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30 更新時間:13-02-10 02:57
冷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他在懷疑自己的語氣是不是過度嚴肅了,讓一個少年覺得不安不是他的初衷。隻是右肩微聳這一個小小的細節還是被他捕捉到,因為緊張而微聳右肩說出的話90%的可能性是謊言,當然,這是針對一個男人來說的。
“我隻是……”冷情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細膩的波爾多滑過杯壁,如情人的紅唇親吻水晶玻璃的質感,他頓了頓,“回來看看老師,希望能共進晚餐。”他的語氣沒有變化,隻是聲音更淡了一些。有時候,應對人的表情不是越豐富便越隨和,反而,就像一杯加鹽的水,鹽越少味越淡,刺激感會越低。
希倫倒沒有為此感到絲毫放鬆,他覺得自己緊張得舌頭快打結。對於眼前麵無表情的男人那句“老師”,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但是做錯什麼了,明明是學著Cherry的程序按部就班的,可還是出了岔。因為這個轉變讓他措手不及。Madame(法語:女士)Blanche好像說過明天會有重要客人來的,等到現在了,似乎就隻有這麼一位,但是他還在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證之下把事情搞砸了。他在緊張矛盾的同時又感覺不到眼前這位先生的表情以及心情。他把雙手背在身後不斷糾結著身上的製服。
冷情把他的表情以及小動作盡收眼底。這種糾結他看得多了,自然立即了解眼前這個小孩的矛盾心理。他也知道這種情況他再不開口緩解尷尬的話,他們會一直保持這個關係僵持在這兒。
“你的徽章不錯,上麵應該是刻的你的名字,介意我看看麼?”冷情放下酒杯,淡淡地看著少年修身製服上別著的一枚精致的徽章。這是成為拉菲一員的代表,不是公開的,隻是內部人的一種表示。一般情況下他們會保留自己的徽章,但會把它別在胸前的估計也隻有少年心理的會做到了。
希倫愣了一下,又低下頭認著地取下衣服上的徽章,放在手心,遞給了冷情。“是的先生,上麵刻的是我的名字。”他尾音上揚,還帶著驕傲的語氣。
冷情從白色的手掌上取過徽章,他的眼神裏有一些複雜的光。隻是遞東西這一個小動作,他就覺得少年身上有一種久違的感覺。這種感覺隔了太久太久,久到自己都遺忘這種動作包有的情感讓自己在過去的日子裏沉浮到更加冰冷無情。太少再有人,會給別人遞一樣物品的時候,伸出去的不是被手指握起的東西,而是手掌捧起的。
徽章背景是紫色的拉菲,浮雕著的名字應該就是這個少年。
“Qier”。
這不是一個完整的名字,按照慣例上麵必須刻完整的姓名,沒有姓氏已經是稀奇了,但是連完整的名都沒有,這個紫色的徽章製作得有點奇怪。
“真漂亮,它還是新的。”冷情從褲袋裏掏出一個很舊的徽章,遞給希倫,“這是我的。”
希倫小心翼翼地接過,眼前的先生很奇怪沒錯,不過他似乎一直是這種表情呢。他仔細觀察這枚舊徽章,如同對待自己的一樣認真。
徽章展示的是黑色的拉菲。他知道黑色意味著什麼,雷諾的也是黑色的,在萬國博覽,多曼的酒被展示封位之後,多曼的徽章會換成黑色的。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老師說他是一位重要的客人了,不應該說是客人,而是前輩。但他發誓他從來沒有見過冷情。他摸了摸上麵的浮雕,上麵刻著兩個複雜的字,方方正正的,應該是中文。浮雕顯然是被磨了很久,已經泛起了金屬的另一種光澤。他翻了過來,徽章後麵沒有別針了,他才低低開口,“它的別針掉了。”
“是啊。”冷情把徽章還給希倫,“戴上吧。”
希倫又小心接過,也把冷情的還給了他,他低頭為自己別上徽章,擺弄很久直到他自己覺得徽章擺正了之後,才小心扣上。
冷情依舊把徽章放進了褲袋裏。
雷諾一直覺得發生的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很搞笑。他起初用手肘推搡多曼,然後哼哼唧唧地笑。
“這根本不好笑好嗎!”多曼終於發飆了,他想著要和雷諾打一架,把該說清楚的全部說完。在剛剛瘋瘋癲癲就算了,現在和老師一起吃晚餐還要一副人魔的樣子,他完全不能理解大家低頭吃飯忍耐雷諾的力量從何而來。
“笑什麼。”希倫不太願意在嘴裏塞滿菜的時候講話,他覺得是對吃飯的一種不尊重。但是他還是選擇問出這個問題,因為從吃飯開始雷諾就一直是這種狀態,大家都不問的情況下他再不開口就會憋瘋的。
雷諾選擇再大聲笑一會兒才解釋,“兩個人見麵不是掏名片而是互相交換徽章還特別仔細地看還真是搞笑,這是在演兒童劇麼?啊哈哈哈……”
大家完全不覺得這哪裏奇怪了。他們反而認為冷情的適應能力相當強,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分析出和希倫這種小朋友以哪種方式交流,這種辦法的確不錯不是麼,至少很適合希倫。
多曼狠狠地從盤子裏的牛排上切下一塊肉,“你可以笑得更大聲點的。”
“哢——”雷諾把最後一個音卡在喉嚨口,他不敢笑了。
作為當事人的冷情和希倫完全不認同雷諾。一個始終麵無表情,一個埋頭奮鬥。
布朗切斯特夫人帶著微笑和一群年輕人閑聊吃飯。她簡單介紹了冷情。既然是同門師兄弟,大家也就不再拘束。冷情從這裏“畢業”得早,他們自然也不相識。這樣一來,雷諾先前的疑惑就全部消失了,毫不拘謹地和冷情開起了玩笑。可是他依然無趣,因為冷情始終如一的表情讓他有種冷情反射弧特別長,今天講的笑話明天才會笑出來的錯覺。
“好吧,師兄,你回來絕對不是為了一杯Amant對麼?”雷諾從開始吃飯就沒打算放棄自己的發言權。
“投資和旅遊。”冷情簡而言之。
“真厲害,這種繁忙的季節還能旅遊,果真是師兄了,怪不得我到現在還沒有’畢業’了。”
多曼深呼吸一口,一字一頓地說,“你還沒有畢業的根本原因在於你今年還要設計花台,和那些沒有任何關係好麼!”
“我開玩笑的嘛。”雷諾聳聳肩。
“關鍵是一點都不好笑!”多曼瀕臨暴走狀態,他擼起衣袖打算今晚和雷諾幹一架,格雷特及時拉住他,“原諒他吧。”
大家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們相處的模式,都各做各的,冷情也隻是在一邊靜靜地品一杯酒等待晚餐的正式結束。“好啦好啦。我建議雷諾以後餐桌上不要再講冷笑話,多曼坐離他最遠的位置,格雷特看好雷諾,這個主意怎麼樣?”羅斯柴爾德夫人用毛巾拭了拭嘴唇。
“我建議他以後吃飯幹脆不要講話。”多曼惡狠狠地瞪雷諾一眼,雷諾照單全收。
“好主意,今天開始實行。”羅斯柴爾德夫人難得開一次玩笑,接收到雷諾哀怨的眼神後她彎眼微笑,“結束後大家休息,冷情,我把合同給你看看,一個鍾頭就好。那麼,希倫在一個鍾頭後帶冷情再逛逛莊園?”
希倫嘴裏鼓鼓地含著最後一口巧克力酒,眨巴著眼睛瞄了瞄冷情,看他依然清清雅雅的樣子猜到他應該沒有反對意見就順勢點了點頭。
冷情不表態不代表心裏沒有想法。他從不會把想法放在臉上或動作上。他沒有不滿,隻是好奇,好奇希倫在拉菲莊裏的地位。算不上最重要的,但是他太年輕,年輕到不至於擁有一枚徽章,甚至是同桌用餐,但他也很重要,能帶同門師兄逛莊園的師弟肯定是對莊園的情況有所了解。
他甚至還早就猜到一點,關於投資的合同,一個鍾頭太短,所以這一個鍾頭絕對不會是以合同為主題,更何況,老師什麼時候參與過投資的事項。
“開門見山吧,冷情,說出你的疑問。”羅斯柴爾德夫人在昏暗的書房裏擺弄一桌國際象棋。她背對著冷情,窗外的月光此時冷得讓人發慌。
“是什麼情況讓一個未成年人拿到紫色徽章的?”冷情背對窗外的月光,他坐在紅色的沙發椅上,慵慵懶懶的姿態仿佛宣布他已經猜到答案。
“問題真是貪心。”羅斯柴爾德夫人裹了裹披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問題,“冷情我們做個交易。”
“在我旅遊的時候帶上他,不、確切來說是保他的命。”冷情理了理衣裝,他微微坐起身,“你打算怎麼做讓我覺得不吃虧?”
“果然是冷情啊。”羅斯柴爾德夫人轉過身,月光打在她的高鼻梁上,照耀出她的高傲,“這次投資我讓一半的利給你。”
“老師你應該遮掩你的表情再和我談生意的,你的眼神告訴我他的命絕對不止這一點點。”冷情眯著眼睛,像極了一頭獵豹,“而且現在我的興趣不在於金錢。”
“冷情你必須保護他。七年前被毀的酒還有兩瓶,他的父母為此而死。”
冷情的眼神迅速變冷,七年前,他在拉菲的第一次創作,本來是可以受封的酒,最後全部被銷毀,就像毒品一樣,在波爾多被視為禁品。他拿到的黑色徽章,一枚沒有別針的黑色徽章,擁有卻沒有戴上的資格,這種諷刺應該說是導致他離開拉菲的直接原因。他以為酒全部都銷毀了,沒想到還有兩瓶。
“他的全部資料。”
“冷情,我們欠他的,不隻有性命。”
“我隻能保證我活著的時候他還有口氣,過程中任何人的死亡都與我無關。”
“我知道。”
犧牲真大。冷情不會去問她舍不舍得的問題。在舍與得之間,她早就做好了權衡利弊的工作。
“那麼,談話結束。”
冷情不想多留。他不想再從她嘴裏知道其他事實,他會從資料裏知道一切,隻要是人類的產品,都會添油加醋。他甚至早就預料到那兩瓶酒是導致希倫父母死亡的直接原因,但絕對不是必然因素。
他不再在意那兩瓶酒,更不會在意這個少年失去的父母被葬在哪裏。他所見過的可憐人比這裏可憐得多,希倫並不是最慘的,雖然他心裏的缺失和自己有最大的聯係,但他不會把同情心扔給他。一個少年,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麵對事實的力量。他明白了老師的意思,不過他更清楚,有人要希倫的命,就不會停下殺人的刀,他能帶他渡過這短暫的一段時間護不了他一輩子,也就是說,命運要他死他就必須死。
冷情無所謂他的死活,隻是心裏有淡淡的放不下。在那個少年用手掌托著徽章遞給他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與他的牽絆。他自己知道,有很多東西是一樣的,細致的動作,害羞的樣子,精致的臉孔,一樣在絕望端口徘徊的脆弱生命,唯一區別就在於,一個自知,一個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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