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46 更新時間：11-12-22 04:21
宏偉的莊園，這裏隻是其中的一角，雜草蔓延，但野花卻開的燦爛，太久沒有修剪過的樹木枝幹，盤旋而上，有的甚至伸出了高牆外。
咯嘣，咯嘣的聲音傳來，抬頭向上，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雙白嫩的小腳，無奈的搖搖頭，尹蘭芝輕柔的開口，
“小姐，你不乖哦，怎麼又爬到樹上去了。”
蹭得一聲，剛才還掛在樹上的孩童，已經穩穩的落在地上，綠草襯著那裸露在外的皮膚，一片晶潤透明的質感。
拍拍手，抖掉黏在指縫中的瓜子皮，程宸歪著頭衝尹蘭芝甜甜的笑著，
“蘭姐姐，我肚子餓了。”
“本來就是叫你回去吃飯的，來，先把鞋穿上，哎，我說大小姐，叫你不要淘氣，看看裙子又勾破了吧。”
看著雪紡的公主裙又不知在何時被勾破，露出一個大洞，小人兒微微的縮縮眉心，而尹蘭芝手中那一雙紅豔豔的皮鞋，更是讓程宸本來就緊縮的眉頭又皺了皺。
“蘭姐姐，阿公，阿婆什麼時候來接我離開，我實在厭煩穿這種衣服。”
一絲憂慮閃過眼中，但馬上被尹蘭芝平複了，
“姑婆說過，很快就會接小姐回去唐家的，小姐，你一定要忍耐，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沒有漏掉尹蘭芝刹那間的不確定，但程宸當然不會傻到去揭最疼他的尹蘭芝的痛楚，馬上送給對方一記自己甜美的如同天使的笑顏。程宸乖巧的讓尹蘭芝為自己穿上了那雙他想要馬上毀掉的紅鞋子。
一個男人麵露微笑，看著在夕陽下的一大一小，就像很多年前一樣，但似乎又有什麼地方不一樣，夏瑔慢慢的抱起向他伸出手臂的小人，
“夏叔叔，你來接我和蘭姐姐去吃飯嗎，程宸好餓啊。”
整個程家莊園，這兩個人是程宸唯一信任並且可以依靠的人，不吝嗇的獻給對方自己最美的笑容，雖然隻有七歲，但早熟的孩子知道自己的容顏對人有著怎樣的影響力，而正是這種影響力，替程宸在兩年前贏得了一個可以離開程家的機會。
兩年前，一直在尹蘭芝的保護下，天真無邪的長大的程宸，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麼，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究竟代表什麼，甚至分不清男孩，女孩有什麼區別。
因為尹蘭芝把他藏的太好，自從離開醫院，除了每年去給唐苒馨上墳，程宸從未出過門，甚至沒有出過程方傑為他們準備的位於莊園最偏避地方的那棟二層小樓。
直到有一天，就在程宸五歲生日的那天，兩個老人找上程方傑，大鬧了程氏莊園，程方傑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全莊園的人才知道，程家竟然還有一個大小姐。
“蘭芝，不好了，出事了，大小姐在哪裏？”
匆匆闖進小樓的男人，一臉焦急的看著正為程宸準備午飯的尹蘭芝。因為沒有人記得他們的存在，幾年來，程宸的一切都是尹蘭芝一手包辦，不過因為有了夏瑔的幫助，日子才不會過的太糟。
“夏瑔，怎麼了，大小姐有點發燒，正在房裏躺著呢。”
看著一向平穩得體的男人，英俊的臉上此時滿滿都是焦急和擔憂，尹蘭芝隱隱覺得，有根弦要斷了，她小心翼翼守護的東西似乎有了裂動的跡象。
“唐老先生和夫人來了，要老爺把大小姐交給他們帶走。”
“什麼，你說什麼，你說姑婆和姑老爺來了，太好了，太好了，小姐終於有救了。”
看著一臉歡欣的尹蘭芝，夏瑔再不忍心，也必須把打擊她的話說完，
“老爺不同意，而且要我現在把大小姐帶過去。”
“什麼，程方傑這個魔鬼，他根本就忘記了大小姐的存在，現在為什麼還不肯放大小姐走，這個混蛋，王八蛋，我要找他去，放開我，夏瑔，放開我，我要去殺了他。”
情緒激動的尹蘭芝，直接提起了手中的菜刀就向外衝去，卻被夏瑔緊緊的按在懷中，使勁的踢咬著麵前的男人，一直繃緊的神經太脆弱了，脆弱到一點動靜，就使尹蘭芝淚流滿麵，
“蘭姐姐，程宸餓了。”
小小軟軟的聲音傳來，一個天使一樣的孩子坐在最高的一層樓梯上，一副完全與世無爭的樣子，空靈的像是感受不到周圍的存在，尹蘭芝瞬間僵硬的身體，隻有淚滴滾滾不斷的流出，伸出手狠狠的擦幹臉上的淚痕，緊閉雙眼，再睜開，尹蘭芝的眼中又是全然的關愛。
“程宸餓了啊，來，讓蘭姐姐抱。”
微笑的走上樓梯，伸手抱住孩童小巧的身軀，滾燙的溫度，讓尹蘭芝心中一跳，怎麼燒成這樣。
“蘭芝，來不急了，快帶大小姐過去，否則，按照老爺的脾氣，大家都不好過。”
點點頭，尹蘭芝臉上一片決然，要來的總是躲不過的，不如賭一把，也許程宸還有希望離開這個牢籠。
“蘭姐姐，我們要去哪兒啊？”
被尹蘭芝管得很嚴，根本不能出門的程宸，似乎根本沒有小孩的心性一般，從來不哭不鬧，甚至沒有任何要求的一天天渡過。
心酸，心疼，都不能形容尹蘭芝的心情，也許是到了該讓程宸長大的時候，他不能永遠生活在自己營造的天堂中。
“蘭姐姐帶程宸去見爸爸。”
直到好多年後，程宸還能清楚的記得當時尹蘭芝說要帶自己去見爸爸時的情景，沒有應該有的好奇，興奮，甚至是委屈。從小就被灌輸媽媽在天堂中的程宸，隻是在童話書中，知道爸爸是怎樣的存在，隻有爸爸和媽媽在一起，才能生下程宸，這是他對父親這個名詞唯一的認知。
但當那扇高大的令人窒息的房門打開的時候，程宸徹底擺脫了童話書，甚至不再想要聽到童話兩個字。因為那個比夏叔叔還要好看的人，用那種冷的讓程宸感覺不到心跳的眼神，緊緊的盯著自己。如同小動物的本能，一向淡漠的程宸第一次感覺到了真正的恐懼，當時的程宸不知道，那就是危險的氣息，那種即將淪為別人獵物的危險。
“孩子，我的孩子。”
一個有了歲數，卻保養的很好的婦人，一把從尹蘭芝的手中抱過了程宸，已經老去卻依舊隱隱留著年輕時靚麗的容顏，掛滿了淚痕，不知所措的程宸掙紮著，愕然的轉頭看向尹蘭芝，
“姑婆，你，你來了。”
“蘭芝，我的蘭芝，我苦命的孩子。”
兩個人抱頭痛哭，隻有程宸一個人被夾在中間，因為發燒，本就頭暈難受的程宸一陣陣的窒息，想要出聲，卻沒有力氣。
忽然一隻手提起了程宸，接觸到新鮮的空氣，程宸雖然眼神不太清明，卻知道大口大口的呼吸，感覺到被抱坐在一個人的手臂上，程宸努力的睜大眼睛，等到看清楚，小人卻又忘了呼吸，抱著他的人，是那個他要叫爸爸的人。
“名字？”
迷迷糊糊的聽清楚對方的話，程宸保持著沉默，看不出一點小孩應有的情緒，甚至還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男人眼神黯了幾分。
“程方傑，你放開大小姐（我外孫女）。”
本來還在悲情中的兩個女人，發現自己的寶貝竟然被抱坐在程方傑的懷中，立刻燃起了怒火，但這卻並沒有影響這個男人的情緒，
“名字？”
“程宸。”
在確定對方確實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後，程宸貌似乖巧的開口，
“程宸，你知道我是誰嗎？”
點點頭，尹蘭芝的心一點點的揪起來，程宸不知道是燒糊塗了，還是真的不怕，他平靜的同程方傑對視著。
“那麼，你想離開這裏嗎？”
交織在一起的白嫩手指泄露著程宸的矛盾，離開與否，對他並沒有什麼更多的意義，蘭姐姐說過，自己不能離開，可男人的危險，卻讓程宸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一種叫做煩惱的表情浮上精致的臉龐，程方傑的嘴角若有似無的勾了勾，
“大小姐，說啊，說你要離開啊。”
尹蘭芝看著程宸一直都沒有反應，想著自己一直以來灌輸給程宸的想法，有可能會毀了程宸唯一能夠離開的機會，就激動的喊出聲了，
“蘭姐姐說過，程宸不能離開那棟房子。”
程宸自己毫無喜怒的話，卻讓震驚在所有人的臉上寫下重重的驚歎號，就連程方傑也有些愕然，原來這個看上去像天使一般的孩子，果真是在沒有現實的天堂裏長大的。
“嶽父大人，我說過了，程宸是程家的大小姐，是我程方傑的女兒，我不會讓她離開程家的，不過，如果唐家能夠表現出足夠的誠意，那麼這事還是有的商量的。”
一直用溫柔但卻透著無奈的眼神看著程宸，兩鬢斑白的老人，自然有著不輸於程方傑的商業手段，而兩兩相爭，有弱點落在別人手中，就代表自己已經輸了一陣，而程宸正是老人的弱點。
“程先生有話直說。”
“位於湖濱的那塊地王。”
“你欺人太甚。”
“嶽父大人，難道在你心中，自己的外孫女還比不上一塊地嗎？”
不屑的調侃，撕裂了老人的故作鎮定，湖濱的地王是唐家真正意義上的全部，用辛苦幾十年的累積，換來的地王。正是有著這片地的開發權，唐家才可以順利的得到銀行的支持，得到大小股東的信任，如果沒有了這塊地王，就意味著唐家隻能任由程方傑宰割。
程宸清澈的眼神環視所有人，似乎明白，她的存在，毀了所有愛自己的人。被掃過的人，包括程方傑，在那不設防的靜謐中，都不自覺的別過臉，。
“不可能，程方傑，你不要想打那塊地的主意。”
“那我們也就沒有什麼可談的了。夏瑔，送客。”
老人無奈的站起身，拉起還不願鬆手的老婦，蹣跚的向外走去，
“姑婆，姑老爺，不可以啊，你們不能把大小姐留在這裏啊，求求你們，帶大小姐走吧。”
尹蘭芝帶著哭腔的哀求，讓兩個老人的眼淚落得更快，卻改變不了任何事實，最後隻能模糊的安慰幾近瘋狂的尹蘭芝，
“蘭啊，照顧好程宸，我們一定想辦法把你們接回去。”
“兩年，我給你們兩年的時間，如果這兩年，唐氏可以對程氏造成任何程度的威脅，我就把程宸和尹小姐送回唐家。”
對著唐家二老說話，目光卻始終定格在程宸那張太過美麗的臉上，那不是唐苒馨的感覺，明麗的五官雖然來自唐苒馨，但卻都被逐一深刻，不是小女孩應有的恬靜，而讓人隱隱覺得有股不辨男女的妖嬈，那是骨子裏就被打上的烙印。
“你還真像那個人啊。”
一點點的拂過程宸的臉，程方傑神色難辨的低喃，像是回憶，又像是逃避，更多的卻是厭惡，沒錯，就是厭惡，就在兩個老人被關在門後，程方傑一把把程宸丟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程宸隻是平靜的望著居高臨下的男人。
“程方傑，你瘋了，大小姐還是個孩子，乖，有沒有哪裏痛，告訴蘭姐姐。”
衝上來抱住程宸的尹蘭芝，心疼之餘對程方傑的恨有增無減，
“帶她走，這張臉，看著就煩。”
“這是誰家的小孩啊，怎麼了，來來，讓阿姨抱抱，你呀，就是不知道心疼人。”
一股濃烈的香味伴著妖豔的女人，漫進了房間，那是張讓男人想入非非的臉，含情的鳳眼，挺立的鼻頭，還有紅潤的小嘴，散發著讓人妄圖染指蹂躪的味道，但女人高高隆起的小腹，卻又帶著一股禁忌的魅惑，完全矛盾的美。
“金瑤，把你的髒手拿開。”
尹蘭芝對著張開雙臂，想要攬住程宸的女人怒吼著，咋咋嘴，金瑤不屑的嬌笑著，卻在看清楚程宸的容貌後，笑聲止住，滿臉驚惶，
“傑，這個孩子是誰？”
“苒馨的女兒，程家的大小姐。”
“苒馨，唐苒馨的女兒，什麼程家的大小姐，傑，你承認她是程家的大小姐？”
“又不是男孩，你著急什麼，隻要你給我生下程家的繼承人，何必管她是不是程家的大小姐。“
程方傑的許諾讓金瑤稍稍平複了翻騰的心，但程宸的長相實在是讓金瑤膽寒，程方傑一定看得出來，雖然程宸有著遺傳自唐苒馨的絕美的容貌，但她的眉目中的神采，像極了那個男人，那個他們誰都不願再提及的男人。
難以克製的憎惡和敵意湧上心頭，但又不能抑製的產生恐懼，金瑤沒來由的相信程宸一定會是一個禍端，會毀了程家的禍端，單憑這張搖曳眾生的臉。
沒有被影響，程宸用波瀾不驚的眼神直盯著程方傑，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就連撫養他長大的尹蘭芝也被程宸的神情嚇得心驚肉跳。
程宸本來就是淡漠的，即使隻和自己親近，也一直都保持著一種若有似無的疏遠，沒有人知道這個如瓷娃娃般的孩子，內在是怎樣的，或者，其實瓷娃娃根本就沒有心。
“你的一切我都沒有興趣，請允許我離開。”
說完，程宸靠在尹蘭芝的懷中，疲倦的閉上眼睛，生病，加上饑餓，孩子就是孩子。
“蘭姐姐，抱我回去，好累。”
夏瑔護著懷抱程宸的尹蘭芝離開，絲毫不介意屋中的另外兩個人，金瑤難以置信的看著程方傑一向冷峻的臉，此時卻千轉萬變。
“有意思的女兒，要是個男孩會不會更有趣呢？”
一個激靈，平淡的隨口晃過的一句話，金瑤卻感到了滅頂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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