眼睛一定會瞎的！師弟，你說其他人都是怎麼去的呢？”
“我也不知道。”文殊同樣舉手擋住眼前的強光，透過指間投下的陰影仰首遙望，“但我想他們一定不會像我倆這樣飛過去。”
“這點毋庸置疑。”太乙真人背身眨著眼睛以適應眼前的光線，“我是在想，他們會用什麼方法。”
“能用什麼方法？難道還要在頭上套一塊遮光布嗎？”文殊是真想不出來，隨口胡謅了一句，不料太乙真人卻當即一錘手心。
“就這麼辦！”
“哈？！！……”
於是就出現了這樣一幅不和諧的畫麵，在須彌山光明威嚴的神王殿前，在一群群舉止高雅的神仙之中，兩個頭戴黑麵罩的不速之客鬼鬼祟祟地穿梭其中。
“師弟，找到其他人沒有？”
“沒有！”文殊顯然沒什麼好語氣，“你當蒙個黑麵罩找人很容易啊？”
“那就把麵罩摘下去呀。”
“我丟不起那臉！”文殊真是悔死了，他當時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采納了太乙真人的建議？現在倒好，這黑麵罩是摘不下來了，承受著周遭神仙投來的各種詭異的目光，他隻想找塊豆腐一頭撞死。“希望沒有被人認出來，趕快找到玉虛宮道友，也好盡快擺脫現下尷尬的處境。”文殊心心念念地想著，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試探性地呼喚。
“文殊師伯？”
文殊登時驚得一身冷汗，猛然轉頭卻見楊戩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裏，氣度雍然從容，眼神波瀾不驚。
“是楊戩啊。”文殊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順便將太乙真人一並拉了過來，“你師父現下何處？我有要緊事問他。”
“二位師伯莫急，家師以及玉虛金仙此時正在山頂帝釋天休息養神，楊戩奉家師之命特來接您和太乙師伯過去。”
“如此甚好，前麵帶路吧。”文殊廣法天尊微微頷首，借著楊戩的後背小心翼翼地摘下頭套，看著手中玄黑色的布料，他不禁開口問道：“楊戩，你是怎麼確定頭罩下的人就一定是我？”
“楊戩……嗯……猜的。”
這個回答委實很差強人意，以至於文殊一度懷疑楊戩是不是在諷刺自己，可抬頭看著前麵那張正直英俊的側臉，他還是搖頭打消了方才的念頭。
同文殊相比，太乙真人就不是那麼通融了，隻見他一把扯下臉上的黑麵罩上前追問道：“楊戩，你覺得我和文殊就應該套著一塊遮光布過來是麼？既然如此，那你們又是怎麼到的？”
楊戩略微慢下腳步，轉身謙和地笑道：“師伯忘了，須彌山可以連通到天界三十三重天以上，我們先是登上靈霄寶殿，再從玉帝……從重華大帝的住處來到這裏。”
文殊聽完已經徹底無語了，太乙真人也是睜大眼睛一臉的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還可以這樣！”
“正是。”楊戩點頭，“今日前來的大多數神仙都是從天界過來的，隻有少數上古大神才會迎著須彌山逆光而行。楊戩敬重兩位師伯的品行，知道憑師伯的性情斷然不會另辟蹊徑，故而猜測到師伯的形態。”
“那是當然！”太乙真人被這一連串的高帽戴得沾沾自喜，“我們也知道可以從靈霄寶殿到達須彌山，就是不愛走那冤枉路。”
“你可以了！”文殊有氣無力地打斷他，轉頭嚴肅地朝楊戩問道：“楊戩，你在這裏給我交個實底兒，玉鼎他究竟有沒有練成九轉玄功？”
楊戩聞言神色不禁有些黯然，緊鎖著眉頭低聲回道：“還沒有，現在充其量隻修得六成。”
“那伏羲為什麼說練成了？玉鼎竟然也不反駁？你跟在你師父身邊怎麼也不勸勸他？”文殊連珠似地發問隻換來楊戩一聲愧疚的道歉，“楊戩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是楊戩的錯。”
“什麼事情？變成什麼樣了？”文殊也有點懵，兩人互相看著，誰都不願率先開口。
僵持中隻聽太乙真人在後麵勸道：“四師弟莫要冤枉人家，伏羲下命的時候楊戩正在昆侖山呢，他怎麼會知道？再者說，就算楊戩在玉鼎身旁開口相勸，你認為玉鼎他能聽？”
“可是玉鼎他……”
“放心吧，玉鼎的個性我們都了解，他要是心裏沒數兒也不會自作主張答應封禪。”太乙真人安撫似地拍拍文殊肩膀，不經意間轉移了話題，“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這裏已經是水銀構築，想必就快到山頂了。”文殊也不再執著於方才的話題，低頭細細探究腳下的冰凝晶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晶體，當真是天地萬物之根本，宇宙洪荒之精華，能生活在這裏也不枉費一生修為了！”
“賢弟不要隻顧著看腳下，抬起頭朝四周望一望，就知道什麼叫做被天地所棄了。”
“什麼？”文殊不明所以地抬頭四望，隻見視野所及之處均是茫茫的一片大海，海麵洪波湧起，浪花奔騰澎湃，隨著潮頭的下落而狂瀾散開，一次次波濤倒卷，衝擊著山體的陡崖峭壁。這情景仿佛有暗示性一般，文殊突然感覺內心充滿絕望，自己好像被隔離在這個中心地帶，如同這膨脹的浪尖，翻來覆去的洶湧，到最後卻隻換來一陣空茫。遠方東勝神州的蔥翠，南贍部州的暗赤，西牛賀州的燦金，北俱蘆洲的冰白，都能伴著金輝看得一清二楚，甚至連部州上人們的起居住行都清晰可見，可是他們的所作所為卻都與自己無關。自己就好像已經被世人所遺忘。縱是赫赫威名，卻不足為外人道；飽含名譽榮耀，到最後也隻剩下虛無縹緲。激流狂潮看似能把無限的廢墟一並報銷，可待海退潮落，留下的隻有自己灰白色的骸骨，沒人記得這裏，直到下一個人來到……
“不行不行！這不是人呆的地方！”文殊緊緊握住太乙真人的手臂，“住在這裏遲早會心理變態，玉鼎怎麼可能獨自在這兒生活了三萬六千年？”
“師父說‘能住在這兒的，皆非天地棄你，而是你棄天地’。”楊戩默默地開口。他想起來了，他曾經來到過這裏，潮濕而晶瑩的小路，高聳光滑的山壁，還有玉鼎真人那宛若西域飛天的白色身影，以及被自己氣吐血之後被鮮血印紅的蓮花暗扣……
他靜靜垂下眼睛，卻控製不住睫毛的輕微顫動，他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有什麼關聯，但他卻不止一次地乞求著曾經發生的一切不要再上演。此時的玉鼎真人是那麼神聖、驕傲、愉快、逍遙。不可否認，楊戩已經不可自拔地對他產生深深的迷戀，從碧遊宮分別的短短數天，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玉鼎真人，想他在做什麼，想他的玄功練得怎麼樣，想他有沒有在想自己……
楊戩每天都要被這種想念折磨瘋了，可想而知。當他聽說可以在須彌山見到玉鼎真人的時候是多麼的欣喜若狂。可剛一踏上此地，他腦中便充斥著昔日裏殘酷的記憶！他不想記住這些，他要看見玉鼎真人豐神秀儀的神態，看著他從容不迫的樣子。
楊戩閉上眼睛努力去回想玉鼎真人臉上恬淡的笑容，回想他盤膝坐在青石上，白皙細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拂過略微起伏的衣邊。他一心一意地回想著，剛剛在腦中浮現出朦朧的形象，卻被太乙真人一聲呼喚打破無形。
“玉鼎！”
“玉鼎師弟！”
太乙和文殊兩人同時開口，楊戩周身一震猛然睜眼抬頭，果然看見金輝明滅之處玉鼎真人正聞聲回望，燦金色的天光貼著修長的身形投射在冰凝的水銀之上，勾勒出清晰絕妙的暗影。也不知是看見了太乙和文殊，還是看見了身後跟隨的楊戩，玉鼎真人忽然彎起嘴角，連同深黑色的眼瞳一起蘊出超然絕倫的笑容，映襯著身後湛藍色的浩瀚海洋，楊戩隻看見整個三界都在自己眼前顛倒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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