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68 更新時間：12-03-03 17:26
“哐！”
陸雲臣站起身，重重的向蓋著茶色繡布的圓桌拍了下去。
“開什麼玩笑？”陸雲臣轉過身，那扇檀木雕蘭的半開的月牙形小窗擋不住美好的春光，一派明媚，一派春水，“你們早就算到了嗎，準備了這大船？”
桌邊端坐著的黎月華不出聲，默默的端起麵前的清茶
正月的葉，在微燙的清泉水裏，慢慢散開一抹青韻，開出了一簇六月的花朵，黎月華一手端著杯底，一手掀開釉質細膩青花瓷製的杯蓋，聞了聞那撲麵而來的甘醇而質樸的清香。
“難道你不想救助蒼生嗎，陸大禦醫？”黎月華的聲音很慵懶，垂著眼簾細細的品味著茶香“都說思南的茶是上等的，今日一品，果是如此。”
黎月華緩緩放下茶杯，理了理衣擺，站了起來
“你打錯了如意算盤，所有醫護需求品的製作，全在思南秘密進行，我想幫的不是你，而是那些無辜的黎民百姓，但即便如此，隻要蘇暮雨不同意，你將我騙出宮又有什麼用？”小狐狸的眼裏有一絲不安，清了清嗓，背過身去看著湖上的別致的風景，他雖然知道黎月華看不不見自己，但知道這個瞎子絕對是個察言觀色的高手，自己決不能掉以輕心。
“蘇暮雨，嗎？”黎月華的迷離的眼依然在簾下半閉，湖上清風吹動著他披在肩頭的青色紗巾，青絲飛舞，淡薄的身子似乎弱不禁風卻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傲氣“思南王高貴的名字倒是被你叫的是朗朗上口嘛，人說思南王宮裏隻有一位熏妃娘娘，卻不得寵幸，入宮六年，即使是洞房花燭夜，也為邁入玉蓮宮的門檻一步，卻在熏妃即將封後的那一天悄悄出宮，歸來時卻帶這你這個大夫，都說思南崇尚男風，想必不是王有頑疾，就是心有……”
聽著黎月華抑揚頓挫而又緩慢的語氣，心裏一陣顫抖
“思南王厲害嗎？在床上。”不知什麼時候黎月華站在了自己的身後，低下頭，在自己的耳畔輕輕的吹了一口氣，微熱濕潤的氣息弄得小狐狸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黎月華的頭倚在身前人的肩頭，將自己的左手從後麵搭在陸雲臣不盈一握的細腰上，右手撫上了他細膩而滾燙的臉龐上“真可愛~”黎月華不由的發出輕輕的笑聲。
陸雲臣第一次感到除了蘇暮雨外有人靠的他那麼近，那種陌生的呼吸聲讓他感到尷尬而不適，他想逃，忽然靈機一動，想蹲下從他懷裏逃走，卻被黎月華抱的緊緊的。
“放開我，你要的就是不說，我自然也會做的。”小狐狸在黎月華溫暖而陌生的懷裏掙紮，但他心係天下卻是屬實
“你這麼嫵媚的倚在我懷裏，拳頭那麼輕，是在讓我更進一步嗎？”黎月華的臉靠的更近了“你…你…你…胡說什麼，我，我不是，哎呀！！！”小狐狸愁得心急如焚麵紅耳赤，語無倫次，心頭默念，蘇暮雨你該來的時候到是來啊
“你在思南王醉花閣的臥榻上也是這般嗎，或許更……”黎月華的笑透著一絲妖媚
小狐狸忍無可忍了，向黎月華的冰肌玉骨上狠狠的咬上了一口，終於擺脫了他的懷抱，匆匆的跑到了甲板上，微閉雙眼，任撲麵而來的春風吹拂臉龐，卻在不知不覺中想起了蘇暮雨的音容笑貌。
耳畔傳來了一陣悠揚婉轉，高山流水般的空寂的琴聲，透著淡淡的清冷無奈與寂寥，轉眼看去，是黎月華獨自盤腿坐在玉色的紗簾後。
記得小時候爺爺說過，不是每個人都是快樂的，就像是父母留給他的模糊的記憶一般，人的真心前總是扇一層紙糊的窗，脆弱到一戳即破，但你向裏看時，真真切切的卻是不願示人的傷疤
爺爺說做醫生的要懂得察言觀色，一個稱職的醫生是不僅能治好病人身體上的不適，更能愈合心靈上的傷疤，於是他總是在病人上門前來時坐在爺爺身邊，看著病人的一舉一動，長年累月的經驗讓小狐狸覺得看似囂張的黎月華縱使再才貌雙全也有逃不過命運的悲涼
黎月華眼不見，心卻如明鏡般澈亮，也許是他用心看他了世態炎涼，也許是他受盡了人間疾苦，看來，他也是個廉明官吏啊，不過普通的官吏有這麼奢靡嗎？
陸雲臣心裏是有了一番思量，放慢腳步從容的走到紗簾前
“你倒是有什麼想法，救，亦是不救”
察覺到腳步聲的黎月華，悠遠的琴聲依舊從弦上緩緩飄出
“先要救你，一個不懂生的人談什麼拯救蒼生？”
聽到陸雲臣的回答，黎月華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手中的弦斷了，發出了丁丁的聲音。犀利卻無神的空洞眼神朝著陸雲臣的方向，透露著無言的不滿
四周萬籟俱寂，二人沉默了許久
“你一直在思南王身邊，怎麼不醫治他哪？”黎月華依然坐在素琴邊“十三年前的鳳軒亂帶給他的豈止是國破家亡？父王戰死，王兄落為他國人質，他七歲便登上帝位，成為萬人之上的救世明君，俯瞰天下。他的傷，你不治，卻來醫治我這個外人？天天坐在雕龍鎏金寶座上，日日回顧著不堪回首卻刻骨銘心的沉痛往事，在他身邊，他的寂寥與失落，他心頭的傷，你不治？傳聞說你來曆不明卻深受思南王的保護，思南王卻不曾懷疑你是他國的間諜。你不治，你做的了什麼，大夫的責任是不就是醫治人身體上的傷痛嗎，難道你隻會在床上治人？！我告訴你，不要用你肮髒的身體碰我，更不要和我談什麼醫治心靈，你現在沒得選，隻有一心呆在衍晴醫治病患，然後等著你的蘇暮雨把你贖回去！”
聽著黎月華平靜卻有深意的話，感到臉龐濕濕的，清潤的淚水從頰邊滑落，凝在鄂下，平靜的風裏，似乎能聽見淚水悄然落地的聲音，聞到那絲絲鹹鹹的味道。
“我和暮雨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我一點也不了解他，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報答他將我留在身邊的，我隻知道，他的王朝，他想要守護，他想要得到的東西，我一定會盡全力的助他一臂之力，他是明君，心係天下，體恤民情。可是我真的，真的不懂，現在我能做的是讓所有身居要職的人都能和他一樣的愛惜生靈，讓所有的人都不要對生這麼驀然。難道，你懂得嗎，你的奢靡背後，剝削了多少百姓生的權力。”陸雲臣無力而無助的聲音裏透著委屈的無聲的抽泣，站在原地低著頭，手緊緊的握著，咬著唇，忍住聲音的顫抖。
十六年，在他生命的歲月裏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那麼過分的話，也從來沒有敢這樣評論他的無能，他一直高高在上，卻覺得在一瞬覺得落入穀底，就像那一天明明想抓住那雙手，卻隻剩下一片空無，落入了一個充滿戰亂與紛爭的戰場，他是現代人，是科學的信徒，從未有過對真理的迷茫，此刻，卻覺得冥冥中，是老天在折磨自己，看著不斷落地連風也吹不幹的淚水，第一次，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麼的無能。
黎月華似乎聽見了萬籟俱寂中淚水落地的聲音，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種愧疚，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我救，但這是思南對衍晴的恩，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一切是民心所向，到時你的百姓如若是心向著思南，就並不是你一人可以解決的了，如此輕率，看來衍月離十分器重你。救人，我會救，因為這世上，我會無條件的救三類人，我憐憫的黎民百姓，我尊重的德才兼備之人，還有我在乎的重要的人”陸雲臣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被動的處於弱勢了，學著蘇暮雨平時的威嚴樣，昂首挺胸
黎月華聽到這堅定的語氣，不由的為之一怔，方舟在平靜而又深不可測的弱水上緩行，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卻這麼有見地，語出驚人”黎月華的臉上又掛上了微笑，小狐狸看到那笑容，這就是傳說中的超M嗎？
聽到船的烏鳴，感覺的那潮濕的空氣，薄霧中，黎月華感到，衍晴快到了。
碼頭，一個英俊豪邁的臉龐被白布遮掩著，身著衍晴官服，頭戴華冠，腰間佩著襄珠寶刀，不停的向遠處望去，看到方舟撕破霧做的幕布，向碼頭駛來，臉上露出了一絲歡顏。
終於著陸了，小狐狸首當其衝的下了船，雙手叉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船外的空氣就是新鮮！”
剛剛還是白日，渡水後天突然陰沉了下了，朦朧之間透著月色，小狐狸抬起手看看手表，不過幾小時，眼前這不符常理日夜顛倒的衍晴讓他大跌眼鏡。
“你還敢呼吸？”眼前的黎月華和從者從船上緩步行下麵戴白巾，他伸出手將手裏的白巾遞給陸雲臣，“不知道這疫病會傳染啊？還身為大夫？”
陸雲臣一下子意識過來自己不是在旅行，小心翼翼的伸手接過了黎月華手裏的白巾，戴上。
“黎大人，您終於歸來了！”
遠處的青年看見黎月華的身影豁然開朗抑製不住心中的喜悅，前去迎接，卻撞到了陸雲臣，向他寬寬的袖子裏放進一張畫，陸雲臣感到很莫名其妙，看著身邊陌生的男子默然走過，卻不敢將畫在黎月華麵前拿出來。
“是洛將軍啊！”黎月華一聽聲音邊認出了是洛霜，麵帶微笑的大步向前邁進。
小狐狸不喜歡黎月華這樣的笑容，覺得隻有在思南王宮裏鋪天蓋地的花雨下那笑容是真實的。
跟著黎月華和洛霜的腳步，在衍晴淒清的隻剩下幾人的都城大街上緩行，慢慢拿出衣袖裏的畫
蒲公英
“喂，你是思南的大夫吧！”洛霜轉過頭“思南可是個花都啊~可惜都沒機會看一看，都怪月華不讓我去，說我是武官什麼的，小氣鬼，一起詛咒他喝水嗆死！”
聽到洛霜莫名其妙的話，黎月華收起扇子，向洛霜腦門上就是一記，洛霜好像沒事人一樣的繼續搭話
“喂，知道思南國花是什麼嗎？是蒲公英，是等待，也不知道思南王在等什麼？你說呢，月華？”洛霜將臉轉到了黎月華這邊
“等待著有朝一日滅了你！”黎月華閑洛霜囉嗦，打開扇子遮住了洛霜的臉，不知道身後的陸雲臣心有所思。
暮雨，你在哪，你千萬不能來衍晴啊~~~陸雲臣仰頭向衍晴朦朧的空中望去。
“陸大夫以入城”蘇暮雨閱畢，將從飛鴿腳上取下的捆綁著的密信放入燃燒著的燭台的火光裏，坐下，又提筆書寫起來
“舒相伯，看管好懿王，昭北有動作”
蘇暮雨手搭在月色華袍上站起身來，看著窗外的薄霧，涼風吹拂著他未打理過的細膩柔軟的長長的青絲，他輕輕歎氣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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