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11 更新時間:12-09-06 12:29
何況那人本就是貼著她的耳邊說的。
這世間,能如此喚她的,確是有那麼一個的。
然而漫長的噩夢中,她早已迷失了自己,直到此刻才忽然醒覺,原來,那般深惡痛絕的理由,其實從沒有消失過。
這聲“姨媽”,所昭告的,又何止是血緣關係那般簡單,那…是一根深深紮進她心坑裏最尖銳的刺,隻要稍微拔動,便是錐心之痛,血肉模糊。
丈夫徹底背叛的證據。
世人皆讚她溫婉賢德,寬於待人,卻不曾想到她也隻是個女人,一個可以容忍丈夫雨露均沾,卻絕不能被褻瀆折辱的高傲女人。
歲月的可怕之處,即在於淡忘,也在於沉澱一切浮華後的赤裸裸的痛,她,應是再無法逼出自己所謂大方的微笑了吧。
“哈哈……太後姨媽,不,該稱母後才對啊,怎麼樣,活死人的滋味好受嗎?本還想讓您老人家再體會體會的,隻可惜您都好好享受十八年了,還不如給您個痛快……”那人的聲音極為輕快悅耳,仿佛貓抓耗子般好整以暇,其實嘲弄感不減反增。
“……你…到底想……幹什麼……”那陣陣的黑暗仍未過去,四肢依舊無法動彈的她終究自牙縫裏擠出了一句無力的責問。
“想幹什麼?原來您不知道啊,那我可就得費點口舌好好解說一下了……”那人哂然一笑,語調越加輕柔,眼裏冷意卻愈濃。
“您也真是煞費苦心啊,為了見白少卿這蠢貨,竟然連貼身侍從都遣退了,隻可惜啊,您定然沒料到他全身早已布滿‘絲縷’,已是任我支使的傀儡吧?”來者正是靖王赫連辰,俊美異常的臉上毫不掩飾殘忍的笑意。
他漫不經心的自身邊呆滯的人懷裏掏出一支看似十分古樸的玉笛來,有些意外,有些了然,而後再次貼近倒在地上的女人。
“如此用心良苦,就為了這破爛東西啊,也不過就能喚些不入流的,竟也能讓您老人家這般青睞?!”
啪!什麼物體應聲而斷裂,而後被無情的甩至不知名的角落。
“可惜啊,我這人有個缺點,偏偏就沒有成人之美的喜好。”
“你想……為那賤人…出頭?!”再是明顯不過的事了,她竟到此刻才想通。
啪!……
清亮得震痛人心的掌摑聲驟響,直到被刮的人麵目高高腫起,幾乎難辨原來相貌,方才隨著地上的血絲冷凝而停下。
“哈……”打人的急促喘著粗氣,眼裏恨意難消,終是咬牙切齒迸出大罵,“你這死老女人!又清高到哪去,別以為有人替你開罪,便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當年若不是你的私心縱容,求援的仆人何至於被擋於宮門外,走投無路,安國公府豈會一夕滅盡?!”
被摑之人目眩耳鳴,破布娃娃樣癱倒於冰冷的地麵,仿佛隨時都要碎裂般。
“那女人……縱然該死,可我父又何罪之有?他唯一錯的,僅是娶了個人盡可夫的蕩婦,他又何曾對不住你分毫?若非…若非為了你,他又豈會遭致這場滅門之禍?!”
“笑啊,怎麼不笑了,你不是最優雅大方的嗎?很痛吧,可我偏要出現在你麵前,時刻提醒你什麼是最恥辱的存在!枉費你聰明一世,用盡心機,卻偏是算錯了一件事,就隻是一件事啊!哈哈……”
“你以為我真是赫連聖的孽種嗎?那種帝王之尊,豈會給自己留下遭人垢言的把柄?可笑吧,我他媽的就是一個雜種,一個賤女人為了報複丈夫報複情人肆欲縱情鬧出的笑話!哈哈……”
那笑已然狂肆到歇斯底裏,聞者驚心。
“你且在這裏慢慢享受烈火焚身的煎熬吧,該還赫連顯的,半點也不能含糊的……”
音絕人去,唯留星星點點的火光,瞬間燃燒成吞天噬地的凶猛狂獸。
已被烈火團團圍住的偏殿裏,一個是已陷入昏迷不省人事,一個則已失去自我渾渾噩噩,轉眼間便要化為灰燼。
建築外圍何時已聚集了黑壓壓的一班驚慌失措的侍衛侍從們,火勢之大根本近身不得分毫,苦無救援之道,早已慘白了一張張的臉。
皆因早有人大嚷著,裏頭的那位如何尊貴。
然,又有誰敢於奮不顧身自熊熊火海裏搶救那生死未卜之人?!
熱……噬人的灼痛……
全身仿佛都要隨之溶化……
“咳咳……”昏天蓋地的嗆人濃煙裏,有人終於慢慢找回神智,驚懼的咳嗽著如此凶險的絕境。
他緊緊捂住口鼻,在觸目驚心的烈火裏,倉惶的尋找著任何一種逃生的可能。
最後,他不得不往火勢明顯較小些的方向衝去,濃煙與烈火早已淹沒任何的路線。
隻是,他卻停在了一個倒地不起的物體前。
咬牙的結果,讓逃生的路更加迷茫。
攙扶起仍然昏迷中的女人,他快速的揮舞著脫下的外裳,祈望能夠分散烈火的灼燒。
可……那火勢蔓延竟似無窮無盡……
入眼處,隻有火,仍是火。
最後也還是火。
他……卻已無力再支撐下去……
緊緊環抱著懷中人,但求能夠用身軀盡量遮擋住這片狂烈的火,本能驅使著一切的發生。
當眼皮無力再睜開,那曾遭受無數風雨的堅強身影緩緩倒了下去。
火勢沒有絲毫受阻,越加猖獗狂肆,不可收拾。
坍塌的廊柱帶著滿身的火舌,落井下石般的朝倒在火海裏的兩人砸去,迫不及待的欲與大地來個熾熱的擁抱。
轟!
什麼被狠狠震開的聲響,巨大而迅猛。
一切隻發生在瞬間。
焚盡一切方能甘心的滔天烈焰,忽然急劇的向四周退縮而去,直至倒地兩人安然無恙的在火圈中心昏沉著。
然後,無聲無息的,一隻形體小到肉眼不輕易識辨的東西滑溜溜的自火海裏爬了進去。
那本應是極利索的存在,卻不知為何,硬是花了老半天的功夫方才慢慢的挪到了已清醒過來的人眼前。
灼熱退去的那刻,其實他已醒轉。
隻是,仍然摸不著頭腦的下一刻,卻無比仔細的瞄到了一小團胖乎乎的東西,草繩般極致的盤旋著身軀,偏偏,卻帶著火紅的熾熱的三角眼。
更嘔人的,他分明還感覺到了那上翹的小紅眼裏不可忽視的鄙夷。
天!他竟讓一隻小畜生給蔑視了?!
就憑著他多年來無所不獵的絕頂好技藝,竟落到這種田地?!
但很快的,一股惡寒隨即竄上他的背脊。
難怪!這樣的眼熟,不就是那讓他被石磊囚禁時夜夜噩夢的始作俑者嗎?!
僅僅是被咬了一小口,直到從彌生界出來前還不定時的發作,讓他整夜整夜的無法安眠。
“你盡管嘲笑吧,我就不信你沒有落難的一天……”白少卿一本正經的忽然說道。
那小東西仿似聽懂般的驟然抬高了頭,三角眼裏火紅火紅的。
“你又,不記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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