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590 更新時間:12-04-30 11:19
平興五年七月初八,新一批妃子入宮,後宮之爭至此拉開帷幕。
平行五年七月十五,本屆科舉進士入宮麵聖,正是予以封官授職。
寧安王府內,趙鑒負手背立。
身後的人微佝著背,小心翼翼的開口說:“王爺,當下局勢不樂觀呀。您看,我們下一步行動是什麼?”
趙鑒笑著說:“不是很好嘛,怎麼就不好了呢?”
那人滿臉不解之色,皺著眉說:“這次您讓咱家把韓家二小姐的畫像故意呈給聖上,聖上看了也挺滿意的。若她今後真被皇上寵上了,韓府必將盛極一時,恐怕到時候更難對付啊!”
趙鑒轉過身來,緊緊地盯著眼前的人。那人自背後不免升起一股可怕的寒意。
“能讓皇上寵上她的人是我,那你說我倒是有沒有什麼本事讓她被打入冷宮呢?哈哈哈,這韓家的所有人還不是個個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我定要讓韓至玄付出十倍的代價!”
抬眼小心地看了趙鑒一眼,一臉說不出的陰駑,還帶著稍稍的扭曲。那人連忙附和道:“王爺英明!追隨王爺是小人今生之福!”
趙鑒白了他一眼,“別拍馬屁,本王不吃這一套!”
那人當下收住了諂媚的笑,悻悻地答道:“是,是,小人知錯。下一步要小人做什麼,還請王爺明示。”
“笨!人人隻道你高公公為事精明,跟了小王這麼些年了下一步該做什麼還要請示?”
高公公忙跪地,怕趙鑒生氣連連磕頭:“王爺息怒,小人愚鈍,小人該死!”
趙鑒厭惡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倒是給我說說你的看法。”
高公公直起身來,一把抹幹了額頭上的冷汗,顫顫抖抖地說:“是,王爺,那小人就說了。明日聖上要召見這屆科舉進士,當下就要封了官職的。我是收到消息說,韓家三少爺像是考上了的呢,照這勢頭來看應該是分得到一個好的差事的。若當真讓他進了官場,這韓府今後怕是更不好對付了。我看呐,韓大人位居尚書之首,三分宰相之權;韓素霂又進了後宮被封為淑妃,跟皇室攀上了外戚關係。若再另加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韓至玄,這大勖的半壁江山,恐怕……”
趙鑒氣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閉嘴!仗著你是皇兄身前的紅人,膽也大了不少嘛,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了?我看你是不要這舌頭了吧!要不,我成全你?”
高公公忙自己掌嘴討饒:“小人嘴賤,王爺饒命。那……那個……韓至玄,要不要下手?”
趙鑒冷笑一聲,“韓至玄他該是什麼就是什麼,不入官場我上哪挑他的刺去?!”
高公公心裏大舒一口氣,剛剛那一驚早已嚇掉了自己大半條老命,現在想來猶是心有餘悸。
趙鑒舒展了一下筋骨,轉身便往裏屋走,一眼都沒再看過尚跪在地上的高公公。
高公公硬平了平自己顫抖的聲音,戰戰兢兢地說到:“恭送王爺!”自始至終頭都沒敢再抬一下。
趙鑒沒有止步,冷哼一聲,身影隨之消失入內。
高公公良久沒再動過一絲半毫,一段冗長冗長的靜寂過後才恍然驚醒般跌跌撞撞地爬起,踉蹌著起駕回宮了。
臉色如紙般蒼白,說不出的難堪……
長安最近最火什麼?酒館裏的店小二定不會回答是什麼窖藏了幾百年的瓊漿玉露;街邊擺攤的老婦回的也定不會是什麼新上市的精致的玳瑁玉簪。就是綴錦樓裏的“雲煙”,“花容”也怕是擔不起“最火”二字的。
隨處拉過路上一個神色匆匆的行人,得到的回答定是清一色的“韓府”二字。
韓府這幾天的光景用“門庭若市”四字來概括再形象不過了。
滿身金羅綢緞的人魚貫而入,門旁是一輛接著一輛停放整齊的華轎,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拎著大包小包的人如沐春風一臉笑容地被邀進去,又是抱著大包小包一臉難堪地被送出來。
路旁的人見到這種人最是忍不住要上去調侃一番的。
“喲,定是外鄉人吧,一看就知道人家韓府怕是不收你這禮吧,下次啊送禮還是要送對門路的……”
送禮的人通常是無奈地搖搖頭,苦笑著回到:“不說了,不說了。這種人家我算是頭一回領教了,巴結不得呢!”
這還算是客氣地呢,要是碰上問話的人是長安本土人氏,免不了要冷嘲熱諷幾句的。
背後的人常指指點點,交頭接耳地議論——“那是,送禮還不睜大眼看看。這什麼府不好送偏去送韓府,不是自討個閉門羹吃是什麼?韓府是什麼樣的府也不去打聽打聽!”
這些話飄到送禮的人耳裏,雖聽上去有說不出的刺耳,但是想來卻是再真不過的了。
外麵的人把韓府傳的要多風光有多風光,裏麵的人可是苦不堪言呐!
韓辰這幾天可真的是一星半點的懶都不敢偷,跟著韓至鬱在前廳大堂招呼著一批又一批上門的人,一天中遞過的茶盞數都數不過來。最痛苦的是賠著張笑臉,見人還要“公子”,“小姐”,“老爺”,“夫人”甜甜地叫。一天下來盡會傻笑,整張臉都僵了大半。
若更是倒黴些,碰上那些來不逢時的上門客,自己還要被差遣下去另加兩個小菜。
韓府本來人人都過得簡樸自得,現在天天有人上門,搞得府中上下一片沸騰,人人滿腹牢騷。
說是滿腹牢騷,這些牢騷還真是全放在肚子裏的,誰都不敢說出來。大家心裏都清楚不過,自己再是痛苦不堪也沒廳前那早已火得滿嘴水泡的大少爺來得痛苦得多。
韓蒼受不了這折騰,每天天還沒亮便尋個借口說出門辦公事,這公事一辦就是一整天,到了夜半三更才披星戴月從後門溜進來。
韓至鬱知道他喜靜不喜歡鬧騰,就也沒說什麼。讓韓至鬱最為氣憤的還要數韓至玄了。
這些天天上門的人說是拜訪韓大人的,其實都是來巴結即將入仕的韓至玄的,當然其最終目的還是要和韓府搞上關係。有些頭腦的人一眼就看出了韓府不可估量的大好前景,都盼著能攀上個親家,好落實了自己的下半輩子。
這韓至玄倒是瀟灑,撂下一句自己要好好準備殿試便把自己關在書房了,這下全府上下所有的大小事務就真的全落到了韓至鬱一個人頭上。
韓至鬱一天中既要客客氣氣地招呼每一個上門的人,又要幫著韓至玄委婉地推掉每一門親事,還要照著韓蒼的旨意艱難地推掉每一份禮,一天到頭忙得焦頭爛額的。
心裏想著韓至玄定是在悶頭睡大覺就更是火得不得了,這嘴裏大半的水泡定是讓他給氣出來的!
心裏罵歸罵,手上的功夫卻是不能停下的,韓至鬱隻能無奈苦笑以慰自己受傷的心靈,誰叫自己這輩子命太好無處花,攤上這麼個弟弟呢。
說話間,瞟見前院走進一少年,十八九歲的光景,一身雅黃的衣,臉色白嫩中透著紅潤,似是有些害羞的感覺,動作也頗為不自在。
韓至鬱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他好幾通,叫他奇怪的倒不是這個少年好看的長相,隻是近日上門的人多抱著禮來,就這少年是孤身一人獨往而來的。韓至鬱不免好奇的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進來。
那少年看他叫自己,臉上的紅暈更是濃了些,小心翼翼的進來,連基本的禮數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韓至鬱本來就不在意這些,直接開口就問:“這位書生有何難事麼?我是這裏的當家,什麼事都可以幫你解決的。”
那少年抬頭對他靦腆地笑了笑,禮貌地說:“多謝,想必足下是韓小少爺的大哥吧!在下唐賦,今日是來尋一下韓小少爺的。”
韓至鬱聽到這名字,在心裏努力地回憶了一把,記得半個月前像是在科舉進士的錄取名單中還看到過這個名字呢。
韓至鬱又忍不住抬頭多看了唐賦幾眼,這少年長得可愛得很,還會不自主地害羞起來,像極了那種討人喜歡的兔子。沒想到沒事也還真大,這年頭考上個進士已實屬不易,還是個這麼年輕風華的孩子,心中竟多了一股敬佩之意。
唐賦見人家不答自己,反倒是一直盯著自己看,心裏有些微的發毛,又忍不住試探性地問了問:“大少爺,那個……韓小少爺有時間麼,有些話我想當麵和他說。”
韓至鬱抱歉地歎了口氣,不好意思的說:“唐公子,小玄他可能不方便見人呐,你看還是改天……你放心,我會知會他一聲的!”
唐賦擺擺手,對他報之一笑。“沒事,其實也不是什麼打緊事,明天有機會見到他再說也不遲的。大少爺,您不用麻煩。”
韓至鬱還是覺得過意不去便硬要留唐賦下來吃完飯再走,唐賦推說家裏有事終是沒留下來應邀。
雙腳剛踏出門外便見迎麵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唐賦定神一看,見來人正是韓辰。
韓辰見到唐賦起先也是吃了一驚,很快便跑上前來興奮地拍著唐賦的肩,那激動勁兒就差沒把他摟到懷裏去了。
“小賦賦你怎麼來了?見過小少爺沒?”
唐賦聽他叫自己“小賦賦”,心裏有那麼一時的不自在。自出生到現在這麼叫的還真隻有韓辰一個。韓至鬱聽到,也是一陣惡寒,鄙視的看了韓辰一眼。
唐賦火燒著臉回他:“沒呢,韓小少爺他應該挺忙的吧,我隻是來帶幾句話的,不打緊呢。”
聽完這話,韓辰臉上頓時一派鄙夷之色。“屁,他有什麼正事可幹的,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不吃不睡就是惹麻煩,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幹正事的料。”
唐賦見韓至鬱還在一旁,忙給韓辰使了個眼色。韓辰倒好,說上了就停不住,而且看架勢像是愈發的起勁了。
“現在那人想都不要想一定也是在睡覺,我看這人啊,隻要給他一張床,也就湊合了一輩子了吧,也不知道誌氣在哪裏!”
唐賦心裏急得不得了,眼色也不知道使了多少個,可是人家偏不接。唐賦見韓至鬱走向韓辰,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氣不敢出半口。
讓唐賦吃驚的是,韓至鬱倒沒有象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把不懂規矩的韓辰大罵一頓,反倒是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的說:“小辰,知我者你也,這人就是個懶貨,什麼事都不幹。我看……這樣好了,你就帶唐公子到書房去,他叫我不要打擾他我就偏不讓他睡成覺!”
唐賦第一次上門便覺得韓府與眾不同,今日第二次上門,更覺得特別。
這戶人家自上而下像是沒個級別的,下人沒規矩,主子也不說什麼,任由著他們的性子。
唐賦心中一陣細微的感動,不愧是名噪大江南北的“長安韓府”啊,如斯般團結溫馨,才有如斯般的昌盛繁榮。
韓辰朝韓至鬱努了努嘴,指了指放在一旁桌上的茶盞,那眼神分明是在向韓至鬱托付“重任”。
韓至鬱朝他呲了呲牙,無奈一口的水泡,一時痛得他直嘶嘶吸氣。韓辰捂著嘴,拉著唐賦跑遠開去了。
韓辰拉著唐賦走到一處孤僻幽靜,草木繁盛的別院。
唐賦放眼望去這閣子像是埋在青山中的,四周皆是綠油油濃密的青樹,高大挺拔而散發著草木清香。再向裏走進,倒不類外邊的那副光景。高樹漸漸少了,纖細修長的秀竹倒是多了不少。
一簇簇細竹旁是一張方桌,旁擺著一口精致的墨黑色大缸,四壁刻滿了梅蘭竹菊。桌上擺著筆墨紙硯,缸中蓄著昨晚的露水,透著清瑩,泛著珠光。
那些竹上有著斑斑駁駁,隱隱淡淡的刻痕,仿似上好的墨潑上去的淡彩,無限的詩情畫意。
唐賦看著看著就呆了,自語道:“這該是個絕妙的讀書聖地啊,集天地清氣於一體,那些世俗小閣如何比之!”
韓辰聞言,開玩笑地說:“小賦賦你是不知道呀,這地給那些真有些作為的人,那真是絕妙不過的了。要是對我們家少爺來說,這倒是的絕妙的睡覺的好地方啊!老爺出門在外,他就搬到這裏呼呼大睡,這一睡就真的是天昏地暗了。”
唐賦笑著隨韓辰來到門前。韓辰扣了扣門,良久不見有人來開門,最後火大的踹了一腳,才遲遲聽到裏麵有沉重的腳步聲自遠漸近。
隨著門“吱呀”一聲打開,韓至玄才緩緩地揉著惺忪的眼,意興闌珊的看了來人一眼。見到唐賦時心裏的困意頓時消了大半,一下蹦出來跳到他跟前。
韓辰不滿地咳了咳,滿肚火氣的說:“你倒好,讓我們等這麼久。”
韓至玄撇了撇嘴,不屑一置,拉著唐賦就進了屋。
韓辰雖說心裏有萬分的不爽,但還是屁顛屁顛跟了進去。
韓至玄進屋後便示意韓辰收拾一下滿地的廢章棄紙,還命他沏上一壺上好的綠茶。
唐賦趕忙擺手,不好意思的說:“不用了,不用了。我來幫洛卿帶幾句話而已,說完就走的,不必那麼麻煩。”
韓至玄聽顧丹邑要唐賦給自己帶話,忙把他拉到一邊的棋桌旁,急不可耐的問了起來:“歧水,丹邑都叫你跟我說什麼呢?”
唐賦剛坐穩,稍微正了正自己的臉色說到:“洛卿說,明日進宮麵聖趙鑒一定會在一旁幫著做出些裁決來,洛卿叫我提醒你收斂些自己的心性,朝堂畢竟不比其他的地方,你生性執拗,不要捅出些不必要的簍子了。”
韓至玄聽到趙鑒的名,心裏就不是滋味。“他不做出那些事,我犯得著惹上他嗎?誰叫他自己為人不正,若這些都說不得,這大勖還有什麼天理王法?”
唐賦示意他冷靜下來,自己繼續說:“洛卿也是為你好,他是吃準了你這性子才讓我來給你帶個話的。以前趙鑒做過些什麼,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若這般讓他在朝堂上難堪,他這輩子怕是都要記恨著你的!”
韓至玄臉色黑了大半,冷冷的開口:“管他什麼寧安王不寧安王的,我韓至玄從小到大就沒怕過誰,不講道理的人我何必對他太客氣。”
唐賦見講不通他,心裏也急了。“洛卿這麼做自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心裏即使有萬般不甘心,聽他這話也不會吃虧些什麼,就收斂一點吧。”
韓至玄聽是顧丹邑這麼說,當下就沉默了好些時候,最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下了頭。
唐賦鬆了一口氣,算是把這倔強的主搞定了。
唐賦見自己把話也帶到了,沒什麼別的事就打算打道回府。
“小少爺,我看貴府挺忙的,那我就先走一步,改日朝堂上見了。”
韓至玄還想挽留些什麼,無奈地說:“都是在忙些沒有意義的東西,這些人在官場上摸爬打滾了這麼多年,處世的道理是愈發的忘卻了,這做人倒是更精明了些,淨會巴結人!待到日後,哪家又東山再起了,這裏怕是要冷落多了吧。都是些見風使舵的人,歧水不用理他們,我們說我們的就好了。”
唐賦擺擺手,還是站起身來要回去,卻不料韓至玄一把拉住他,把他拉回了位上。
唐賦神色複雜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幹些什麼。
韓至玄略微壓低了聲音說:“歧水,那個徐況要稍加防範!”
唐賦疑惑的看著他,“徐靖書?他有什麼不對勁麼?”
“這人不簡單,不可小覷了。”
唐賦不以為然,“我倒沒看出他有什麼不簡單的,才華也高,和洛卿也說得來。要說不簡單吧,就是穿著怪了些,老氣橫秋的,其實也沒什麼的。”
韓至玄搖了搖頭,“遠不止這些,這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反正歧水你留個心眼好。”
唐賦應下。
韓至玄見他急著回府便沒再強留,自己親自送他出了門。
回到屋中,韓至玄是越想越不甘心,想想自己向來是個涇渭分明的人,現在倒好,為了一時之安而要忍氣吞聲的,無論怎樣都難以平定心頭之氣。無奈顧丹邑都發話了,自己總不見得跟丹邑對著幹。忍一時就忍一時吧,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他也是值得的……
韓至玄抓狂的撓了撓頭,幹脆趴在桌上睡了,什麼都不想。
餘日漸漸落了下去,西方的天邊升起一抹晚霞。炊煙漫起,空氣中的暑氣散了大半。
一輪新的孤月升起,徐況若有所思地抬眼望向遠處的星空,忽而就滿意的笑了笑。
又一顆新的主星自東邊漸漸亮了起來,閃爍在遠方的夜空中,格外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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