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的影子  1

章節字數:3868  更新時間:11-12-07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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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雲撫摸著藍天,藍天擁抱著大海,大海卷著浪花,浪花吻著沙灘,沙灘掩埋著一幅油畫,油畫?在幾層薄細的沙粒下,在幾縷柔和的秋陽下,輕輕地,靜靜地,等待著誰會拾起它。

    三年前,海邊。

    “精彩的世界中,失落的我,沒有了你;嘈雜的人流裏,孤獨的我,無處可去。”有天唱。

    “依然芬芳的玫瑰,我不知該送誰,空在手中,任它花開花謝,它枯萎,我流淚。”俊秀唱。

    “等你在路口,愛你在心頭,夢你在夜裏,吻你在去年的秋,而匆匆墜落的花蕊,早注定了今日的分手。”昌瑉唱。

    “玫瑰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一遍一遍不停歇,而我的愛從你的生命中,徹底枯竭……”允浩唱著唱著,聲音突然凝固在空氣裏。

    “喂,允浩?”俊秀叫他。

    “你們看!”允浩凝視著前方,道。

    大家順著他僵化的目光望去,穿過黃昏的餘暉,餘暉裏稀疏的人影,看到了不遠處的海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男孩。男孩麵朝著大海,瘦長的身影,簡短的頭發,安靜的就像這海中的泡沫,仿佛片刻便會消失;他左手拖著顏料,右手執著畫筆,前麵斜放著畫架,右手輕輕地在畫板上描著什麼,專注地描著;他著著白色的T恤和藍色的牛仔褲,在碧海藍天的掩映下,就像一個遺落人間的天使。綿延的海岸線勾勒著他修長的輪廓,金色的夕陽光渲染著他綽約的身姿。

    “你們看他的畫!”允浩提醒大家。

    大家的目光從他的影中挪開,卻又陷入了他的畫境:那是一個天使,金色的光環,白色的羽翼,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她隻有一隻翅膀,欲飛無力,欲落無依,孤寂而落寞;她的身體遮住了身後的一個園子,園子的鐵欄上纏繞著翠綠的藤葉,藤葉間布滿了鮮紅的玫瑰,下麵是灰蒙蒙的氤氳的霧氣,上麵是深紫如墨的雲霞,神秘的色彩宛如神話。它的確是一個神話。

    “那小子畫得很美。”俊秀悠悠地說。

    “是很美,不過,還是少了一些東西。”允浩淡淡地說。

    “少些感覺吧。”昌瑉也道。

    允浩淺淺一笑,然後轉身向那男孩走去。

    “允浩?”有天喚道。

    允浩沒有回頭,沿著夕陽鋪灑的軌跡走在沙灘之上,散漫的步調讓人覺得他是個不想回家的大男孩,但很快,他在另一個男孩的身後停了下來。

    “嗨,你的畫很好。”允浩這樣打招呼。

    “啊?”突然傳來的問候讓男孩回了頭,本能地道,“啊,謝謝。”

    “不過,我能在你的畫上描幾筆嗎?”允浩唐突了。

    “這,這個……”男孩猶豫著,猛地接上他的目光,那樣深沉的微笑,似乎有著某種魔力,男孩點了頭,“好,好的。”

    沒有讓允浩失望,無論是他那如墨畫般深淺自然的麵部輪廓,還是善良地點頭應允了他的請求,都是允浩所期望的。致謝般笑了笑,伸手接過男孩遞上的顏料和畫筆,允浩上前,慢慢抬手,準備在畫架上描摹。

    剛剛落筆,手指微微有些抖動,允浩趕忙停下,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過去的一切又被重新召喚,但是終究沒有憶起作畫的思路與感覺,左歪歪,陷入沉思,右瞧瞧,似有所悟。

    男孩安靜地站在他的身後,安靜地觀察著眼前這個與年紀相仿的大男孩,同自己一樣的短發,一樣是白色的T恤,比自己略高的個頭,比自己更沉穩的氣質,安靜地想,他是誰呢?

    “允浩這家夥,看不出還懂藝術?”遠處,俊秀有些驚喜地道。

    “豈止是懂!”有天冷笑一聲,似乎也憶起了些什麼,便又沉默了。

    安靜地過了不知道多久,允浩停了下來,轉身,自信的一笑,道:“好了。”

    男孩迫不及待地看向自己的畫,一眼,便驚喜地無法言語了。沒有,他沒有,他沒有破壞自己刻意渲染的那種氣氛,恰恰相反,是他,是他把這種感覺推到了極致,天使般的哀傷,天使般的憂鬱,天使般的寂寞,天使般的動人……該怎麼形容呢,畫中的天使和男孩此刻的心情?

    “謝謝,謝謝你。我一直最難以把握住的地方就是人物的神態,畫了好幾遍都沒有成功,謝謝,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明天的畫展真不知該怎麼做?”男孩有些語無倫次了。

    “不用謝。”允浩看著他激動的樣子,心裏莫名的開心起來。

    “請問,你也是學畫畫的嗎?”男孩看向允浩的雙眼充滿好奇。

    “不是,我在韓藝學音樂。”允浩努力平靜著。

    “音樂?”男孩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好了,該走了。”允浩努力淡然著。

    男孩回頭看看天邊的夕陽,沉在海麵不肯謝幕。再回頭,看著允浩轉身要走,不禁鼓起勇氣問道:“學長,請問,你的名字?”

    “允浩,鄭允浩。”允浩努力不去回頭,丟下名字,走掉了。

    男孩目送他離開的身影,暗暗重複著“鄭允浩”三個字;突然,看到了有些昏沉的不遠的地方,還站在另外三個大男孩,俊氣的姿態是這海邊奪目的風景;然後,不經意地與另外一個大男孩的目光交彙在了一起,心裏砰然一動,慌忙地低下了頭,慌忙地轉過了身,男孩有種失魂的感覺。

    “看什麼呢,昌瑉?”有天見到昌瑉的目光有一瞬間的閃爍,不禁問道。

    “沒有什麼。”昌瑉回答著,淡淡地一絲笑。

    “允浩?”有天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簡單的隻一個字,“你……”滿含深意。

    允浩搖搖頭,道:“沒有人願意守著一份空蕩蕩的承諾,孤孤單單地過一生。”

    昌瑉沒有再說話,隻是又瞥了一眼那男孩的背影,他正在收拾畫具,也要走了。

    “好了,時候不早了,回去吧!”俊秀催促道,“今天,我可是有約會的。”說罷,背起了吉他。

    “走吧!”允浩應道。

    昌瑉點點頭,眼神穿過那男孩,望著海上的波浪,一圈一圈湧向了遠方。

    入夜了,釜山的燈火照亮著星空,晚風淡淡地吹過,空氣裏似乎飄著大海的氣息。

    俊秀牽著女朋友的手,來到一間咖啡廳。坐在靠窗的位置,點了兩杯咖啡。

    “謝謝你能來。”俊秀開心地看著眼前的女孩,說。

    “謝謝你的邀請。”女孩低著頭,不去看他,道。

    “泰妍,來,嚐嚐這的咖啡。”

    泰妍輕輕拾起杯子,輕輕地放到唇邊,輕輕飲了一口,再輕輕放下。然後點點頭,說:“味道很好。”

    “嗯。我最喜歡這的咖啡,濃而不鬱,香而不膩,像——你。”俊秀盯著她,道。

    泰妍抬頭瞥他一眼,笑了,說:“油嘴滑舌!”

    俊秀趕忙解釋:“沒有了,真的呢!”

    女孩又笑了一下,說:“你們可是學院的公眾人物,我隻是一個,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為什麼你要喜歡我呢?”

    “就是因為你的普通和平凡吧?”俊秀逗她。

    “普通和平凡?”泰妍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嗯,所以我才有機會讓你因為我而變得不普通,不平凡!”俊秀很滿意自己的答案。

    這個……愛我是想要改變我嗎?泰妍微微皺了眉。

    俊秀沒有察覺,慢慢從衣兜中拿出一個盒子,推到她麵前,笑道:“送你。”

    “送我?”泰妍有些不知所措。

    “嗯!”俊秀點頭,期待著。

    “什麼呢?”泰妍看著手中包裝精致的盒子,狐疑地問。

    “打開瞧下。”俊秀始終是一種自信的微笑。

    “這……不太好吧?”泰妍說著,但卻滿含好奇。

    “那——我來拆吧!”俊秀實在想看到她驚喜的樣子,便道,“不過,你要閉好雙眼。”

    “閉眼?好吧!”泰妍覺得此刻的他像個孩子。

    俊秀看著她乖乖閉了眼,於是三下五除二地拆起手上的包裝,口中說著:“本來想要送你一枚戒指的,可是,後來發覺這條項鏈更適合你。可以了,可以睜眼了!”

    泰妍含笑,緩緩睜開雙目,一道銀晃晃的光線立即折進了她的眼中,她一愣,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銀色的鏈身,鑲著大小相同的鑽石,華貴雍容,價值不菲。第一次,第一次約會,他就送我這麼貴重的項鏈……

    俊秀看到她僵硬的表情有些疑惑了,沉默。

    “很好看,一定很貴吧?”泰妍的語氣平淡極了。

    “沒,沒有,幾萬塊而已。”俊秀微笑。

    幾萬塊?而已?泰妍的心有些沉陷了,思想有些走調了,耳畔仿佛想起了媽媽的忠告——“妍妍,那個金俊秀是學校有名的花花公子,他怎麼可能真的喜歡你呢?你難道不知道,他的父親可是釜山的富豪,他要什麼樣子的女孩沒有呢?別傻了,他隻不過是玩玩罷了……”泰妍瞬間崩潰了——是啊,他那麼富有,那麼優秀,怎麼可能真的喜歡我呢?我是這麼的平凡,這麼的潦倒,不會的,不會是真的……此時此刻,那熠熠閃爍的光芒似乎也是在折射著自己的平凡,而俊秀的滿懷期盼的笑也放佛是在譏諷著自己的庸俗。“對不起,我有點不太舒服,先走了!”泰妍終於無法麵對,起身說罷,轉身便跑。

    “泰妍——”俊秀一愣,趕忙伸手,卻並未抓住她的手臂。

    “泰妍——”俊秀追在長長的街上,喊著她的名字。

    任他的聲音有多麼急切,多麼不解,多麼傷心,泰妍的腳步還是走得如此堅決,不肯放慢半分,不肯回頭看他。

    俊秀忍不住加快腳步,一個搶身擋住了她的去路。“為什麼?”他看著她,想要一個解釋。

    “對不起,我不舒服……”泰妍低著頭,輕聲說著,又像風一樣擦過他的身邊。

    俊秀看著他逃走,一點一點消失在燈火闌珊處,不禁心痛無語。他隻是想不通,明明好好的一次約會,怎麼會這樣收場?難道隻是因為一條項鏈?看著手中的禮物,片刻,再也控製不住自己衝動的情緒,揮起手臂,項鏈在空中劃過一朵銀色的弧線,消跡了。

    泰妍回到家中,雖然努力在笑,但明亮的眼眸裏流轉的哀傷還是讓弟弟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境,從破舊的沙發上坐起來,放下書,雖然想到了答案,弟弟還是問道:“姐,怎麼樣?”

    泰妍搖搖頭,說:“還好啦!”說罷便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少哄我了,鬧別扭了?”弟弟一點不留情麵,揭穿了她的說辭。

    “沒有啦,怎麼會?”泰妍冷笑一聲,說道。

    “從小我就穿你那些改過的衣服,上麵總有你的鼻涕眼淚,你有沒有哭過,我用鼻子一聞也能知道。”弟弟玩笑道。

    “少管我啦!你的畫,畫好沒有?”泰妍轉開話題,問道。

    “好了啊!晚上的時候送到展覽館去了。”弟弟答道。

    “嗯!”泰妍說著,“我累了,先進屋了!”不再多說,轉身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弟弟合上書,搖了搖頭。

    俊秀回到公寓,懶懶的,也不理人。

    “怎麼回來這麼早,沒去和小情人逛街,看電影?”無聊地按著遙控器的有天瞥了他一眼,隨口招呼道。

    俊秀哪有心情理他?沉默著回了自己的房間。

    昌瑉見狀,淺淺地歎了口氣,雙手輕輕撫過鋼琴琴鍵,一首舒伯特的“小夜曲”繾綣地流淌出來,飄在無賴的房間中,飄進溶溶的月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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