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章節字數:2955  更新時間:12-02-16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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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那二人,蘇老爺便氣勢衝衝地回府,麵上的青筋都隱約爆了出來。他三步並作兩步,直向後院走去。蘇梨不敢上前,便遙遙跟著。

     踏上後院的青石板,便看到二少奶奶夢蓮依然佇立在門前,嬌俏身影倚著門框,麵上已是梨花帶雨,手中卻仍緊緊抱著那把琵琶。

     蘇老爺心中當下絞痛,踉蹌著幾步勉強踱到夢蓮麵前,卻是直喘粗氣,臉色止不住地發白。

     “老爺——”夢蓮喚了一聲,立即衝了過來,一手欲攙扶住他。

     “滾!”蘇老爺大喝一聲,將夢蓮一把推開,隻聽砰地一聲,夢蓮瘦弱的身體已直直撞上了門框,撞得她大腦發暈,眼前一片昏暗。

     “蘇謙——”夢蓮淒淒楚楚又是一聲,兩行熱淚自然滾了下來。眼前蘇謙的身影已是在不住地搖晃,似乎天旋地轉。朦朧之中,她隻見這個男人伸手指著她,一字一句,如刀割般插進她的心口,“你這個賤人,你,害,我!”最後這幾個字,他說的擲地有聲,雙眼微閉,麵上肌肉不住地抽動著,似是氣極。

     “爸,你怎麼了?”蘇梨隨聲趕來,還未待上前,就見蘇謙如垂暮的秋葉般顫顫著倒地,手指仍憤憤地指著夢蓮,幹裂的嘴唇開開合合,卻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依稀間,隻聽得幾個詞從他唇齒間蹦出,夢蓮,負我,死——

     話未說完,便一口殷紅的血噴湧而出,朵朵點綴在蘇梨的純白旗袍上。

     一旁的夢蓮早已傻了眼,隻死死瞪著眼睛看著這一切,眼淚都凝固在了臉上,卻始終不敢上前,隻用盡全身氣力抱著那把琵琶,連弦割進手心中也渾然不覺,任由鮮血浸染了那把摯愛的琵琶。

     “爸,我這就去找大夫,你先回去躺著。”蘇梨在蘇謙耳邊輕聲道,一麵拿袖子抹掉他嘴角的血跡。

     蘇謙卻是一下掙了眼,隻是雙眼已暗淡無光,顯是閱盡紅塵,滄桑滿野。

     “跪下!”他聲音雖低,卻極其清晰,令所有人都聽得清。同樣,那難掩的哀傷也就那麼暴露於外。

     夢蓮怔怔地看著他,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直到蘇謙又是一聲低吼,她才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夢蓮,害我,家法,處置——”蘇謙的聲音依舊斷斷續續,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他看著麵前的女子,這個與他相濡以沫,曆盡繁華滄桑的女子,此刻就跪在他麵前,低垂著頭。而他要依家法處置她,斷了她以後的生路。隻是,為了這個家,死的人絕不能是他!

     蘇謙扶著蘇梨向前兩步,一隻手托起夢蓮的臉,美麗猶存,惹人憐惜。他低下頭,幾乎想要吻去她臉上的淚痕,就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然而,他卻終是放開了她,轉而伸手掏出兜裏的木盒,蹲下來,緩慢地一點點打開那個夾層,所有的罪惡都藏在那裏,所有的恩斷義絕也藏在那裏——

     夢蓮的臉刹那間變了色,和夾層裏的粉末一樣蒼白。

     “老爺,這,這——”她急著解釋,蘇謙卻已站起了身,目光空洞,顯然聽不進去她的話語。

     “夢蓮,我蘇謙有無負你——”

     “我自知當年對不住你,可我已在盡全力彌補——”

     “你若想離開,我可以依你,你想我死,也可以——隻是這個家還需要我,等曜兒能繼承蘇家,我就依你——”

     蘇謙似是一瞬間老了許多,聲音沙啞,吞吐極其緩慢,卻是字字如針,刺在夢蓮心裏。

     “你,不信我?”夢蓮抬眼望著他,淚光朦朧,聲音漸漸微弱。

     蘇謙沒有答話,夢蓮知道,他這算是默認。

     蘇梨也是漸漸明白了事情原委。剛剛蘇謙在夢蓮麵前打開的木盒夾層中,那些白色的粉末正是當日塗在西服紐扣上的熒光粉,雖然不知是否真是夢蓮蓄意謀害,但顯然已算證據確鑿,就看蘇謙的處置。

     “好,”夢蓮卻是笑了,如清風一掠,格外淒涼,“既然老爺信不過我,我說再多也是無益。”

     蘇梨一驚,忙轉眼去看蘇謙,這位蘇老爺臉上看不出悲喜,目光深遠,蘇梨卻是懂得他心中傷痛。

     “爸——”蘇梨欲想勸解卻被蘇謙揮手攔下,他的聲音格外冰寒,“你既如此,自當家法處置。”遙聲一呼:“來人!”

     不多一會,就有家仆應聲而來,齊齊跪了一地,同時趕來的還有二少爺蘇曜。

     “請老爺,饒了二少奶奶吧!”家仆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齊低聲道。不管如何,二少奶奶算是宅心仁厚,平日裏待他們還是友好的,也從不以主子身份刁難他們。況二少奶奶一直當寵,平日裏沒少賞他們好處,此時他們也是心有不舍。這位身嬌體貴的少奶奶,若是按家法打上100大棍,怕是沒挨完就要氣絕了。

     “爸,你這是做什麼?”蘇曜怒氣衝衝地上前來,一把攙起跪在地上的夢蓮,雙眼直瞪著蘇謙。

     “蘇曜,你給我滾開!”蘇謙厲聲喊道,卻是氣血攻心,又一踉蹌,險些跌倒。

     “曜兒,你走開——”夢蓮回頭,推開蘇曜攙扶她的手,重新跪好在地上,施了一禮,“夢蓮本來是老爺的人,單憑老爺處置。夢蓮不會辯解,一切請老爺決斷。”一番話,字字句句皆沉穩,音如流水。

     “你可知錯!”蘇謙聲音仍在顫抖。

     “夢蓮不知。”

     “你為何害我?”

     “如果我說我沒有呢。”

     “那這熒光粉你如何解釋——”

     “夢蓮不知。”

     ……

     自始至終,夢蓮對答如流,卻未曾承認關於熒光粉的事。沒有人知道,她的心已千瘡百孔,她跪在地上,低垂著頭,卑微地等著自己的男人給自己一個最後的判決。

     蘇謙仰頭望天空,陽光刺得他眼睛發澀,終於,一句緩慢地話語自他口中流出:“打五十大板,然後,逐出我蘇家大門,永世不得踏進一步”

     這已是,最仁慈的結果。

     卻見夢蓮抬頭,臉上是溫婉笑意,“臨行之前,夢蓮請求為老爺再彈一曲。”

     蘇謙低頭,躊躇許久,開口:“好!”

     一個字,已是讓夢蓮歡欣。

     她站起身來,手抱琵琶,臉上依舊笑意盈盈,讓蘇謙一怔,這般笑容,竟同初見那日如出一撤。纖纖玉手,轉軸撥弦,生動音色頓時流瀉而出,幺弦淒切,直指人心。哀婉淒涼,如怨如泣。使人瞬間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四周蒼茫嚴寒,生機慘淡。一如女子淒冷心境。

     恍然,隻聽她低回唱道: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生生淒切,寒涼入心。蘇謙的眼眶都不由為之濕潤。一旁的蘇耀早已是泣不成聲。

     一曲終了,竟讓人還未回過神來,就聽夢蓮聲音響起,卻是對著蘇曜:“曜兒,日後聽你爹的話,好好繼承家業,娶了妻子,記得帶她來給娘看看。”

     “娘——”蘇曜一把撲在她身上,一時竟也說不出什麼,隻一個勁地重複著:“你不要走,不要走——”

     夢蓮伸手撫著他的背,哄孩子一般輕聲道:“娘不走,娘會一直在這裏看著你們。”她的眼中已噙滿了淚水,卻是忍著,一滴都未曾掉落。

     “蘇梨,”夢蓮又道,“女兒家,要注意身體,別太操勞。我知道你喜歡那白家少爺,可感情這事,求不得。”說罷,瞥了一眼蘇謙,這眼淚才算是落下。

     蘇梨在一旁早已心如刀割,隻是心裏明白,再多的勸阻也是無用,蘇家老爺的決定,從來就如鐵板釘釘,無可更改。

     最後,她將眼轉向蘇謙,朗聲道,

     “蘇謙,你記得,我心可照明月,自是無愧。”

     蘇謙還未來得及反應,夢蓮突然一把推開身側的蘇曜,如一頭發狂的野獸般猛地向前衝去,砰地一聲撞上了門框,刹那血花迸開——

     “夢蓮——”“娘——”“二娘”三聲同時響起,夢蓮扯著嘴角想笑,想要安慰,卻發現自己無了氣力,隻得搖晃著頹然倒下——

     這一撞,她用盡了全身氣力,眼前瞬間就變成一片火紅。紅豔豔的天,一如出嫁那日,那件大紅的嫁衣。那時,她亦是看到滿眼的紅,她的丈夫站在她麵前,淺笑著挑起她的蓋頭——

     那一日的幸福,已遙遠到了天邊。她卻不覺,顫顫伸出手去,“老爺,你醉了——”蘇謙心猛地一抽搐,衝上前去,卻還是未來得及拉住她的手,那隻手就緩緩垂落在地,再也無法抬起——

     蘇謙再也控製不住,登時淚流滿麵。他醉了,確實是醉了。醉的人事不省,前塵往事再難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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