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10 更新時間：12-01-07 22:59
2
蘇醒，是在深夜，一個漆黑的幾乎沒有光線的深巷裏。連天空都灰暗的可怕，左右兩邊都是高高的牆壁，壓得我喘不過氣。
頭好暈。
渾身疼得難受。
腦袋裏的思緒極其的混亂。
我停頓了好久，靠著長滿黴菌的牆角，渾渾噩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久我捂著臉無可抑製的哭泣。
那些從指縫不停的肆虐的水珠，似乎是對我最大最大的指責。
我應該怎麼去麵對我的母親，麵對她一臉期盼的神情。麵對她對我的關切，麵對她的失望。我無可想象。在那個破敗的房子裏，失去了唯一的溫暖的母親，會用怎麼的目光看著我。我恨！真是恨！卻不是對田馨。我痛恨自己的無知，痛恨自己的軟弱和天真。我痛恨自己那段時的墮落和放縱。
我再也無法回到學校，回到媽媽的身邊，心安理得的享用媽媽供給我的一切。
黑色靜靜的在空氣裏回蕩成一片絕望的深色。
遠處的城市，散發著冰冷而且熟悉的光輝。多麼像，多麼像是溫暖。我著了魔一樣的向那片有著光芒的地方伸過手。握住的，卻僅僅隻有從指尖掠過的涼風。
我應該怎麼辦？
我想到了離開，離開這個城市，既然，我沒有辦法麵對。那麼，逃離吧。
我站起來，微微顫顫的雙腿，堅定的邁開。
既然沒辦法麵對，那麼，逃離吧。
對不起，對不起，媽媽。原諒你不孝的兒子吧。
溫熱的淚水更加洶湧的從眼裏奔湧而出，直接擦過臉頰，滾落在我腳下的水泥板上。化成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的水漬。
我再次的看向那個隱藏了無數糜爛的，燈火璀璨的城市，心裏溢滿了滿滿當當的疲憊：我多麼想，多麼想，像那座城市一樣，變得糜爛，變得水火不侵，變得墮落，變得千瘡百孔，變得人人指責的敗類。不再理會任何人的目光，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活得是、瀟灑，活得肆意妄為……
我多麼希望……
我就此沉淪……
就此迎接屬於我的光輝。
我在天亮的時候，用口袋裏所有的錢，買了前往Q市的火車票。
Q市和P市，一東一西。
我想這樣的距離，應該就夠了吧。
我身著一件已經髒兮兮的白色襯衣，站在高高的候車台上，最後，深深的，深深的看了這個我一直居住的，我所熱愛的城市最後一眼。從軌道上傳過來的風，卷起我的衣角，輕輕的翻滾起年輕的波浪。
所有的一切，行色匆匆的人群，巨大的行李，高高的掛牌，禮貌的廣播聲。所有的一切……我深深的呼吸，在吐氣，胸腔形成一個完美的起伏。再見了。
我微笑起來。卻牽動了傷口，痛得我倒吸了一口氣。
轉身，我就義無反顧的踏上了前往P市的列車。
我在渾渾噩噩的車廂裏，夢到了我的母親，我看見了大片大片在陽光下麵盛放的油菜花，媽媽頭戴著被陽光浸染成金色的竹編鬥笠。身體無比的輕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車窗的陽光耀得人睜不開眼。
在下午的時候，我隨著三三兩兩的人群下車。看見了Q市陰沉的天空。也許，我做出離開P市的決定，根本就是一個錯誤的開頭。帶滿了就像陰天一樣的顏色。
我那個時候已經餓得走路都不穩了。跌跌撞撞的走出Q市的車站沒幾步，天下起了毛毛細雨。隔著雨霧，所有的行人的腳步都變得匆忙起來。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立在街頭，悲傷的感覺油然而生，那時一個人對陌生環境應有的感覺。
我又暈倒了。
迷迷糊糊，極其虛弱的醒來的時候，小雨已經變成了大雨，天也黑了。我還是躺在我暈倒的地方，一個燈紅酒綠的街頭。在我的身邊就是垃圾桶……
我已經不記得，那個時候，自己是抱著怎麼的心情去翻那個垃圾桶的。
傾盆大雨，順著我嬌生慣養的皮膚，冰冷的，沒有溫暖的滾下去。落在垃圾桶的深處，堙沒在一片黑暗之中。
我後悔了，我多麼的想回家。我本來就應該是那個不知世事的優等生。有著一個很偉大卻也很普通的母親，我應該在寬敞明亮的教室裏認真的讀書，將來走在已經預算好的紅地毯上。我應該是那樣的。光明的，簡單的。普通的，走進人海就會消失。
去他媽的田馨，去他媽的自尊心。我不甘心，我突然之間仇視一切。
可是那時，我能夠拿出來的也隻有淚水。
後來的一段日子。我乞討過，幫人打架過，還搶過劫。沒有了所有的，跟優等生有關的光環。現在的我才算明白，讀書不重要，權利不重要，錢也不重要，尊敬也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活著。隻要活著，所有的一切才有了前提。
我不是沒想過回家。剛剛開始，是沒有錢，後來的時候是沒有臉回去見我媽媽。在後來，就是習慣了在Q市的生活，再也沒想過回家。隻是偶爾，在我租到的小單間裏，我還是會夢到那個本屬於我的，帶著濃濃暖意的家鄉。
那天，我被Q市萬福街老大的馬仔打，萬福街，就是我第一次來這個城市踏上的第一條街。原因是我不小心踩到了他們的地盤，烏有的罪名，他們受了老大的氣，就會找一些弱小的對象發泄。狂風暴雨般的拳頭落在我的身上，急劇疼痛讓我迷迷蒙蒙中想起那個時候的我，一身雪白的襯衣，純潔得就像上帝。才短短的一年，我就沾染上了再怎麼也洗不掉的顏色。現在的我，已經很久很久不穿白色了。
被打暈，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在一堆垃圾裏醒過來，也在意料之中，我淡然的起身，活動一下身體，確認除了疼痛外，沒有任何骨折的現象。那個時候，已經是黎明了。那幫狗腿子，他們大多時候，隻會在夜裏凶狠。空氣裏鋪散著薄薄的霧氣，粘在皮膚上，有股冷意。
我剛剛邁開雙腿，準備回家的時候，突然被一個東西絆倒。
夜裏的光線也不是十分的明朗，我看不清那時什麼，黑乎乎的一團。說不定是屍體。
我亂七八糟的想著。
實際上，每次挨打，都會讓我變得有點暴躁。
真他媽的晦氣。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不耐煩的踹了那東西一腳，卻突然傳來肉體碰撞的聲音！不是吧！我被嚇了一跳，聯想起，剛剛自己想到的東西，心裏說，不會這麼準吧。胸腔裏的心跳變得劇烈起來，連瞳孔都微微的收縮。我猛的後退了一步。那是下意識的反應。黑乎乎的四周，突然的傳來一種陰森森的氣氛。
我一下子出了一身白毛汗。
“救……”
那東西似乎被我踢醒了，斷斷續續的發出細微的聲音。但是奇特的是，那聲音裏沒有慌亂，沒有絕望。
聽到人發出來的聲音，我反而鬆了一口氣。
平複了呼吸之後，我掃開附近的雜物，一個滿身是血的少年，出現在我的眼前。
之所以說他是少年，是因為他肩胛的曲線，那時少年特有的清新和稚嫩。
那個時候的我，遠遠還沒有做到冷血。
所以，那個時候，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救他，必須處理他的傷口，因為他的左上手還在不停的出血。那血就像溪水一樣的源源不斷。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背回了我租住的小屋子。
好在那地方偏遠，否則，肯定會有不少麻煩。
輕輕的把他放下，固定住他的左手，擦掉他臉上的血汙，我看見了一張清秀但卻普通的臉。最為突出的是少年的額頭上有一個火紅的鍍金印記，金色的太陽外麵是紅色的火焰，裏麵包裹著繁複的類似五芒星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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