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00 更新時間：12-02-21 22:29
寒冬。
大院小屋皆掛上紅幅，亦府內上至胡須花白之老人下至年幼之侍女，人人麵露喜色，行色匆匆。院子之後久不曾踏出房門的寵妾也打扮得花枝招展，僅為大宴上再次討得多年未見的夫君的歡心，用心何其良苦。這日子實為府內二少爺生辰，最得寵的孩兒當然有最盛大的慶生宴，一日之內門庭若市，新鮮的瓜果蔬菜源源不斷運入廚房內，堆成小山。庭院內眾人碰上麵便嬉笑問候幾聲，場麵熱鬧得似過年一般。
而真正主角亦桃爍則臥屋內軟鋪之上，眉細眸狹，盈盈而笑，懷抱一名清秀少年。絲毫不染門外的歡喜喧鬧。
“哥哥，哥哥。”少年扯他的衣袖，抬頭嘟嘟小嘴。
“嗯？”亦桃爍低頭挑眉輕笑，收回四散的情緒，緊了緊那溫軟身軀。
“外麵好熱鬧啊，爹爹昨晚還讓我學著說好多好多好聽的話，要說給哥哥聽，今天是哥哥的生辰不是嗎？為什麼哥哥還不起來？爹爹說讓倫兒不得打擾哥哥休息的呢。”亦倫搖搖小腦袋瓜，他好想出去和小孩子們放鞭炮吃糖糕。十幾歲的少爺被寵慣了思想上身體上都比同齡人要嬌嫩，他人吟詩作對的時間他用來玩耍，加上亦桃爍的袒護，亦倫真有點兒不學無術。
“怪哥哥不讓你出去玩兒了？”亦桃爍自然了解他那少年心性，說起來他也並沒大亦倫多少歲，隻是兩三歲的間距可以拉開兩個人的性情之差許多了。
“不是不是。”亦倫見哥哥說得那麼直白，不好意思地低頭羞紅了臉，這種日子他怎麼可以貪玩得不陪哥哥呢？
“好，那哥哥不休息了，帶我的倫兒出去走走。”亦桃爍半起身，扯下一旁的衣袍為亦倫穿上，層層裏衣層層外衣裹個嚴實。華貴的裝扮使得亦倫更加水靈，亦桃爍凝視其許久，一吻覆蓋於那唇上輾轉舔吮。
亦倫不覺奇怪，從小都把它當作二哥與自己相交甚好的表示，於是他伸出粉紅小舌回應。
亦桃爍眸光深濃，一手摟住亦倫纖細腰肢，低聲呢喃，“倫兒…”
亦府老爺正妻一位，妾室成群，膝下卻隻有三子。大少爺亦瀾趨是最不得寵的妾誕下的孩兒，自出生到會識字講話從未見過父親一麵，母憑子貴，這道理至此應當逆了；二少爺亦桃爍乃命薄的美豔嬌妻之子，娘親死於難產，老爺便把對妻子的疼愛統統轉移到他的身上，隨著他長大而日漸嬌媚的麵容是母親毫無保留的遺傳，更得老爺的心；三少爺亦倫則居中，第三妾室的兒子不得寵也不被冷落，也許是他清秀可人的容貌令人不得不疼愛罷。
亦瀾趨多失勢，都是少爺一位，文采飛揚，武力好得，高大英俊的外形，城中女子不無為之傾心，可惜其年過二十仍未娶妻，讓多數女子從豆蔻待到桃李，隻餘歎息。府上人皆盡知，這次不單單是二少爺亦桃爍的生慶，還是大少爺亦瀾趨挑選妻子定下婚姻的日子，若有人不知，恐怕便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亦倫。
亦倫被裹成了一個團子，讓披著狐皮披風的亦桃爍給圈在懷裏，隻露一張凍得通紅的臉蛋兒，帶出了燒著爐火的暖屋。一路上不少人鞠躬問好，隻是些別的院子的侍女羞紅了一張臉跑開了，來不及道一句少爺百歲。可見那亦桃爍的皮臉當真是妖豔媚麗，連女子也自愧不如，亦倫倒是惱了，取出一抹方帕逼著二哥圍在臉上遮住半張傾國傾城容顏。
亦桃爍也不追究，他對這禮儀從來沒有什麼太大的概念，譬如那句少爺百歲，莫非眾人說出口了他就當真能活過百歲？放了亦倫去玩耍，亦桃爍雙手置於口袋緩緩步入宴客場所，爹爹正於上座飲茶，眯著雙眼監督下人布置這宴席。見亦桃爍踏入，老爺笑皺了老臉趕緊起身迎上去，握住了那雙冰冷的手不住地揉搓為其取暖，生怕他的寶貝心肝兒子著了風寒身體不適。
“爹爹早安。”亦桃爍甜甜地道，父親眼中的慈愛毫無掩飾，他學會不要恃寵兒驕，因為…那個人存在。
“好，好，孩兒稍等三刻，宴席便開始。”老爺牽著亦桃爍落座，期間家常閑話聊了不少。
上前道賀的人不少，唯獨缺了那一個終年黑衣獨影的男子。亦桃爍茶杯見底，無人添加，爹爹去了應付來客，他又懶得使喚忙得好似無頭蒼蠅的下人，伸手懶懶拈個糕點，竟甜膩得緊。總而言之，事事不得順心如意。起身邁步想要離開這兒時，外麵傳來一陣哄鬧，從大門延伸至內廳，眾人皆好奇觀望來人是誰。唯獨亦桃爍站定，揚起下巴放空眸中光彩。他怎會不知來著定是大哥亦瀾趨，隻是許久不見，不知再見會是怎樣光景。亦瀾趨與亦桃爍麵對麵而站，老爺也回到了亦桃爍的身旁，宴請之客算是齊了，聽說禮物堆了滿滿一個屋子，還說這次大少爺回來了便不走了，閑人私底下說了很多閑話。亦倫跑至亦桃爍身邊，擠開了進來之後目光從未離開過亦桃爍的亦瀾趨，孩子脾性罷，對二哥有多親對大哥就有多疏遠，似是…還帶有點兒厭惡。三兄弟不曾開口，亦桃爍將大哥視為空氣，攬了小弟便坐，一頓飯酒水佳肴品嚐了個盡興。
隨後，老爺宣布節目上演，歌舞者盡是女子，並非庸俗之人，亦桃爍一雙鳳眼上挑，心知到了這兒就不是自己的節目了，便默默然。
說來也怪，亦瀾趨竟不抬眼看看他未來妻子人選，隻顧盯著壽星，那個癡迷，有心人當然不會不遲鈍得發現不了。
“瀾趨啊，你這也是該娶妻的年紀，台下獻舞的皆為名門閨秀，你是否選個給爹爹當兒媳？”老爺不急不慢，見那些個舞者賣弄風騷隻為大少爺一眼，竟得意地不住點頭。
“無心娶妻。”亦瀾趨果斷拒絕，是說給父親聽，是說給台下女子聽，亦是說給沒有表情的亦桃爍聽。
當下眾人幾乎是立刻靜了下來，尤其是深知老爺與大少爺之間緊張關係的人，皆為亦瀾趨捏一把汗。老爺脾氣再好，那也是對亦桃爍，他這個少爺想拒絕父親還得看父親當日臉色如何，現在話出口如潑出去的水，不知他會得到怎樣的回複罷了。
“哈哈哈。”隻見老爺不怒反笑，“古語有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難道吾兒想當個不孝之人？”
亦桃爍此時便抬眼對父親微微一笑，啟唇道出了在這宴會上的第一句話，“爹爹，大哥怎會是一個不孝之人？定是那些姐姐們不入哥哥的眼，哥哥才會婉轉地說是無心娶妻。”
亦桃爍這話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台上台下的人皆了然地大笑，至於那群女子，也黯然退下。亦倫咬著筷子麵露不悅，亦瀾趨娶妻是他期待已久的事兒，這回不成，又得等待多時，亦瀾趨粘在二哥身上的視線也得停留多些時日了。
娶妻的事本該到此告一段落，怎想到老爺摸著花白的胡子遞一個暖手爐給亦桃爍，開口聲音亮如洪鍾，“管家，把方氏之女請上。”
亦瀾趨方才明白老爺不會輕易饒過他。
方氏之女，能歌善舞，容貌傾城，人口相傳之言，比不上當麵一見。肌膚細膩如水潤澤如玉，櫻唇輕抿，麵帶羞赧，綻放之光彩亮了一堂，男女老少眸眼顯露驚豔之色。亦倫冷冷哼一聲，女色再怎樣極品又有哪個比得上自己的二哥？看了看那不久之前自己為二哥蒙上的方帕，竟覺得其多餘得很，想伸手取下讓那幫俗人瞧瞧什麼才是美豔，又不想令他人窺覷亦桃爍，隻顧展現不屑。
亦桃爍在內心暗歎此女之美，見小弟的舉動異常，不住失笑，卻隱於一層隔閡之內，“倫兒，不得無禮。”
亦倫瞪一眼方氏之女，坐於二哥大腿上讓其喂自己葡萄。
“亦公子百歲。”方氏之女對亦桃爍行了一個萬福，盈盈一笑，五官盡是驕傲之色。
原本亦桃爍便不是愛與他人爭奇鬥豔之人，但在這自己的生宴上被人折了風頭有些許不悅，其實那些都並非重點，小孩子心性般，他想讓台下眾人與台上的亦瀾趨看看誰才是這場戲的壓軸。抬手揭了那麵巾去，勾唇一笑，凝固在場所有人目光，眼角餘光中亦瀾趨的眸子精光點點，他的心莫名的安，“姐姐不愧是傾城女子，桃爍自愧不如。”放下懷中皺眉的亦倫，邁至亦瀾趨麵前，兩人四目相對，很好，那眸裏隻有亦桃爍一人，“想必讓她擔當嫂嫂一職，有餘，不知大哥作何感想？”
亦瀾趨怒意橫生，捏了亦桃爍的手腕，臉色鐵青。
方氏之女所能看見的隻是亦瀾趨背麵，她羞紅一張臉，靜靜等待她未來夫君的回答，天賜的容顏讓她堅信不移亦瀾趨會有肯定的回複。
亦桃爍忍住疼痛，暗暗恨自己堂堂男兒之身竟如此柔弱。
亦倫覺察了大哥的怒氣，想衝上前去，卻被爹爹伸手一拉藏在了身後，老爺精明的臉上神色不明，淡定自若。
台下之人不明當前局勢，隻顧著起哄，鬧成了一團，“大少同意了這門親事吧，同意了吧，亦府上就有兩位大美人了！”來客心裏清楚，這方氏女子站在亦桃爍的麵前，再大的光耀仍是不得不隱去，人外有人，就是這理兒。
“你當真希望我應允？”亦瀾趨死死盯著麵前的亦桃爍，那麼勾人的相貌，不溫不火得令他惱火。
隻見亦桃爍笑彎了一雙魅眼，“哥哥此話好笑，當弟弟的自然希望哥哥娶妻生子，為爹爹添個白白胖胖的孫兒。”
亦瀾趨便惱了，手上一使勁，令亦桃爍跌進自己的懷裏，擁其轉身，居高臨下掃一眼雀躍不已的眾人以及那號稱美人的女子，邪佞的笑令人漸漸的發覺不對勁，也就安靜下來，不知這名大少爺此舉是何意思。
“瀾趨傾其一生，顛覆天下，僅為桃爍展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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