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鳳兮凰兮亂情迷  第一百章 恨不相逢未嫁時(八)

章節字數:3244  更新時間:13-01-04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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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心知肚明,有些事有些人,永遠是沒有交集的,不可能的情感,早些了斷了遠要比糾纏不清來得要好。她主動挽起他白皙的手指,自水袖裏取了那支白玉簪,置於他的手心裏,慢慢道:“弘鳳兮臨走前,曾告知於我,一年前我生辰那日,這支白玉簪是出自你手相贈,今日還與你,你我從此天涯海角,各不相欠。”

    他蒼白若雪的臉容,驟然白得駭人,隨即又恢複到了常態,仿若早就了然她有此番動作般,緩緩地收緊指尖,由是力道使得過大,指骨透著蒼蒼的白意,隨著清脆的一聲裂響,那白玉簪應聲而斷。

    他隨意地將它丟棄於地,冷聲道:“既然姑娘不願接受在下的心意,那麼我留於這白玉簪又有何用。若你所言,你我情意,便似此簪,恩斷義絕。”說出最後四字時,他素來平緩的語調明顯抖了一抖,而後沉言正色,微微斂眸,輕慢地抱拳一別道:“後會有期,明日一早,會有馬車來此接你,你……你要保重。”

    他轉身翩然而去,一襲淺灰的深衣,在清泠冷寂的月光輝映下,宛若一束無根的蘆葦,飄飄搖搖,冷漠無聲。他看似走得輕快,每一步卻很沉重,紊亂的心緒宛若被重重一擊,痛得難以言喻。血氣猛地湧上心頭,他停下了疾走的步伐,伏在一株白梅樹下,劇烈地喘息,胸口波濤起伏,隨著一聲重咳,一口淩厲刺眼的鮮血,堪堪噴濺在了雪地上,映著蒼白銀霜的色澤,宛若紅梅點點,顯得尤為的奪目紮眼。

    他的命已不久矣,心底事水月不知,竟連她也不知麼?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係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裏。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世上有兩種可以稱之為浪漫的情感,一種叫相濡以沫,一種叫相忘於江湖,而她與公子翌的結局,注定屬於後者。

    她上前幾步,凝眸遠望著他翩衣逝去的飄渺背影,斂襟福了福身,眸光黯然失魂,卻隻能默默地目送他離去。

    他走得那樣堅定決絕,竟不再回過頭望她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啊,她這樣想著,隻要他再回過頭看她一眼,她便若當初執意不與弘鳳兮離開那般,不顧一切地奔向他,可他為何隻是沉默淡然的快步走著,步履如飛,仿若心無旁騖,淺灰的衣袂很快飄過了山麓轉角,消失不見了。

    她也許會奢望他忽而轉身的歸來,可她也十分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公子翌是個怎樣的男子,她比誰都要清楚得多。今日一別,或是終生都不會再見,一麵想著,一麵攥緊了衣裳,痛楚地緊皺娥眉,沉言蹲下身子,終是忍不住放聲哭泣起來,壓抑了很久不敢在他麵前表露的情感,終於得以盡情肆意地宣泄出來。

    她,淚流滿麵。她,真的很想隨他離開,與他一道泛舟湖上,仗劍天下。

    可她,是名副其實的秦王王妃,與別的男子私奔偷情,是為不貞不潔,她無法想象,自己何以去背負得起那樣沉重惡毒的罪名。

    就這樣分手了,也好,她苦笑著抿了抿唇,言語真是烈性又幹脆,沒想到最後她真的就那樣說出來了,情斷義決那四字竟沒有想象得那般難以出口,內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硬堅實了,她蹲在淒冷的雪地裏,抱著膝蓋哈哈嘲笑著自己的無知,麵部異常扭曲痛苦的表情定格了很久,淚流不止後,才緩緩起身拍去了發上身上沾染的鵝毛雪花,踏上歸途。

    居於太行山下,約有一月之久,期間公子翌每日都會攙扶著她上山踏青耍玩,故她即便是盲瞎,終日重複同樣的事,對歸去的路亦算得上是輕車熟路。她依稀記得過了前麵空曠的荒野雪原,便是大片簌簌的野生落梅林,她甚是喜歡梅,不論到了哪裏,看到了何種品性的梅花,都會停下駐足觀賞,這個習慣直至延續到她死去,都未改變過。

    雙足步入梅間,梨花帶雨的花瓣攜帶著細雪芬芳,宛若漫天飛舞的紙鳶,飄零散落在她的周身和散開的發際,可這一次,她不去抬頭望那落在柳梢頭上的簇簇白梅,如簇擁的雲海花開爛漫,陣陣幽香。隻因那梅,會令她不自覺浮想起一個男子模糊的輪廓,那個人是吟風,朝夕之間,她始終都忘卻不了他的模樣。

    山林裏白梅的芬芳極為淡雅脫俗,似是將一種高曠超逸之韻流露於無形,她意識裏慢慢憶起了吟風,他渾然天成的靈韻與溫婉,清雅的衣裳素來都是以白梅香料微醺,舉手投足間,隨著優雅地動作,便隱隱散出高雅出塵仿若山巔水袖、沁人肺腑的淡香。

    他的氣韻極為動人,白衣勝雪,飄逸得宛若神仙駕臨,流轉的俊朗秀逸,宛若是太行峻嶺不化的冰雪,璨若星辰的美眸,仿佛將天下間從容淡定的神韻都彙聚於此,冷然的氣質與膩軟的溫柔並存,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漸漸地,腦中有兩個男子的影像一點一點重合,她不知不覺地竟將超然脫俗不屬於此間的他與公子翌作對比,不論是習慣的姿態還是優雅的風韻,都是極度的吻合,相似度太高了,即便吟風秀麗絕色的容顏不知要比公子翌優上多少倍,可那同是於秀逸高曠一身的氣質,卻絕非一朝一夕便可練成的。

    她漫步在落梅中,偶有纖白的花瓣落在發髻上,輕輕一垂,她執手取在掌心,凝眸視著,頓時升起一股形單影隻的悲寂,曾幾何時,公子翌相攙著她一步一步地踱過此地,他總會在開得最美最吐豔的梅下停下腳步,摘取上麵最潔白無暇的花朵,親密地為她佩戴於秀麗的烏發上。

    她走回山下的小屋,裏麵漆黑靜謐,人去樓空。公子翌先他一步回府,已將衣物行囊悉數帶走了。腳下便是半高的門檻,她輕掀起裙擺,抬起步子欲進去,卻憶起了瞎盲之時,每每走到此,公子翌都會細心地在她耳邊提醒一句:小心。

    她推門入屋,席於軟綿的毛地毯上,端起熱氣騰騰的茶盅,輕啄慢飲,水還是溫熱的,他在匆忙走前都不忘為她燒一壺茶水驅散寒意,想到此,她的心狠狠一抽,埋下頭低聲啜泣,淚如雨下。

    夜已深沉,她哀怨的目光透過竹木窗的空隙,遙望窗外夜風婆娑樹影搖曳,疲憊了不斷地追憶過往,又有何用,對自已說著明天,一切便會好了。隨後緩慢起身,走至榻上和衣躺下。

    她揭開白色的被褥,裏麵立時散出溫暖的氣息,炕下的柴燒得火熱旺盛,摸上去溫度不熱不冷正合適,她又俯下身拾起榻邊放著燃好的暖手香爐,抱在懷間,唇角輕揚透著溫馨,卻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她不知從何時起,便已習慣了他在身邊無微不至關懷的日子,她的生活裏,不論哪個角落裏,已全然都是他留下的溫情影子。

    緩緩躺下去,她的背脊觸到了一樣稍顯微涼的東西,伸過手一摸,正是一支花開正豔的白梅,許是方才他途經落梅林時摘下的吧。她將白梅握在手裏,心間驀然劃過一句似曾相識的話語:禰禎,待你二十歲那年,我便帶你去看那太行山巔千年不化的白雪……

    昏暗的光線裏,她的眼迷離深邃,默默蜷縮起來,抱緊自己的身子,炕下柴火燒得霹靂作響,可她依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的記憶正逐漸清晰了然,但她不敢往深處去想,因為,她已然記起了,對她許下諾言的這個人,正是吟風。

    她此刻身在太行山下,他陪她夜裳凋零落雪,而她今年,恰好二十歲整。

    吟風……

    吟風……

    她側過身,淚眼迷蒙,一行細細的涓流順著鼻梁一側悄無聲息地滑落,輕聲呢喃著他的名字,她憶起了更多更多,他和她山盟海誓的過往。

    公子翌即墨吟風。墨吟風即公子翌。

    他騙她騙得好慘好慘,他怎麼可以對她那麼殘忍,上天為何到他要走了,才讓她明了,其實她一直以來要尋的人,其實就在自己身邊。

    他怎麼可以對她隱藏得那麼好,怎麼可以忍心對她隱藏身份,怎麼可以那麼溫柔地對她好,他怎麼可以對她好得,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讓她又一次,深陷情迷,愛上了他。

    還愛得那麼糾結,那麼癡狂,那麼怨恨。

    墨吟風啊……公子翌啊……

    佳人西風獨自涼,

    淚濕青衫話情愁。

    不堪憔悴待誰憐,

    鴛鴦雙死,

    隻恨奈何與郎別。

    待她如夢方醒,他卻早已翩然遠去,消逝在茫茫人海裏。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有。

    ***

    弘鳳兮——他若無形無拘的清風,天地之間,任我逍遙,無人握得住他來去無蹤的行跡。

    魏禰禎——她似白梅,疏影清雅,迎雪吐豔,淩寒飄香,愈是寒冷,愈是風吹雪壓,開得愈是花色秀美。她,還象征著強大的堅忍不拔的精神力。

    墨吟風——他若太行山巔千年不化的白雪,溫潤如玉,高曠秀美,俊逸出塵,似溫柔似冰冷似無情。氣定神閑,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

    嬴政——他似臘月寒冬夜空高懸的清冷輝月,高處不勝寒,陰鷙冷酷,鳳眸瀲灩,金戈鐵馬掃六合,傲坐天下望眾奎,千秋功過。烽火台邊,美人在側,相望兩相寂。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如此以來,風,花,雪,月,一片渾然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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