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93 更新時間：12-02-09 17:25
5．
“大家停一下，開飯了。”
聽到工頭說開飯的時間到了，我放下推磚的車，扯過肩頭的毛巾擦了把臉，站在工地裏簡陋的飯堂外排隊。一碗米飯裏麵配了大白菜和榨幹的豬油渣子，算是點葷腥子在裏麵，菜很鹹，因為做的是體力活，大多工地裏的夥食放的鹽都很多。不過這對我來說並算不上苦，現在能圖個溫飽就很好了。我拿著打好的飯到角落的陰涼處一個人吃著，工地裏的人和我走的都不太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知道我做過牢的，或許是方信正衝我發了火的那天被他們聽到了，我第一天上工就遲到了，也難怪那天方信正會發火，沒讓我立馬滾蛋都是好的。一轉眼來這個工地都半個月了，日子過的挺快的，我在離工地不遠的小旅館住了下來，旅館是家庭似的便攜旅館，環境不太好，一般是給外地打工的長期租用，因此租金也不貴，每天和工頭結算工資，除開租金和雜費，日子還算過得去。
“小老板來視察了，大家快過來。”工地那邊傳來來一陣吵雜的聲音，我抬頭朝那邊望了望。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從一輛轎車裏出來，因為是背對著我的，我看不到他的麵容。我看到工頭方信正低著頭和男子身旁的助理說著甚麽，那助理再不時的傳達給男子並遞給男子一頂安全帽，男子麵向施工地，偶爾點一下頭。從背影來看，男子年紀不大，聽工友們在旁邊議論說是老板的孫子，今天是來視察的，我對這種情況不太關注，繼續低著頭吃著鹹膩的午飯。
沒多久身旁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來，正在低頭吃飯的我感覺有陰影照了過來，這時身邊議論的聲音已經全都停下來了，我詫異的抬起頭，看到一個人也朝我低下頭來，我眯起眼睛仰頭看著他，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姿勢。
“大叔，我們又見麵了，嗬嗬。”
孟歌，原來是那個青年。怎麽在這裏都會遇到他，蒼天呃！
我調整了一下這樣奇怪的姿勢，站起來扯扯身上的衣服。冷冷的回了句“你認錯人了，孟少爺。”
“嗬嗬。”青年跟在我身後發出笑聲，“原來大叔把我的姓記得這麽清楚阿。”
呃。。我既然在這裏出錯了，現在裝不認識也不行了。
“好了，大叔，告訴我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呢，我可是一直等著呢，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哪能找到你，還好咱們又見麵了，看樣子還是很有緣的呢。”青年很開心的樣子，一個人在那裏滔滔不絕的，“大叔，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麽？”
青年還在糾結這個問題，我都不知道怎麽回答他，誰知道會在這裏再碰見他呢。正當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青年時，遠處的工頭喊著繼續開工了，我慶幸可以逃過這一段，對青年假意露出失望的表情：“那甚麽，我要開工了，工地裏不安全，你還是早點回去吧，也不用謝謝我了，那次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閔藍，你在幹甚麽，快點過來做事。”這時遠處的工頭又喊了起來，卻沒想喊了我的名字。我當時真相鑽個地洞藏起來，怎麽越想離青年遠點，陌生點，結果就越是不成呢。
“哈哈，閔藍，大叔，我終於知道你的名字了，去工作吧，我還會來找你的。”青年一臉得意的樣子，兩手放在後麵，像是個討到糖的孩子。
後來，青年果然如他所說的，每天都到工地裏來看我，弄的工友們都在議論，有的工友還因此和我靠近了不少，總是旁敲側擊的問我和青年的是甚麽關係。最讓我不解的是，青年每次來都剛好是午飯的時候，總是帶著午飯來，和我一起在陰涼處吃著午飯。起初我沒有怎麽理青年，都是他一個人在說，從他的談話裏，我知道青年還在上學，是本市一所出名大學的在校生，我訝異他怎麽總是有空來工地，他笑說學校離這很近，可是因為這十幾年來都在監獄離待著，外麵的變化太大，對道路我不是很熟悉。然而青年這樣刻意討好的舉止讓我不太能適應，我還是盡量和青年保持著距離。
今天中午青年又過來了，買了份他昨天說的四季牌包子，說是老牌子，很好吃，我小時候聽過，但總沒舍得買。青年把我拉到陰涼處，拿出飯盒，嘴裏直邀功道：“大叔，這是我早上去排隊買的，你嚐嚐看，可好吃了。”他掰開一次性的筷子遞到我手裏。我接過，夾了塊包子塞在嘴裏，很好吃，包子的皮入口滑滑的，像細粉，肉也很鮮很嫩，我承認，我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轉頭看著青年，他正一臉期盼的等著我回答，弄得我有點不好意思，我低下頭，暗暗咒罵自己幹嘛因為青年的眼神而不好意思，口裏卻平靜的回答他：“嗯，挺好吃的。”
“嗬嗬，就知道你會喜歡。”青年也拿出筷子和我一起吃著，“閔藍，跟我講講你的事情吧，你這個姓很少見，還有你的名字‘藍’，是你母親給你取的麽？”青年自從知道我的名字後，就很少叫我大叔了，更多的時候是直呼其名，對足以可當他父親的我這個年紀來說，還真有種麵對晚輩做長輩失敗的感覺。
“你問這個幹嘛？”我繼續低著頭吃著我的飯。
“沒甚麽，就是想知道你的事，覺得你的名字很少見的。”
“有甚麽好知道的，你的名字不是也挺少見挺怪的麽。”我小聲的嘀咕著，想不到青年的耳朵挺靈，馬上接口道：“阿，原來閔藍也這麽想知道我名字的來曆阿，嗬嗬，那好，我告訴你吧。”
青年調整了一下坐姿，並沒有等我接話，而是自己繼續說道：“我的名字是我外公取的，挺詩情畫意也有點女氣的，是不，因為我外公以前是個語文老師，年輕的時候還出過書，後來下海經了商。但我挺滿意這個名字的，孟歌，歌，哥，哈哈，別人每次叫我的時候我都可以占下便宜，特別是和我玩的很好的朋友，他們都單名叫我，每次都說虧。對了，閔藍，我還沒聽過你叫我的名字呢，要不你叫叫我？”
青年身子前傾過來，等著我叫他的名字，我的臉有點黑了，這孩子，想占我便宜，“你多大了？”意思是想說，青年你多大了，還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十九。”青年響亮的回答。
“孟少爺。”
“叫孟歌，或者單名也成。”
“孟少爺！”
“孟歌！孟歌！”
“哎，孟歌。。”最後我投降了，叫了青年的名字，不過是個名字而已，也占不了多大的便宜。青年看我投降的表情，撫著肚子哈哈大笑：“哈哈，閔藍，你真有意思。”我頓覺臉紅，怎麽像個孩子似的和青年爭論起來，似乎和青年處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自個兒和他一樣，也年輕了不少。
“好了，不逗你了，閔藍，來，給我說說你的事兒，比如說你以前是幹嘛的，你的家人呢？”青年停止逗笑，認真的看著我。
“家人”，這個詞兒似乎離我很遙遠很久了，讓我意識裏閃現出那個少年的模樣，追著我後麵叫我哥哥。我鼻子不能自己的酸澀起來。
青年見我呆住思考的樣子，用肩頂了頂我的肩膀，“閔藍，你怎麽了？”
我沒有理會青年，把飯盒塞在他手裏站起來。青年也跟著站起來，追問我：“閔藍，你怎麽了，是哪兒不舒服麽？”
“我沒有不舒服，你回去吧，別再來了。”相處的這些天，讓我忘記青年的身份，貪圖他和小雨相似的長相，可這樣是不對的，我必須和青年保持距離。
青年看我臉色變了，急著追過來問我：“閔藍，你到底怎麽了？咱們剛才不是還聊的好好的麽？我們是朋友，不是麽，我就是問問，想知道你的事兒，你不願意說就算了，你別生氣，我不問了。”
我皺著眉頭看青年慌張的樣子，他的刻意討好也一直讓我納悶，我沉聲說道：“我們並不是朋友，孟少爺，我說的是實話，你一個大少爺成天上工地裏跟著個糟老頭幹甚麽？回去吧，咱們不適合做朋友。”
青年抓住我的手臂，阻止我離去，“大叔，大叔，別這麽說成麽，我就是想和你成為朋友，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有種很溫暖的感覺，我沒別的意思，你別趕我走，好麽？”
青年的樣子讓人很不忍，他話裏的處處討好和委屈，讓我有多少有點難過，但是，我明白，和青年相差甚遠的身份，並不適合做朋友。
我直視青年的眼神，做了這樣的決定，如果我告訴青年我的過去，他肯定會知難而退吧。“你想知道我以前是做甚麽的，那我告訴你，我以前是坐牢的，我這十幾年裏都是在牢裏度過的。我為甚麽坐牢，想知道麽，嗬嗬，因為殺人，因為殺人而坐牢。我是個殺人犯，明白麽，是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犯，別再跟著我，小心我。。哢!”我用手在頸子處做了個殺的手勢，眼睛惡狠狠的瞪著孟歌。
青年顯然被我這樣的舉止嚇到了，腳步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我越過青年往工地裏走去，青年並沒有追過來。可是當我走過青年身後的時候，青年在我背後輕聲的說了句：“大叔，你可能心情不太好，我明天再來看你。”
我停頓下腳步，待青年說完後頭也不回的繼續向施工地走去。
我並沒有相信青年說明天還會再來看我的話，我想，這個叫孟歌的青年怕是不會再來了吧，試問有誰會想和個殺人犯待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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