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54 更新時間：12-04-11 00:37
“白大人，久違了！”儒雅的中年人剛踏進門來，迎麵便笑道。
“先生是？”白少卿有些訝然問道，不解對方的目光竟是如此的友善，裏頭仿佛還隱隱有種難言的期待？！
“雖然三日之約已過，但白大人應該還沒放棄吧？”莫譚升意有所指道。
“還請先生明言。”多方磨難，白少卿早已學會淡然處之。
“嗬嗬……白大人仿佛脫胎換骨般，難怪我兒清笙如此推崇你，卻不知你是否還願意放手一搏？”深陷牢籠，這個急躁冒進的年輕人何時已能如此泰然自若了？莫譚升也不禁暗暗驚奇。
“先生言下之意，是要我遵守當日之約，做那救人救己之事？”他微微扯開一絲笑意，眼底下卻是一片平靜。
“正是，但在那之前，我們卻還要先過了靖王這關。”莫譚升無奈道，這也是他們走出王府的唯一條件。
“先生可知，靖王不曾虧待我？”即使口出惡言，但至今為止，他確實還不曾受到來自赫連辰的傷害。
莫譚升聞言微微一愣，隨即輕輕搖了搖頭，大步向前，忽然伸出一手竟朝著白少卿迅猛抓去。
猝不及防之下，如在霧裏的他隻能眼睜睜的任由對方擺弄自個被緊扣住的手腕。
隻見那莫譚升放鬆了手勁，轉而改為搭脈輕握，好半晌無一絲動靜，仿佛入禪般沉默。
終於，這位儒雅的中年人自手上的凝視抬起頭來，眼裏竟帶了些不忍及憐憫，忽而又側過頭籲了口氣。
白少卿，大半身子早已如在冰裏。
他早就不該有任何期待的。
“你是否知道，這世上有種手段，不需要見血，卻讓人更痛更苦，偏偏連尋死了結也成為一場奢求？”莫譚升還是忍不住慢慢開口道。
他搖了搖頭，已無力回答。
莫譚升也沒真指望能得到回答，他轉頭慢慢的走近床邊，臉上如臨大敵般的慎重凜然，兩眼緊緊盯著擺放在床頭不遠處的一張圓凳。
那上麵，也不過就放著一碗剛剛煎好的湯藥。
白少卿本打算要喝的。
可是喉嚨裏此刻卻仿佛早已喝了般的苦澀難忍，他忽然很想吐。
“看來，莫某是白來一趟了……”莫譚升轉頭朝他苦笑道。
隨即咬了咬牙，一把端起圓凳上的湯藥，往後退了幾步，目光一掠而過，最終停留在一瓶色彩鮮豔的花卉上。
緩緩的，順著那花枝，碗裏的湯藥被倒進了瓶裏麵，一滴不剩。
將那空碗倒蓋在花瓶下的矮幾上，莫譚升轉身朝白少卿招了招手，示意他前來。
“好好的看著，不要眨眼。”
白少卿依言盯著那花株許久，心裏越加窒悶，那又何曾有過半點變化？！
就在他想要直接開口詢問時，奇怪的東西終於慢慢浮現了。
隻見那瓶裏死寂的水麵點點滴滴的，冒起了小小的，細不可言的泡泡，然後仿佛被什麼刺破般，又丁丁點點的碎了開來。
微不可察，卻似永不間斷。
白少卿抬頭望向仍凝注著瓶裏變化的莫譚升，心裏的不安已是到了極致。
“你再看看那枝葉花心。”對方卻似全無察覺般，又淡淡的吩咐著。
他再次低頭細看，不想隻是一眼，寒毛疙瘩卻已是瞬間冒了全身。
那枝，那葉，那花，不知何時，竟已掛上了千千萬萬條，數不清，道不明的絨絲般的東西。
迎著那光線，竟似有生命般的輕輕蠕動著，抖動著。
不多時便已密密麻麻，黑乎乎一片。
除了那瓶，何曾有那花株的丁點痕跡可尋？！
“白大人，可看清了？”莫譚升抬頭，眼裏滿是不忍。
他卻隻能笑，不停的笑著，然後搖頭，直到眼裏含淚。
幾乎，幾乎他就要以為那些風聞畢竟隻是風聞而已。
沒料到啊，沒料到，世人的目光有時到底是雪亮的。
他，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喝了這樣的東西大半個月，還自以為奇藥不可多得。
“這些東西，有個極動聽的名兒，絲絲入心，縷縷掛牽，‘絲縷’便是湄洌國王室給它們的榮寵，不過，這東西卻惡毒的很，性喜血腥，本就是為了控製死士、懲罰戰犯準備的，它們會慢慢的侵吞、牽製心魂，少則三月，多則半年，便足以操縱寄宿者的心智，讓你清醒的在淪為殺人狂魔的絕望恐怖中苦苦掙紮。”
這話，莫譚升是調轉了頭才說的，他實在狠不下心去看眼前這個已等同於被宣布末日到來的年輕人。
然而沒有，那些意料中的悲哀抓狂並沒有出現。
那年輕人隻是默默的，緊閉著眼，仿佛睡著了般。
可，為何卻讓他更加的不忍，心痛？！
他竟也會替眼前這個曾經那樣深惡痛絕的人心痛？！
“先生為何能看出來？”許久，白少卿平靜的聲音這樣問著。
“我莫譚升別無所長，唯有醫學，自小便熱衷向往，又占著太醫院醫長之名的便宜，對各國的奇難怪症都有所涉獵，尤其是這絲縷，更是其中之最。你或許沒留意，但就在耳孔那裏，已經有絲縷耐不住寂寞，悄悄的跑出來搗亂了……”所以他沒料錯，靖王那樣一個狂肆毒辣的家夥，怎會輕易饒過給自己帶來羞辱的人？！
“難怪……”白少卿暗歎了口氣，心裏竟有些麻木，腦海卻忽然閃過一個名字，“先生剛才可是自稱莫譚升？”
“沒錯，正是莫某的姓名。”莫譚升有些奇怪的回道。
“踏破天涯無覓處。”白少卿一掃之前的陰霾，欣喜笑道，“莫先生可記得一個叫張回春的糟老頭？！”
“張回春？！”莫譚升張大的嘴巴可以吞得下一整個鴨蛋。
“對，他落腳在利豐縣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前不久剛被人帶離，他讓我來找你。”白少卿補充道。
“他是不是還經常口花花，四處亂蹦，極愛招惹是非？”莫譚升有些頭痛問道。
“也喜歡種些怪異的藥草，卻偏偏總養不大。”白少卿再接再勵。
“總之一句話，那個又糟又花又懶的老頭子，如今就在王宮裏被軟禁著。”莫譚升很是無奈的拋出最後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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