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82 更新時間:12-05-21 11:40
“可是並未聽清?”張宮正厲聲問道。
王姑姑已是說不出話,直跪了下去,傘也早已撐不住了,丟到了一邊,雨點直砸在她身上,一時間十分狼狽。
周司正將簿子遞給張宮正,張宮正接過,神色肅然,“王氏,你造謠生事,欺言汙蔑之罪,責重杖五十,除去浣衣局管事一職,降為洗衣宮女。金氏、趙氏、孫氏,協同造謠、謊騙欺言之罪,各責重杖二十,罰薪俸一年。餘者皆協同謊騙,各罰罰薪俸一年。”
王姑姑已半昏了過去,極狼狽地歪倒在泥裏,周司正隻得讓兩個宮女扶了她起來,領了另三個責重杖二十的宮女,準備回宮正司。
事終於了結,隻剩了最後一件。
我撐開了那把燙印著寧意宮標記的傘,讓梧桐過去扶起寶三娘,攔住張宮正,福身行禮道,“大人明察,實在感激。隻是不知……這寶三娘可否歸了露申宮?”
張宮正麵露難色,微蹙眉,“娘娘若想,自然是可。隻是這宮人名籍並非我所管,娘娘可先領了她回去,再遣人去司薄司說了,改了籍便可。”
我點頭道謝,福身行禮,待她和周司正領著即將在宮正司受罰[5]的王姑姑和那三個宮女走了,這才領了梧桐和寶三娘回露申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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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了露申宮,雨勢仍不見小,慘霧彌漫,陰風恣肆,視界已是愈加灰暗。
離瑞香閣院門還數十步遠,便聽紫堇在院門處大聲揮手招呼著,全身上下都已被雨濺濕。
“紫,好端端的跑出來做什麼?”我皺眉道。
紫堇一笑,“娘娘可讓紫堇好擔心。都十月了,竟還下這般大的雨,一顆心懸著,難受,出來等還好些。待娘娘安頓了,紫再去泡個熱水澡就好。諾兒剛才來報說,小喜子已好了不少,明日或可親自來請安了。”
我輕歎一聲,“生了病便好好歇著才是,待劉嫂說全好了再做事。”
“我就知道娘娘會這麼說,已讓諾兒就這樣轉告小喜子了,讓他隻管安心養病就好。”
紫堇笑道。
進了簷廊,紫堇接了眾人的傘,一一晾在廊下,接過那把燙印著寧意宮標記的傘時神色一驚,待開口想問卻又覺不妥,隻好也隨在我身後進了大廳。
一入堂屋,隻覺暖香撲麵,心弦稍鬆。
“娘娘!”諾兒端著碗熱氣騰騰的薑湯迎了上來,不時偷偷打量著寶三娘,麵露好奇,“熱湯已備好。”
“好。”我點點頭,接過薑湯,喝了一口,“梧桐,你帶了寶三娘去換身幹淨衣服,壓壓驚。讓林大娘再煮些薑湯,喝了驅寒,待寶三娘精神好些了,再來見我。”
“那我呢?”
紫堇撇嘴道。
“好好的在那裏淋了多久,要是你也病了還不知多少麻煩。快去洗個熱水澡,喝了熱薑湯,回來再換了梧桐去洗。”
梧桐應聲帶了寶三娘下去,紫堇也隻好隨在她身後出去了。
待洗好了從洗浴館出來,已是快近午膳時候了。
正在側廳靜坐看書,卻聽得窗外雨屐聲響。
待要開窗,卻又擔心大雨會飄進窗內,索性等了一會兒,廳門那裏傳來了敲門聲。
紫堇也是一臉疑惑,上前開了門,見是小五兒扶著青箬笠、綠蓑衣打扮的劉美人站在門後,趕忙將二人迎了進來,幫著小五兒將劉美人身上的箬笠與蓑衣除下。
“依兒這是?”
我驚訝道。
如此大雨天氣過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今日是雪兒的懸誕之辰[1],這賀禮定得親手送到才好。”
劉美人微笑道,妃紅色薄唇微彎,遠山眉黛下杏目溫柔。
“可這……今日大雨,遣了小五兒過來便好,怎可……依兒體弱,這一趟若是染了風寒,雪兒可真不知該如何賠罪。”
我搖搖頭,接了劉美人從懷中掏出的彩漆嵌琉璃香楠木小盒子,無奈道。
“禮送到了,我這便回去。”
劉美人微笑道,說完卻止不住地輕咳起來。
“雨這樣大,依兒還是先留在這裏,待雨停了再回去。”
我挽留道,諾兒也已將薑湯端來,小五兒接了,服侍劉美人喝了幾口。
劉美人微蹙了眉,“可這雨怕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那便待到它停好了。平日裏都是我過去木芙館叨擾依兒,今日若雨停不了,依兒便在這住下,何時雨停了再回去。”
我堅持道。
瑞香閣雖與木芙館相距不遠,可劉美人體極虛弱,還須處處小心為上。
劉美人輕點了點頭,掩嘴輕笑道,“好,那便依了雪兒。”
“娘娘。”
梧桐在簾外福身行禮,身後那人也垂首深深一屈膝。
“這是?”
劉美人驚訝道,一麵打量著寶三娘。
“今日才剛來的寶三娘。”說著,伸手招呼寶三娘近前,“寶三娘,過來給劉美人請安。”
換了衣裳後的寶三娘與梧桐一比,又別是一種。梧桐平日舉止極是小心拘謹,雖麵容清麗,氣質卻並不惹人。而寶三娘的容貌本就端正,再添了眉間那自然的英氣,氣質不免張揚。
卻在這深宮中受這諸般束縛與欺辱,不禁讓人心生扼腕歎息之意。
若生為男子,定能有一翻驚天動地的作為。
可在這變化莫測、爾虞我詐的後宮中,為求生存,也隻好將那銳氣慢慢磨去。
“奴婢寶三娘給美人請安。”
寶三娘近前福身,禮行的倒是極合規矩。
“免禮。”劉美人微笑道,溫柔目光中竟帶了些懷念之意,“寶三娘可是南方人?”
寶三娘有些奇怪地抬頭望向劉美人,“是。”
劉美人輕眨了眨眼,咳了一聲,撫胸喘息了會兒,才繼續道,“可是申州人?”
“奴婢出生信州,在十三歲時才到了申州。”
寶三娘答道。
“是這樣。”劉美人輕點了點頭,似有些遺憾。
“若我沒記錯,依兒不是辰州人麼?”我奇怪道。
劉美人又咳了幾聲,點頭道,“確是如此。”
見她不再多言,我也不好再問,隻好讓諾兒上去收拾了自己房間,便扶了劉美人上去歇著,待午膳做好了,親自拿了上去,與她一同吃了,又聊了幾句,不打擾她小憩,告辭出來。
在書房看書,直到了酉時,樓外風雨依舊,這時劉美人也醒了,便扶了她一同下樓。
側廳裏已擺了兩小桌筵席,權當作過生日[2]的小小慶賀。
原本劉美人不來,不管紫堇怎樣生氣,我是絕不會這樣慶賀生日的。如今這樣,倒是樂壞了紫堇。
因劉美人身弱,先是行了三回雅令,後來眾人嫌不過癮,又改了花籌令。
酒至微酣,聞窗外雨聲漸小,將窗開了一小縫隙,見外頭雨落已極是稀疏。
此時眾人起哄,原來是寶三娘麵前已堆了一座小山般的桔子皮。
沒想她一人竟吃了這麼多。
也正是剛好,寶三娘抽的竹籌子上寫的是【後皇嘉樹生南國綠葉素榮獨壹誌】[3],待她飲盡了三杯罰酒後,我上前道:“寶三娘這名想是入宮前的,不知現下可願將名換了其他?”
寶三娘微一愣,道,“今日多謝娘娘相救,此恩自當終生銘記。寶三娘這名確是入宮前所用,奴婢雖一直有心想換,卻不知換成什麼好,再加上周圍人也都如此叫了,更是難改。如今能蒙娘娘賜名,實在感激。”
先前在滿馨園聽那姑姑提到“寶三娘”這三字時,留意了她的眉頭似皺得更緊了些,此後每次,也都有些細微反應。
“就換了‘素榮’可好?”
我笑道。
一時旁人也都笑了,寶三娘愣了一下,也跟著笑了起來,點頭道,“依娘娘所說。”
眾人歡鬧依舊,窗外雨聲已停了。
起身走到大廳,推開門,到了簷廊下,抬頭向上望去,隻見夜空極是澄明幹淨,點點繁星閃爍,如練如洗。
倏然間,數十顆熒熒流星相逐、劃空而過。
“雪兒,不怕星隕麼?”
不知何時,劉美人已來到了身後。
是因一時太過陷入回憶,所以才未注意到吧。
“廬城的說法和別處都不一樣,天下人都說星隕不祥,可廬城人卻獨在星隕時許願祈禱,傳說十分靈驗。”
“這般習俗,倒是頭一次聽說。”劉美人有些驚訝地歎了一聲,笑了,“剛才雪兒也許了願麼?”
我一愣,旋即也笑了,“剛才隻顧著想以前的事,竟忘了許願。”
“啊!”劉美人輕聲驚叫道。
隨她目光望去,天邊,正劃過又一簇流星。
“這下可得好好許願了,今兒又是你生日,這願一定靈驗。”劉美人笑道。
我點點頭,雙手合十,閉了眼,許了願。
“我已許完了,依兒呢?”
“我麼?我不必了,我的願便讓給雪兒好了。”
劉美人輕聲道,眼角的笑意,淡淡的,變得有些悲傷。
“雪兒隻一個願望,多了也不用的。”
“那我許願,雪兒的願望一定實現,這樣總好了。”劉美人微笑道,抬手扶額揉了揉。
“嗯,那謝謝依兒了。”我也隻好答應,卻也不便再多問,“外麵風涼,這就回屋吧。”
扶了劉美人往回走,最後的抬頭一瞥,又見一簇熒熒流星倏地劃過朗朗夜空。
好漂亮。
和過去的那些年,都好像。
隻是。
此時的他,不知,正在做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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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懸誕之辰,指女子生日。
[2]過生日:在小的時候慶賀誕生的儀式不叫壽禮,而稱為“過生日”,人們認為小孩子、年輕人做壽是不妥的,要折壽的。而隻有到了一定年齡,才能稱為“做壽”。壽禮一般在40歲以上才開始舉行,但如果父母在世,即使年過半百也不能“做壽”,因為“尊親在不敢言老”。古時候的壽分上中下壽,100歲為上壽,80歲為中壽,60歲為下壽。男女壽誕也有不同的稱呼,比如男稱椿壽,女稱萱壽。
[3]源出《楚辭·桔頌》。
[4]流星:流星雨,中國古代叫隕星雨。流星雨的發現和記載,也是我國最早,《竹書紀年》中就有“夏帝癸十五年,夜中星隕如雨”的記載,最詳細的記錄則見於《左傳》:“魯莊公七年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據說,向流星許願源自希臘。❤;關於流星許願的起源,式子沒有明確查到……TT❤;
❤因式子未區分好彗星、流星(以為在古代二者說法是有一樣的……),所以現在改了注釋。原文內容並未改變。謝謝向式子提出這個問題的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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