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98 更新時間：12-10-05 18:57
第六十二章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
“有這種事？”文殊聞言也是吃驚不小。
“嗯。”話已出口，普賢真人索性和盤托出，“就在你下山不久，玉鼎師弟突然向師尊請命要楊戩下山，那堅決的態度說是攆都不為過。”
“這……”文殊放下茶杯沉思良久，轉而笑道：“師弟莫要多心，那楊戩是玉鼎近日剛收得的徒弟，許是玉鼎想趁著師徒感情尚未深厚命他趕快下山，免得日後情深意重弄得像我倆今日這般不舍。”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說不通啊。不準修仙之人踏入西土的禁令是他親口下的，金吒木吒投身西岐實屬被逼無奈，可玉鼎卻公然將楊戩往那兒趕，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他這麼做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可是……”普賢站起身似是還有話講，卻被文殊抬頭一個眼神止住。隻見他伸手抽走普賢手中早已涼透的茶杯，轉而抓起普賢手腕默不作聲走出雲霄洞外，突然騰空而起駕落雲頭。
“師兄，你做什麼？”普賢被文殊的一係列動作弄得莫名其妙，剛剛站穩身形便立即開口詢問。
“自家兄弟用不著這樣猜疑揣測，既然道理上說不通，那我們就親自找玉鼎師弟問個明白！”說罷卷起衣袖揮出一道閃電劈開前方雲霞，兩人縱金光直奔昆侖山方向。
不可否認文殊現在是帶著些許慍怒的，可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慍怒是為普賢而生，還是為玉鼎而動。玉虛金仙向來都是無話不說無事不談，也正因如此相處起來才會無比輕鬆自在，那種發自內心的放鬆和愉悅不知羨煞了多少旁人，有多少隱士求之不得隻能獨來獨往，獨生獨死，到頭來還要發出‘人於浮士，苦樂自當，無有代者’的感慨！而普賢方才一番話無疑是打破了玉虛金仙長久以來的相處默契，這是令文殊所心痛的，但歸根結底還是玉鼎真人出爾反爾在先……
“可惡！至少告訴我們一聲為什麼啊！”文殊煩躁地撥開被風吹散的耳鬢細發縱身躍下雲端，淩空瀟灑地反身劃一道弧線輕盈地落在玉鼎真人麵前，滿意地對上玉鼎真人瞬間驚慌的眼神，文殊上前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緩溫和。
“玉鼎，告訴為兄，為何要執意趕楊戩下山？”這麼單刀直入的問話，就算語氣再平緩溫和也沒有意義吧，身後普賢真人控製不住地想要翻白眼兒，正懊惱著文殊說話太過直接，卻意外發現玉鼎真人身旁早已圍著玉虛一眾金仙。廣成子眉頭緊鎖，黃龍真人搖頭歎氣，太乙真人束手無措，慈航道人嚴肅認真，道行天尊眼神深邃，赤精子長嗟短歎，懼留孫失了陣腳，雲中子全無主見，就連清虛都捶胸頓足在旁一勁兒地給文殊遞眼色。
“這是怎麼了？”普賢真人一頭霧水，轉頭詢問地看向文殊，這一看不要緊，卻震驚地發現玉鼎真人緊抿著嘴唇臉色煞白，深黑而濃密的睫毛上水汽晶瑩，此刻終於承受不住眼捷的顫動無聲地劃過臉頰‘啪嗒’一下墜落在地。
“我的天！”普賢真人登時驚叫一聲，上前一把攀住玉鼎真人肩膀，左手執起衣袖就往玉鼎臉上蹭，右手不由分說當即賞了文殊一個後腦勺，“叫你別問別問你偏問！現在好了吧！”
“師兄，你把玉鼎師弟惹哭了。”慈航道人仍是嚴肅地板著臉，不知怎的語氣卻有點兒如釋重負的意思。
文殊此刻隻感覺腦內亂哄哄有如五雷轟頂，卻在雷霆炸開之後猛然醒悟到什麼，從抓鬮時就開始短路的腦筋突然間一片清明，“你們賊喊抓賊，分明是在我沒來之前你們就已經對玉鼎師弟進行盤問，逼得他情緒失控，我剛才的問題隻不過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反正不管怎麼說，最後是你把他弄哭的。”慈航道人說得一臉正直。
“我不跟你說！”文殊憤恨地一跺腳，側身看向廣成子，“首座師兄……”
“就是這樣。”廣成子終於舒展了眉頭，看樣子似乎比慈航還要輕鬆。
“喂，不帶這麼玩兒的！”文殊徹底絕望了，焦急中卻忽然聽玉鼎真人淡淡開口道：“五師兄，我告訴你為什麼？”說完便轉身徑自走進玉虛正殿。
玉虛金仙集體怔住，相顧看了看，還是決定一齊跟進去，反正如果文殊知道了，那對其他人來說也就不是秘密了，理直氣壯地想著，眾仙浩浩蕩蕩地走進正殿，隻見玉鼎真人竟屈膝跪坐在昆侖鏡前，細長的手指拂過鏡麵，顯現的竟是玄都臨終前的場景，“玉鼎，你聽我說！阻止這場封神大戰，因為所做的一切根本不值得！”
須彌山天崩地裂、海水倒懸的壯景，玄都臨死前剛毅而絕望的表情，此刻都通過昆侖鏡再次展現出來，眾仙均垂下眼捷不忍再看，廣成子強自鎮定下來開口問道：“師弟，玄都神王臨終所言何意？”
“是封神大戰的結局，我聽楊戩說過，截教全軍覆沒，闡教名存實亡！”
“什麼？”
“怎麼會？”
眾仙聽聞均是震驚不已，隻有道行天尊抓住重點上前問道：“這個結局楊戩怎麼會知曉？”
“因為他是從三千年後養魂過來的。”玉鼎真人終於敞開心扉如實說道：“而且對他施法的人正是我，三千年後的我。”
“所以，三千年後的你是想通過楊戩來阻止這場封神計劃？”
“我事先也是這麼想的，但我總覺得事情沒有我想象的那樣簡單。我不知道三千年後發生了什麼，卻能從楊戩身上體會到我當時在使用養魂術時的心境，絕望，深深的無窮無盡的絕望。這本身就很奇怪，既然我讓楊戩養魂來到這個時空，必定是希望他竭力挽救這個結局的，可為什麼我在施法的時候全然沒有一點希望？”
“那隻有兩種可能。”道行天尊忽然伸出兩根手指，“第一，你知道這場封神大戰不可能阻止，你隻是把楊戩放在這裏養魂而已。第二，你的養魂術不會成功，而三千年後的你顯然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還是執意要嚐試，所以才會將絕望的情緒帶入到楊戩身上。”
“我同意你的第二種觀點。”玉鼎真人不由得抓緊衣擺，“所以我才格外珍惜他，愛護他，想要將最好的都給他，可越是這樣，我的負罪感就越重。他是受過苦楚的孩子，偏又生得一雙看透萬物的眼睛，每每被他的眼睛盯上，深邃的眼睛看似毫無緣由又似乎有所尋覓，每當這時我都會產生一種難以名狀的無力和淒苦。無力，是因為我知道我救不了他。而淒苦，是因為明明知道他毫無生還的可能，卻還是利用他最後的價值……替我阻止這場封神大戰！”
說道此處，玉鼎真人終於控製不住哽咽出聲，“我對不起他，本就是萍水相逢，是我強自留他在身邊收為徒弟，是我先施恩於他，進而利用他對我的恩情為我做事……”
“師弟，你有兩點說錯了。”廣成子緩緩蹲下身，抬手輕輕撫上玉鼎真人披散的銀發，“你對楊戩的好不是假的，我們都能感覺出來，想必楊戩也不例外，人們總是在幸福即將來臨之前感受幸福，而在享受的過程中患得患失，楊戩如今這般向你尋覓，懷疑，這恰恰是享受幸福的表現。至於利用，你怎麼知道楊戩不是心甘情願？”
“你是說……楊戩知道我的私心？”玉鼎真人抬頭問道。
“可能隻是猜到一些，但不是全部。”廣成子娓娓說道：“他的城府，他的謀略，已經在須彌山叫我大開眼界。想必師弟事後也應該有所察覺，其實從楊戩劈開須彌山裂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見到了玄都神王，兩人暗中達成共識，這才上演了斬仙劍憑空奪命的那一幕。他假借中了‘作古法’致使身體不受控製，進而用‘障眼法’騙過了我和師尊的眼睛，使師尊有意地擋住他的位置，他好在後麵暗箱操作，而他之所以這麼有信心地完成一切，正是因為他是師弟你使用三界禁術養魂過來的，而‘作古法’恰恰是‘養魂術’的不二法門，隻要我們不想讓事態擴大，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完成一切。”
“老天！這小子太絕了吧！”太乙真人聽完直拍大腿，“能在短時間內做出如此完美的計劃，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當時的環境也好，我們的心態也好，動手的時機也好，都被他考慮進去。這才叫算計，師弟，你和他比可差得遠呢！”
玉鼎真人聞言苦笑一聲，“所以我不能再把他留在身邊，我和他之間不能像文殊、普賢二位師兄對金吒木吒那樣，我們結不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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