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15 更新時間：12-02-20 01:22
莊則遠眼睛直盯著一家熱鬧的藥鋪看，保和堂為臨安城之中名聲浩大的藥鋪子，據說前些日子掌櫃娶了妻，那女子麵貌如玉，許多人為爭上一眼，也不管自己有沒有病，便來到保和堂指名掌櫃娘抓藥。
不過莊則遠站在保和堂前，並不是為了見掌櫃娘，他拂了拂灰道袍準備離去，卻有一位女子自藥鋪中走出，白衣綾羅輕飄，身段優雅，眼波間綺媚勾人之氣流轉，她見莊則遠身上的道服愣了半晌。
莊則遠深深對她作個揖：“聽說保和堂的藥可治百病，今日貧道路過正巧來看看，白娘子的生意確實興隆。”
白素貞聽了馬上笑道：“多謝道長誇獎。”
兩人不再多話，莊則遠向白素貞點點頭，轉身離去。白素貞望著莊則遠的背影暗自出神，藥鋪裏響起一個溫柔洪亮的男聲：“素貞，快進來。”
白素貞歛起心神，舉步走回藥鋪。
二日後，莊則遠在寶逤山腳下，與前去保和堂為同個原因，他昂頭眺望，山上濃霧彌漫，不聞人聲，琢磨了一下，最後還是邁開步伐往山上走去。
山徑兩旁怪石嶙峋，越往上走地勢越崎嶇，空氣也越發幹燥，走到一半他咽口水在原地躊躇，看了一眼前方白霧層疊不見盡頭的山路，再看一眼後方的原路，反覆思索後還是決定繼續往前行。
石岩峭壁之後是更蜿蜒難行的山路，莊則遠爬得氣喘籲籲，背後道袍大片濕溽，但他依然向前，約莫又走了一個時辰，山中濃霧更甚，他隻能抓起旁邊的枯枝向前探路，好不容易腳下的坡度不再陡峭，眼前濃霧也逐漸散去，露出一點清明，莊則遠又往前走，前方景色看得更清晰後，他傻愣在原地。
眼前是漫山遍野，無窮無盡的血紅鬼爪。
“曼朱沙華，怎麼可能……”
莊則遠臉上盡是詫異之情，他似乎想起什麼，神色倏地變綠，他馬上向後轉，打算快步離開，但走到白霧處他卻停了下來，充滿驚恐望著霧中淡淡的人影。
夢莊公子為了取得彼岸花，他上寶逤山繞過嶙峋山石，花了半天終於爬上穀，但穀中濃霧漫天，行走更是不易，又走一段時間，眼前白霧才漸漸淡薄，正欣喜之際卻察覺到前麵有聲響，他握緊劍把，小心奕奕往前走。
白霧一消失，夢莊公子首先看到一張熟悉又惶恐的臉孔，再見那人身後大片火紅。
兩個人麵麵相覷，神色皆是驚訝，夢莊公子呐呐開口：“你是……畫師？”
“我是造什麼孽我！”莊則遠扶額來回踱步，看眼前的青衣少年與記憶中一樣，他大歎一聲，“遇上你們這對兄弟準沒好事，你前世把我害慘了，今世就放過我罷！”
“對不起，之前不知道會害到你，但今世我已成人，那人也不在，應是對你構不成傷害了。”
“成人？你看你一身妖氣怎麼會是人？”
“我有妖氣？”沙華驚道。
莊則遠停下腳步說道：“全身上下都是妖氣，難怪我就覺得中原近日妖氣衝天，原來有一個就是你！”
沙華低頭看了看自己喃喃道：“難道ㄧ千年妖氣即使在忘川也洗不掉嗎？”
莊則遠對沙華的低語恍若未聞，在旁喋喋不休：“前世早就不該聽你的，也別貪戀凡世記憶向你換得斷魂草，我應該直接上橋喝孟婆湯，就不會落得現在能見妖見鬼，隻能當道士化解的下場！”
“前世我對不住你，但我跳下忘川已經投胎成人了，縱然有妖氣，我卻毫無一點法力，現在我為凡人，不是妖，道長別誤會了。”沙華道。
莊則遠睨他一眼：“隻不過換個軀殼，骨子裏是一樣的。”
沙華歎口氣道：“那幅畫我看過了，很感激你為我做這一切，能讓我見上他一回，我欠你太多，今生就讓我向你償還，你道什麼我都會照做的。”
莊則遠看他白皙的臉上盡是抱歉之情，他擺擺手說道：“免了免了，這回你別求我做事就夠了，反正中原妖氣大盛我也管不著。”
“我妖氣真有這麼重？”
莊則遠嘖的一聲道：“不隻你，沒見保和堂的白蛇，還有這座穀，全是妖氣的來源，你還真一點法力都沒有，連這都感覺不出來？”
沙華搖搖頭說道：“從忘川投胎後我雖能保有記憶，但法力盡失，我隻能做一切凡人做的事。”
他想了想又說：“你說的白蛇莫非是白素貞娘娘？”
莊則遠點頭說道：“前幾日保和堂掌櫃許仙娶親便是她。”
“沒想到娘娘居然也下凡了……”沙華自語。
莊則遠又睨他一眼：“你們來到中原到底想做什麼？凡間不是妖物該待的地方。”
“我不是妖。”
“那你為何來這裏？住在妖氣這麼重的地方，不是想恢複你的妖力嗎？”莊則遠雙手環抱，眼神犀利。
沙華愣了愣，知道他真的誤會了趕緊說：“垂玉堂堂主兩日前中了劇毒，我隻是前來摘取彼岸花作為解藥，這滿穀的花我也是今日才見到。”
莊則遠聽了略為吃驚，腦中還在思索，沙華又淡淡的說：“前世他將你推入忘川後，自己也跳下了。”
灰袍道士睜大雙眼，他驚道：“為何？”
沙華無語搖搖頭神色黯然，莊則遠摸著下巴想了想道：“所以，你跟著跳了，才會變成凡人？”
“是。”一雙墨色明亮的眼眸抬起，對上莊則遠不可置信的表情。
“沙華你前世是個傻子，今世亦是。”莊則遠無奈搖頭。
沙華回給莊則遠一個淺淺的微笑：“別說我了，道長請問如何稱呼？”
“姓莊，雙名則遠，道號修遠，你若覺得稱道不妥，可直呼我名字。”
沙華望著莊則遠一身灰袍輕笑，沒想到前世以硯筆墨彩為朝廷賣命的畫師，今生竟為道者，命運果真不容小覷。
莊則遠微眯著眼說道：“笑什麼？還有我不是被你哥推下去，是被踹下去，害的我現在後背都還在生疼。”
沙華眉間笑意更盛，莊則遠見他抿嘴忍笑，心中覺得不痛快，眯著眼睛不說話，沙華看眼前灰袍道士臉色越來越黑，於是立刻打住正色道：“我要進穀裏取花，你要隨我一起嗎？”
莊則遠望了一眼前方火紅的山穀，心裏不知在盤算什麼，他轉頭向沙華道：“這穀是妖氣最盛的地方，裏麵妖物絕非你或是白娘子一般，若為惡鬼你應付得了嗎？”
“總要試試，垂玉堂主以及西封鏢局的性命都在我手上，若現在半途而廢他們又該如何？”沙華淡淡說道，幾縷黑發擱在雙頰旁，被風吹散，一雙墨亮眼眸含笑。
莊則遠注視著身前這個青衣少年，他沒有變，還是像一千年前那般，人看似如輕煙，彷若在三界之外，不屬於任何靈魂。但明亮的眸裏盡是堅決，骨子凜冽，性子更是執硬。
莊則遠知道說不動他，心裏長歎幾聲，走到沙華旁邊拍拍他的肩說道：“我與你的孽緣需化解，來世我才能解脫，所以今生你在哪，我莊則遠亦在哪。”
沙華輕輕笑了笑，向滿穀的豔紅走去，莊則遠緩緩跟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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