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夜風,瘦馬,鈍刀

章節字數:5181  更新時間:11-12-25 19:52

背景顏色文字尺寸文字顏色鼠標雙擊滾屏 滾屏速度(1最快,10最慢)

    每一個人心裏都會有一段忘不了的往事。

    每一個人心裏同樣都會有一個忘不了的人,這個人或好或壞,或美或醜,總之他/她都會住進你的心裏,永遠的揮散回去,永遠都不能代替。

    小馬的心裏就有這樣的一段往事和一個忘不了的人。他不會對任何人提起,甚至包括他自己,他會強迫自己不去想她,不去想那一段忘不了的事,而唯一能讓他暫時的忘掉這樣的一段往事的東西,就隻有一樣。

    酒。

    烈酒。

    很劣的烈酒。

    別人總是會叫他做老馬,因為在漸漸的不知覺中大家似乎已經忘了他的真名叫做什麼,甚至他自己都已經想不起了。當然他也不願意想起。他寧肯別人叫他小馬,因為他喜歡這樣的稱呼,畢竟他還不到三十歲。

    可是在別人看來,他已經是一個老人。一個已經忘掉自己名字的老人。

    原本濃密蒼勁的頭發已經灰白,甚至鬢角都已經開始變的似雪一般純白,原本俊秀的臉現在卻已經滄桑布滿,老皺的臉龐上盤著似老樹粗皮一般的皺紋,就像刀劃過滿血皺疤一般。無一絲血色的臉上卻有一雙電一般的眼睛,透著冷峻和剛毅,讓人不由得心驚。

    小馬喜歡一個人在夕陽落下時的小土坡上喝酒。

    淺淺的酌一口酒,然後看著夕陽慢慢的從荒野的盡頭落下去,似血一般的殘陽不再露頭,餘暉慢慢的消散,來自原野外的冷風伴著黃沙肆卷過來,直灌進小馬敞開的胸膛,小馬忍不住大喝一聲。他的胸膛挺拔而圖有力量,古銅色的皮膚上覆上一層薄薄的沙子,讓他不由得打一個激靈。

    小馬感覺到自己的心裏暢快極了,至少感覺到冷就說明還活著,還算是個人。

    這樣的一個小土坡再平凡不過,矮矮的,落草已經枯黃,坡下漫著黃沙,一切都顯得那樣的孤單和落寞。唯一不同的是在這個小土坡山有一棵樹。葉子已經全部散掉,隻留著光禿禿的樹幹在風雪中招搖,樹皮粗糙的就像小馬的臉。樹根隨意的虯結著,有些甚至裸露出來,暴露在這死一般的荒野裏。

    現在小馬就坐在這棵樹的旁邊,露出來的樹根上。

    手裏有酒,手邊有匹瘦馬,酒邊上斜插著一柄馬刀,刀身上覆滿了黃黑色的鏽跡,刀柄上隨便用一塊髒兮兮的藍布綁著,可以說它根本就不能算是一把刀,隻能算是一塊廢鐵,一塊連黃沙地都插不進的廢鐵。因為剛才的冷風已經讓這柄所謂的刀翻出來,跌在地上。

    小馬不會使刀,盡管他帶著這樣一把所謂的"刀"。因為從來都沒有人見過他使刀。

    壺裏的酒已經喝完,夜幕也降了下來,荒野四周開始呼嘯起野狼的叫聲,四周的風更緊了,像刀一樣割著小馬的胸膛,臉龐。

    瘦馬不禁開始嘶叫起來,小馬卻並沒有動,因為他在等一個人。通常等小馬的酒壺裏喝盡的時候,那個人就會出現,可是一直到現在她卻始終沒有出現。

    他在等一個女人,三年來小馬每天晚上都會坐在這個小土坡上靜靜的看著夜空,看著四周的風沙肆卷和滿天的星星。同樣,三年來每天晚上這個女人總會是在小馬酒壺裏的喝酒的那一刻很準時的出現在小馬的麵前,遞上一壺並不算賴的烈酒。好像她就一直在黑暗中默默的看察一般,在小馬酒盡的一刹那及時遞了上來。

    這個的狀況已經慢慢開始變成一種習慣,而對於一個人來說最可怕的就是一種習慣,因為現在小馬已經開始慢慢焦急起來。明月已經當空,蒼穹已經灑滿了眨著眼睛的星星,瘦馬一聲長嘶,小馬的心開始慢慢繃緊。

    等待是一種寂寞,等待是一種很可怕的習慣,小馬之前顯然並沒有這樣一種習慣,所以小馬不禁用手摸了摸身邊的鈍刀,他已經準備起身回去了,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且他覺得有必要回去看一看了,因為他現在很渴,簡直是渴的要命。

    小馬已經站了起來,身上披著的狐皮大氅盡可能敞開,讓肆意的冷風盡可能灌進他的身體裏,充斥著他的胸膛,因為小馬至少明白寒冷可以冰封一段不想回憶的往事,至少可以暫時不再想起,不再記起。

    黑暗迅速籠罩了他整個身體,小馬拿起了他的那把鈍刀,將刀柄上的藍布重新纏在身上,鈍刀就隻剩下光禿禿的一段鏽鐵。突然他有一種很莫名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在之前從來沒有發生過。小馬似乎感覺到一種恐懼,一種對黑暗和冷風無知的恐懼,沙漠的夜風就像暴怒的獅子血盆大口邊的獠牙一般鋒利刺骨。

    小馬感覺現在自己就像一直無助的羔羊一般,在群狼環伺的荒野裏瑟瑟的不知何去何從。

    他感到了一種殺氣,一股熱氣騰騰的殺氣,他瞪大了他如電般的大眼環視著漆黑的四周,卻什麼都看不見,心裏卻感覺到那股殺氣離自己越來越近,而且也變的越來越濃。

    小馬不由得左手握住了他那把覆滿鐵鏽的鈍刀,盡管也許這把鈍刀連一隻雞都殺不死。

    小馬是個左撇子,這一點卻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

    他的右手不由得捏緊了拳頭,指甲深深的扣近肉裏。黑暗裏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上已經在滴滴的淌著血。

    黑暗裏他幾乎透不過氣來,荒野的夜晚總是靜的出奇,有的聲音也許隻有群狼的嗷叫和風的撕扯,當然小馬現在也可以聽到自己越來越重的喘息和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荒野裏,小土坡外仿佛慢慢的走過一個人來,這個人的腳步靜的出奇,就像走在柔軟的貂絨毯子上的貓一樣,可是小馬依舊聽見了,他能感覺到這個人漸漸朝自己所在小土坡邊走了過來。

    “誰?”小馬驚疑的發問,聲音雄渾而有力,劃破荒野的孤寂向四周蕩了開去。

    除了風聲,沒有一點其他的聲音,那個人的腳步卻並沒有停,依舊慢慢的走著,他走的很慢,好像是走完一步後會思考下一步是邁出左腳還是右腳一般。小馬的呼吸不由得開始隨著那個人的腳步聲開始慢慢的一呼一吸。他盡可能保持自己的鎮定和從容,雖然這樣不自然的動作就像把刀橫在他脖子上一般讓人難以抗拒。

    “是柳若詩麼?”

    那個人的腳步聲突然停了下來,就像小小的石頭扔進汪洋之後,除了濺起一點微不足顧的浪花之外再也沒有半點聲息。小馬突然感覺自己的呼吸停頓了,就好像一把刀子真得橫在他的脖子上一般,這種近乎死亡的痛苦已經幾乎讓小馬崩潰,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再抖,他痛恨自己的膽小和恐懼,他痛恨自己在並沒有見到真正的敵人之前就已經輸了。他現在覺得自己真的是怯懦極了,還不如那匹隻會在荒野裏吃雜草的瘦馬,至少它不會因為自己並沒有看到的可怕而看到害怕。

    “你是給我送酒來了麼?”小馬盡可能的保持著鎮定,可是聲音依舊不住的開始顫抖起來。

    “真遺憾!並沒有!”

    那個人的聲音並不大,很快就被肆虐的野風吞噬,聲音尖利卻又嘶啞,就像利刃劃過骨頭的聲音。可是小馬卻還是聽到了,而且緊張的情緒開始慢慢鎮定,一顆跳動的心開始慢慢變的有序、有力。因為小馬明白對方是有意的壓抑自己的喉嚨,目的自然是不想讓小馬猜出他的身份,小馬明白了這一點自然也便不再害怕,因為既然對方有意的隱瞞自己的身份至少就說明對自己還是忌憚,所以他反而開始放下心來。這種情緒的變化幾乎隻有一瞬間的時間,卻已經仿佛是經曆了生死一般,寒風裏小馬的身體已經開始冒汗,額頭更是汗如雨下。

    “你很怕我?”

    小馬反而更加心安起來,緊握的手慢慢鬆開,握著鈍刀的左手卻依舊捏著。

    “很怕,簡直怕的要死!”

    那個人“咦”的一聲,似乎是想說什麼卻並沒有開口,至少小馬並沒有聽到,小馬明白自己根本看不到對方,而對方卻能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如果對方想殺死自己,那麼自己簡直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默默的站在那顆枯樹下等死,即使自己死了,等到天亮之前就會被荒野裏的野狼連著骨頭吃個幹淨,不留一點痕跡,真是絕妙的殺人方法。

    站著等死可並不是一件很輕鬆的事,如果可以的話,小馬寧願坐著,甚至躺下來,最好手裏還拿著一壺上好的“竹葉青”,美美的喝上一口,等那種醇香的感覺直滑過喉嚨的時候即使一柄利劍刺破喉嚨,殺人不流血那也就不枉了。所以小馬現在反而有點坦然,環眼找著自己的那隻舊葫蘆酒壺。

    “你想喝‘竹葉青’?”

    小馬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知道自己愛喝竹葉青的人並不多,事實上算得上自己朋友的人不過三個,不多,但是已經足夠。

    “一點不錯!”小馬沉沉的說道。

    那個人又不說話了,四周一片冷寂,荒野的風聲肆意的呼嘯著,充斥著天地之間的這兩個準備一絕生死的人。明月已經被烏雲吞噬,光亮也慢慢黯淡下來,殘雲覆蓋蒼穹的夜空上隻留著幾顆看似灰暗的星星吃力的照耀著世間的一切,照在麵白如紙的小馬的臉上,小馬的嘴角抽搐著,望著空空的原野卻一無所物。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知道你喜歡喝竹葉青?”偌大的原野開始了然,那粗糙桀怪的聲音卻依舊從不知名處傳了過來。

    “事實上,我並不十分想知道。”小馬淡淡的一句,卻已經身震四野。

    良久的沉默讓這片裸露著黃沙和些許荒草的原野更加寂寞。

    “那你為什麼不去‘逍遙樓’呢?那裏可有上好的竹葉青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老板娘。”

    “你知道逍遙樓?你還知道柳若詩?”小馬疑問道。

    “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麼?況且我不該知道麼?路過這片荒漠的客商和走徒有誰不知道逍遙樓和柳若詩的呢?我並不呆而且也並不聾。難道我不該知道麼?”那個人的聲遠陡然開始更加尖利嘶啞起來,顯然已經不悅起來。

    “你知道的確實有點多。”小馬冷靜的發問。

    “我還有我知道而你卻並不知道的,你想知道麼?”

    “你怎麼知道你有你知道而我卻不知道的?”小馬已經開始不耐煩起來。

    “因為我剛從逍遙樓來,而且已經見過了那位傾國傾城的老板娘。”

    “逍遙樓怎麼了?老板娘怎麼了?”小馬已經隱隱的開始不安起來,握著鈍刀的左手又已經握緊,右手緊緊的握著,他能聽到自己骨頭錚錚的聲音。

    那個人突然笑了起來,尖利的笑聲在空曠的荒野裏顯得格外刺耳,就像是惡魔的獰笑,又像是行刑的劊子手嘴角揚起猥瑣的那般笑臉。小馬胸膛裏氣血翻騰,一陣衝冠的怒火開始熊熊燃燒起來,手臂上青筋暴起,緊握的鈍刀在星輝下發出慘淡的灰白色印在他怒顏橫生的臉上。

    “你在生氣?橫行四海的小馬居然會生氣!天下無敵的小馬居然會生氣!那個躲在這個衰草雜亂,黃沙四野的荒漠角落裏三年,淒淒不敢露頭,惶惶不能終日的殺手小馬居然在生氣!真是天下奇聞啊!”

    小馬知道那個人顯然在激怒自己,作為殺手的小馬自然知道殺手能在亂煙蕭索的江湖裏生存下去,唯一的條件就是冷靜,因為暴怒是死亡的喪鍾,而決定喪鍾是否鳴響的關鍵就在於自己是不是足夠鎮定,是不是能夠全力防備,不讓對方有一絲一毫的的機會。

    荒野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不生氣!”小馬呼吸之間已經讓自己冷靜下來,穩穩的說道。小馬心裏很明白如果剛才自己被激怒了,無疑就已經死了,現在作為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來說,小馬反而更加鎮靜,不忙不亂的環顧著四周。

    “不愧是殺手小馬!”那個聲音再次在黑夜裏響了起來。

    “你好像很了解我,知道我很多事情。”小馬問道。他試圖找出那個人所在的具體位置,盡管原野裏放眼望去,除了黑暗,幾乎一無旁物,但是作為殺手,小馬天生有一種敏銳的嗅覺和在黑暗中搜索威脅的能力,他似乎有一雙黑色的眼睛可以在黑夜裏搜尋到他所需要的光明,就像荒原的獵豹天生對獵物有一種獨到的敏銳一樣。可是在不久之後他就放棄了,因為這樣的一個對手是前所未遇的,對方的能力似乎已經遠遠超過自己的極限,所以他的心裏又不禁泛起一絲隱隱的恐懼。

    “自然是的。”那個人粗糙的話語中似乎帶著一種淒楚的哀怨,就好像他並不希望有這樣一種了解一樣。

    漆黑中之中滲著一絲絲莫名的恐懼,皓潔的圓月慢慢從殘雲中露了出來,四周頓時出現了久違的亮光,比起星輝的慘淡,月光就好似熾熱的光焰一般炙烤著大地,小馬晃眼之間仿佛看見了荒野的盡頭閃過了一絲黑影,那個黑影慢慢的轉過身去,並且邁開了步子,一種熟悉的腳步聲輕微的就像角落裏的蟋蟀撒尿,可就是這樣一種近乎於無的聲音卻像暴風雨裏閃電轟雷那般刺耳,巨力的刺激著小馬的耳膜。一個念頭從他的腦中忽閃而過,“這個黑影那個說話的人!”

    念頭剛生,機會卻已逝,一切的生死都在一樣的一刹那,因為就在月光忽閃的一瞬間,黑影轉身的一刹那,小馬就已經知道他已經永遠失去了機會,無法挽回,他從心裏明白他已經輸了。如果沒有那個念頭的產生,小馬直接像箭一般衝出去,他就可以在那一個瞬間贏了這場兩人的生死博弈,因為兩人相距竟然不過十丈!可是如果沒有那個念頭的產生,小馬就不會箭一般衝上前去,給對方致命一擊,因為殺手小馬不會無辜殺死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現在一切卻都已經晚了。

    月亮再次被殘雲籠罩,四下又歸於漆黑一片,小馬聽見那個像貓一般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一顆滾燙的心又沉了下去,一個驚人的念頭又他的胸膛裏又熊熊燃起!“我和他相距不過十丈,我卻在那麼久的時間裏都察覺不到,如果他想殺我的話,那我現在何止死了一千次?而我僅擁有的一次機會卻並沒有抓住!”這樣的念頭一聲,小馬的心漸漸冷了下去,麵色慘白如紙,手上因緊緊攥緊的拳頭而有絲絲的鮮血滲出,一時間有一瞬間的涼意。

    “你輸了!”

    那個人的腳步聲漸漸被黑暗和冷風淹沒,而這句話卻像一道吃人的閃電一般在小馬的腦袋裏炸了開來。是啊!我輸了!殺手小馬已經死了。殺手小馬已經因為自己的無能死在荒野之中了。想畢,緊握鈍刀的左手也無力的垂了下來。突然他又想起了那道黑影所說的話,不禁又一聲怒吼:“逍遙樓怎麼了?老板娘怎麼了?”聲音像夏末的驚雷一般在黑色的荒野裏炸了開來,慢慢的向四周蕩了開去,然後慢慢的被呼嘯的西風吞噬。

    那個人用慢慢消失的身影和言猶在耳的話語以及淒厲如鬼嘶的笑聲做了最好的回答。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

標題:
內容:
評論可能包含泄露劇情的內容
* 長篇書評設有50字的最低字數要求。少於50字的評論將顯示在小說的爽吧中。
* 長評的評分才計入本書的總點評分。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轉載本站內容。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反動、影射政治、黃色、暴力、破壞社會和諧的內容,讀者如果發現相關內容,請舉報,連城將立刻刪除!
本站所收錄作品、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如果因此產生任何法律糾紛或者問題,連城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