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19 更新時間：11-12-31 09:21
大堂滲下來的慘淡的光慢慢的爬上了孫四漸漸發青變紫的臉，孫四的臉慢慢的開始扶起，膨脹，腫了起來，泛紫的青黑讓人不由得在黑夜裏戰戰心驚。
小馬看著這張已經不堪入目的臉，腦子卻迅速的轉著，“不知什麼時候有人將毒藥施放進裝竹葉青的酒壇裏，而且小馬在裝酒的時候居然沒有發現！好像在黑暗中一直有一個人很了解小馬，很了解他會做什麼，而且知道他喜歡喝竹葉青，而且也知道小馬肯定會偷偷的將櫃台裏的酒倒進自己的舊葫蘆酒壺裏！”
小馬是一個嗜酒如命的人，尤其是對於竹葉青，他可是閉著眼睛隔著十丈遠近，一聞就能知道酒貯藏了多少年，有什麼不同，就算酒裏放進了一條螞蟻的腿，他也可以準確的聞出其中的不同，而現在竹葉青裏的毒小馬居然沒有發現，簡直是一點都沒有問出不同來，如果可能的話，那就隻有一個解釋，小馬裝酒的時候並沒有帶他的鼻子。
小馬他挺如山脊，瘦金如鐵的鼻子一直是他引以為傲的，這一點就算是他自己都不得不相信，小馬寧可砍掉自己的一雙手也不願意讓他金貴的鼻子粘上一點點的灰。現在小馬又不由得摸了摸他金貴堅挺的鼻子，不由得笑笑，可是心裏卻又開始恐懼起來。他漸漸開始覺得一個仿佛預謀了很久的計劃在他身邊慢慢拉開大幕，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
小馬慢慢的站起身來，將漸漸開始膨脹的孫四放在地下，然後用從旁邊黑暗的角落裏拉來一張破布，蓋在他的臉上，順手濺起那個裝了竹葉青的酒壺，孫四已經喝掉一大半的酒，索性的是壺裏的酒並沒有灑出來，小馬把酒壺別在腰裏，心裏暗暗想著：“就算這酒是毒酒，也真他媽的是一壺好酒！”
小馬慢慢的向著地窖入口走去，腰裏別著那把鈍刀，敞開了大氅的衣襟，臉上又恢複了那種諂媚的讓人不由得嘔吐的笑。小馬身子左搖右晃的擺著，大踏步的到了大堂。
大堂之上的人一瞬間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像他們之前會莫名其妙的出現一樣，四周依舊燒著幾十根手腕粗的大紅蠟燭，燭淚順著蠟燭慢慢的往下流，就像一個止不住哭泣的棄婦一般，八張桌子完好的擺著，大堂之上已經清理的一塵不染。逍遙樓的門緊緊閉著，將荒野外野狼的嘯叫和夜空的寂寞封閉在外麵，一派淒涼。
整個逍遙樓活像個黑夜裏迷途的孩子懷裏抱著一大堆金子站在人來熙往的大街一般，恐懼，害怕，迷茫，無助。
小馬戰戰的到了大堂，看見空如一人，心裏不禁驚疑十分，暗想著，“剛才的嘶叫聲是從哪裏出來的？莫非是我聽錯了麼，是荒野裏寂寞發情的豺狼的聲音麼？”正想著，突然聽到一聲大喝：“站住！”
小馬立刻就站著不動了，身子僵化的似僵屍一般，身子顫抖的像個篩子，他能聽的出來是納蘭秋笙的聲音。
納蘭秋笙緩緩的從二樓的旋轉樓梯上走下來，他走的很慢，一步步的順著樓梯走著，身後跟著幾個馬賊打扮的人，總是離著納蘭秋笙三個台階。納蘭秋笙的腳步聲一點點的充斥著小馬的腦子，就像午夜的喪鍾一般，小馬的身子顫抖的更厲害了。
納蘭秋笙的眼睛似電一般掃著眼前的這個身材佝僂，戰戰發抖的人，又一聲低喝：“轉過身來！”
小馬兩手憑空舉著，臉上勉強的掛著驚懼卻假惺惺的笑意，讓人不由得想嘔吐。納蘭秋笙睜眼看著眼前這個麵容猥瑣，鼻梁高聳，滿臉皺紋的人不禁泛起一股厭惡之意，因而又叱問道：“你是誰？”
小馬緩緩的轉過身來，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白衣似雪的人，臉上不禁泛起一陣笑意，就是眼角都堆滿了笑，忍不住道：“是你？”
納蘭秋笙一陣錯愕，回道：“是我？”
小馬仔細的打量著眼前這個俊秀的男人，又看了看他腰裏別著的鑲滿紅藍寶石的劍，臉上又不由得一陣失望，歎道：“哦，不是你！”
納蘭秋笙心裏更加煩悶，先前因為老三被大當家的處死的事一陣煩悶，現在又見這個粗魯，厭惡的奴才樣的人不禁更加怒不可遏，但是又不知對方具體底細，所以一時也不敢輕易出手，所以又耐著脾氣問道：“哦？不是我？”
小馬一眼便看出了納蘭秋笙眼裏的變化，已經知道對方的所思所想，他的下一步要做什麼，他總是那麼的自信。小馬已經知道眼前這個易怒的男人會在得知自己是個馬夫之後一劍刺破自己的喉嚨，所以他盡可能的裝作鎮定。在一瞬間裏，他已經滿臉堆笑，俯著身子衝著納蘭秋笙傻笑。
納蘭秋笙見眼前這個賤狗一般的人如此鎮定，更加不敢輕易出手了，所以當他慢慢的走下台階，到了大堂並且在右起的第一張桌子坐下之後，又耐著性子問：“你是誰？”
小馬身子彎的幾乎跪了下去，依舊一臉諂笑的回道：“在下的賤名怎麼能入您高貴的耳朵呢？”
納蘭秋笙手裏按著劍柄，臉上青白陣陣，小馬知道如果稍微有一點差錯，惹怒了這頭凶猛的獅子，那後果小馬用自己最愛的鼻子都不敢想。
四周一片寂靜，邊角的紅燭在冷風的搖曳下搖搖晃晃，一時整個大堂之上光怪陸離，肅殺之意漸起，燭光晃動的一刹那，小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似乎能感覺到在下一個瞬間，對麵這個暴怒的男人會用手裏的利劍劃破自己的胸膛，挑出跳動的心髒然後就著冰冷的竹葉青吃下去。
納蘭秋笙的背後突然轉出一個人，帶著一頂殘破的鬥笠，遮住了半邊臉，身上血汙肆虐，破爛遍布，左邊肩膀整個都傾斜下去，胸膛卻高高的聳起。
隻見那個人側著納蘭秋笙的一邊，低聲道：“這個人是逍遙樓的馬夫小馬。”
小馬不由得一聲驚叫：“李三！”嘴裏呼出的同時，腦子裏卻轉過千百個念頭，如果納蘭秋笙知道自己隻不過是一個命賤如豬狗的馬夫之後肯定會一劍出鞘，而那時自己又該怎麼辦？站著等死麼？腦裏想著手卻不由得向腰間的那把鈍刀上摸去。而就在這一瞬間，納蘭秋笙的劍已經出鞘！
納蘭秋笙和小馬相距三丈有餘，納蘭秋笙左手按住劍鞘，右手卻已經在一個驚人的速度下將一柄藍光如虹的寶劍拔了出來，黃金吞口，劍鍔上鑲滿了寶石，劍身極長很窄。一道藍芒從小馬的眼前閃過，小馬的身子不禁抖了一下。
小馬在劍光劃過自己喉嚨的時候對你自己說：“小馬，你要記住你是一個命賤不如豬狗的馬夫小卒！”所以小馬沒有動，也沒有躲閃，摸著腰裏鈍刀的手慢慢的放了下來，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在那一刻，小馬仿佛又看見了老板娘柳若詩在黑暗裏遞過酒時那雙纖細白嫩如蔥的手。
“撲哧”一聲，電光火閃之後死一般的寂靜，隻能聽見劍入鞘的聲音，那聲音就像刀鋒劃過骨頭時迸射出的那種奇妙的火花光芒。
小馬感到自己已經無法呼吸，喉間一陣清涼，然後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在這個時候他好像能再喝一口舊葫蘆酒壺裏的竹葉青，當然三年來他竟然連一口竹葉青都沒喝過，甚至都沒碰過。小馬現在感覺自己真是死的太他媽的冤枉了。所以他的手就不由得摸到了他別在腰裏的酒壺。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納蘭秋笙右手按著劍柄，一臉怒容卻似乎帶著一種難以名狀的冷笑，穿堂風將他的白衣大袍飛起，衣角翻飛，一鳴驚人。而地上卻癱躺在一個人，半耷拉的鬥笠已經被削作兩半，喉嚨兀自鮮血噴湧，讓他本來鮮血滿布的衣服上更加汙穢，地上也已經溢滿了血腥撲鼻的猩紅。
納蘭秋笙竟然用劍劃破了李三的喉嚨！更為奇特的是，李三原本站在納蘭秋笙的背後，納蘭秋笙並未起身，卻拔劍背對劃上了李三的脖子，而且速度幾乎快的驚人，前後不過一瞬間，他是怎麼做到的？
小馬對眼前這個一身白衣如雪的男人突然真切的感到一絲莫名的驚懼的同時又開始後悔剛才為什麼自己竟然在關鍵時刻閉上了眼睛，就像一個害羞的洞房新娘一樣！
納蘭秋笙一張嚴肅不可久顧的臉上不怒自威，此刻正鄙夷的看了倒在血泊裏的李三一眼，然後又抬頭環眼瞪著小馬然後冷冷的道：“我不殺手無寸鐵的人卻不會放過一個賣友求榮，卑鄙下流的人！”
小馬心裏突然一震，看著眼前這個凜凜的劍客，不由得背上泛起一絲涼意，心裏隱隱的有一絲疑惑，而具體是什麼卻久久想不起來。自然在這樣一種瞬間生死的情境下他也來不及細想，也就是前後一瞬間的事，他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變的異常的可怕和讓人琢磨不透。
小馬貓著身子仰頭看著納蘭秋笙，一張滿是皺紋卻堆滿媚笑的臉幾乎貼在冰冷的地上。納蘭秋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眉宇間閃過一絲鄙夷的神色，突然說道：“拔出你懷裏的刀！”
小馬兩條似冷魚般的腿不由得一抖，然後就一聲驚叫跌在地上，慢慢的抬起頭來，仰頭看著眼前這個無情的人，然後顫顫的道：“您剛才說什麼？”
納蘭秋笙右手按住劍柄，又重複了一句：“像個男人一樣站起來，然後拔出你腰裏的刀。”
小馬慢吞吞的爬起來，嗚咽的聲音喃喃的，幾乎嚇的哭了出來，弱弱的低聲說道：“我拔出我腰裏那把連柴草都剁不開的刀之後，我就沒命了！”說到最後他竟然真的哭了起來，嗚嗚咽咽，兩行渾濁的淚順著他汙穢，滿是皺紋的臉上滾落下來，兩腿之間一片撲濕，不時的散發出一種腥臭的，令人作嘔的卻混雜著一種莫名的香味。
納蘭秋笙鄙夷的轉過頭，一張吃人的臉上泛起一陣厭惡，他已經開始對眼前這個無能，肮髒不如狗，被嚇得屁滾尿流的窩囊廢提不起一點興趣，他甚至覺得用他手裏鑲滿寶石的寶劍殺了他簡直就是抬舉他同時也是一種對自己和這把寶劍的侮辱。
小馬的身子顫顫著，像是冷風下搖晃的枯樹一般，滿意蕭索，不甚淒屈，他滿是濁淚的眼睛斜眼看著背過頭去的納蘭秋笙心裏不禁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納蘭秋笙突然冷冷的道：“髒狗，過來舔我的腳！”
小馬心裏不由得又是一震，一霎那間他真想抽出腰裏的那把鈍刀捅進他的心髒，可是腦子一下忽閃之後，他又打消了這樣的念頭。此時小馬鼻涕橫流，他不由得用髒手摸了一把，然後很自然的抹了一嘴，然後又滿臉媚笑的像納蘭秋笙顛顛的移步過去。
納蘭秋笙已經忍不住想要嘔吐，擺擺手道：“算了吧！我怕髒了我的腳！”小馬臉上青白陣陣卻兀自堆滿笑意。
納蘭秋笙身後的人也都掩嘴偷笑起來，整個大堂之上一片蕭索，冷風吹的整個逍遙樓更加寂寞，荒野不時想起野狼其群的嚎叫，而一陣喧囂過後，逍遙樓外竟然響起了陣陣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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