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40 更新時間：12-03-29 21:32
這個世界不存在公平這種東西，隻有平衡是可以得到貫徹的。既然要平衡就一定不可以公平，有富就必須有窮來保證相對穩定，有生就必定有死來維持比例。
這是在他眼裏看來再淺顯不過的道理。
可惜這理念使他備受討厭，尤其是教父和修女們，幾乎每個年長的家夥談到他，即使再高望重的人也不介意用糟糕的詞彙來詆毀這個孩子。
罪惡的、不信奉主、沒有仁愛之心、不聽取教訓、不知道悔改的、墮落的……這類的詞語。
４歲的時候因為偷渡，而且是極其偏僻的鄉村人，他們一家沒有護照和身份證明，就這樣貿然的跑到了美國來。像那些黑皮膚的奴隸們一樣，偷偷的躲在貨倉底部混入了國境。
很可悲，他們是在權貴的庇護和默認下進入的國境，而他們的生計問題卻裸露在人道之外，沒有任何的機構和人幫助他們，相反的，噩運風度翩翩的來了。
父親因為沒有身份證明和護照，直接被當成了法律中的漏網之魚，一個高官的兒子因為奸殺罪，即將行刑，於是父親很光榮的被選中了，僅僅４０萬美元，就完全堵住了這個世界的一切真相和人們的眼睛，於是犯了奸殺罪，最後被推上刑場處死的人成了他的父親。
母親終日以淚洗麵，呼天搶地之後她發現自己還必須養活自己可憐的兒子。
這個把尊嚴看得比命還重的女人，在肮髒破敗的小屋子裏，僅僅１０美元不到的價格就讓那些狗一樣的男人爬上了她的身體。
年幼的他站在屋子外，手指死死摳著牆壁上脫落石灰露出的磚縫裏，拚命敲著門，聽到屋裏壓抑的喘息和呻吟，終於膝蓋一軟跪在地上，淚如雨下！
手上還死死攥著母親給他的錢買來的麵包！
他不敢去想象屋子裏的母親是如何悲慘的情形，越是不敢去想那聲音就越是放大了進入他的耳膜！
含淚望著那破破爛爛的小鐵門，他放聲大哭。
錢！錢！錢！
總有一天他發誓一定要把這個世界上所有昂貴的寶貝都踐踏殆盡！
１０美元算什麼！４０萬又如何！
可是……就算到了那時，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什麼都沒有辦法拯救現在的一切！
誰能告訴他！誰能告訴他怎麼樣才可以把他的母親完整的還給他？啊？
那幾年，為了盡可能的讓母親少和那些惡心的下流胚接觸，他去撿垃圾、收集報紙廢物甚至是偷東西。
歲月仍然像個神偷，不斷地將生命力從母親破敗的身體裏抽走，女人年輕的容顏漸漸破碎模糊成一張泛黃的相片。
她躺在四麵漏風的小屋子裏，大口的咳血，枯槁慘白的手撫過兒子的臉頰，她親愛的孩子。
那個冬天的西北風非常的猛烈，最終將那間屋子的鐵皮屋頂都刮飛，於是，他所有的記憶和牽掛都死在了那一年的那一天。
７歲。
無數個快要餓死凍死的夜裏，他蜷縮在垃圾堆裏，翻找著那些被人丟棄的破爛，執著的翻查著能讓自己苟活下去的一點點用途之物。
死一樣的饑餓和恐懼成天包圍著他，母親給自己精心縫製的棉衣服，雖然是無數碎料拚成的，但卻有著溫暖的回憶和質感——現在已經在他的身上爛出了好幾個洞，肩膀上開了條不小的縫，卻仍然穿著。
這間破爛無比的行頭，已經是他最後的回憶了。
也是他唯一擁有的東西了。
天上的風吹散了雲的傷痕，他才開始慢慢的學會平衡。
他有一副很好的相貌，好到所有人看到的那瞬間都非常吃驚這是一個乞丐所擁有的。如果換一身打扮，他會是一個高傲而俊美的小少爺也說不定。
休斯頓教堂的修女咖伊把他帶去了福利院，並用一種在他看來廉價的笑容向其他的孩子介紹他。
“哦，可憐的孩子，主會垂憐於你。”站在神像前的肥胖神父向他招手：“來吧，到這兒來。”
他慢慢的走過去，眼神裏空無一物。
“孩子，不要這樣不敬，你的瞳仁裏我沒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神父彎下腰來，把手掌輕輕放在他的額頭上，輕暖的聲音在繼續：“現在以仁慈的主名義在上，賜予你全新的名字——葛瑞茨。”
“……”
“那麼，現在告訴我，你的名字是什麼。”神父彎下腰來平視著他的眼睛，他不喜歡這種帶著脅迫或者要求意味的視線，幹脆的扭過頭去：“瑞爾。我叫瑞爾。”
“不，從現在起，你叫葛瑞茨。”神父耐心的重申。
“瑞爾。”孩子帶著一絲嘲笑的勾起嘴角，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低等生物一般的赤裸裸侮辱著神父的觀點。
失去耐心的神父終於加重了聲音，感到失望和些微的憤怒，但即便如此，他還要維持他那該死的親和慈善，隻能加重語氣：“咖伊，把他帶走吧，這孩子是不懂得感恩的家夥，他將不會得到好運和報酬的。”
無奈的修女隻好用手輕輕推著瑞爾的肩膀將他帶走。
葛瑞茨，grace，恩典。
瑞爾，real，真實。
恩典隻是一場虛妄的騙局！
宗教也是！
瑞爾忍不住放聲笑起來，引來周圍人責怪而驚異的目光。
如果說這偽善的殷殷話語是光明的話，那麼這個光明也來得太遲了些！
他大步的跨出了教堂的門，那一刹那背光的孩子顯得尤其狠仄。他早已決意拋棄一切所謂的光明和信仰！早在7歲那年的那個時刻！
我不相信任何東西，尤其是信仰這種破爛，信仰一件東西，就等於是把你的靈魂交付在他人的手上，他人的喜怒可以隨時決定你的是否崩潰健在，這根本是犯賤。
教會的日子是枯燥的，每天早上裝模作樣的跟著神父修女們念聖經，劃十字，下跪祈禱，並且擺出一臉崇拜向往的樣子對著早餐合十，感謝那虛無的神給你送來了一頓飯。雖然說隻有巴掌大的一塊蛋糕。
被收養的孤兒們不可能吃飽，除了特別的節日，比如說感恩節，他們會獲得一個橘子，還有多吃幾塊麵包的權利。除此之外，哪怕在沒吃飽的時候多看幾眼盛湯的碗都會遭到嚴厲的訓斥，會被神父以“貪婪”的名義嘲笑不止。
“饑餓使我們銘記更多東西，它會讓我們明白這個世界的真實和疾苦。從而更加懂得感恩。”
神父抖著滿臉的肥肉不止一次的在禮堂裏對他們高聲呼喊，近乎強迫性示威。
“嘿，葛瑞茨——”紮黃辮子的女孩子湊過腦袋來，想趁著這時候做點小動作，說點什麼。
“葛瑞茨是誰。”
女孩抿了抿嘴，無奈的再次湊過來：“好吧，瑞爾，我告訴你啊，今天早上我看到休斯頓神父一個人吃了6條麵包，還是夾著熱狗的。”
瑞爾淡漠的望向神像，他的眼睛裏仍然沒有任何光影，他沒在看。
“喂喂！瑞爾……”女孩忍不住小聲叫嚷起來，企圖吸引回他的注意力。
不幸的是這聲音被神父的耳朵所捕捉到了——
“你這個罪惡的孩子。”神父龐大的身軀向這邊移動過來，女孩嚇得向後縮去，背部抵到瑞爾的胳膊了，卻還在不斷的害怕後退。
“瑞爾……”女孩嚇得緊緊依附在他的身體側，企圖得到一點安全感，卻沒有絲毫回應，她身後那個男孩目光放空一切的仍然望著前方，對她的呼救充耳不聞。
肥大的手掌死死握住女孩細瘦的腕，將她拖出去：“在這樣盛大的禱告上做出玷汙主的行為，你已經罪不可恕了，啊，可悲的靈魂啊，放逐你到外麵的淒苦世界去吧。”
女孩發出哀鳴，卻不斷被拖出去，最後聲音消失在大門外。
被趕走了。
神父轉身要回到神壇上，發現瑞爾的深情依舊不變的冷然望著空空的前方，於是帶著惡意的好奇，湊過臉去：“哦，小孩，對於夥伴的哀鳴無動於衷，你在想什麼。難道你的心靈已經被冷漠所沾染了嗎？”
“我隻是，”男孩依然冷淡：“在冥想自己該做的事情。”
“那是什麼事情呢。”
“冥想我該如何努力。祈禱我可以成功。”
冥想我該如何努力踩死你們這群肮髒卑劣的螻蟻。
祈禱我可以成功的爬到那個頂峰。
神父露出難看的牙齒嘿嘿的笑了，瑞爾沒有動靜。
這兩個家夥這間彌漫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的黑暗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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