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 且插梅花醉洛陽  第二十五章 心之所往

章節字數:4146  更新時間:12-07-11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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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賦最近有些納悶,張笛已經有一兩天沒和自己一塊回家了。顧丹邑也像是有自己的心事,總是蹙著眉凝思著什麼,和自己說的話也少了些。

    唐賦鬱悶的趴在桌上,百無聊賴的翻著桌上的文集。

    承山啊承山,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思索間,想曹操曹操就到。桌上影射下一片陰影,唐賦頭都沒抬心中就了然來人是誰。

    張笛局促地開口:“歧水,我看了看,今天的工作也差不多了,我就先行一步,回府了。”

    唐賦悶悶的回了句:“嗯……路上小心。”自始至終,頭都沒抬起來一下,心中竟有一絲難過。

    待張笛的腳步聲走遠後,唐賦一把摔了手中的集子,坐起身來,撐著頭想了半天。張笛初到長安,基本上是家和中書省兩點一線的,唐賦就是琢磨不透張笛到底在忙些什麼。真是越想越煩,幹脆就不想了,站起身來,就對顧丹邑說:“洛卿,我有事就先回去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顧丹邑衝他點了點頭。

    一旁的韓至玄倒是回著:“歧水,你放心好了,我送丹邑回去!”(哼!你獻殷勤吧你就~)

    顧丹邑沒抬頭,口氣冷冷的說:“韓至玄,有工夫說這些廢話,倒不如幫顧某把這些公文也給了結了先!”

    韓至玄乖乖的閉了嘴。

    唐賦避開了一向走慣的近路,倒是想從遠路走。走遠路的話就勢必要經過綴錦樓了。

    想到綴錦樓,唐賦又想起了金榜題名的那個晚上,一個人深情的對自己說“歧水,我喜歡你”。可惜,那個時候,自己終究是拒絕了。

    唐賦甩了甩頭,淨想些有的沒的,不著邊際的。

    暮色斜陽,縷縷金輝流連在人間,照在唐賦臉上,光怪陸離的。湖邊的綠楊轉眼間就枯了,秋風吹過,揚起在空中,格外的蕭瑟。唐賦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加快了腳步。

    路過綴錦樓時,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曾經就是在那塊地方呢!

    唐賦抬頭望去,忽覺心下一驚,一時忘了呼吸。

    就在綴錦樓的兩個侍從身後,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修長的身形,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認錯!而此刻,就這樣,在自己麵前,義無反顧的提步走了進去,臉上竟然不同於第一次,一絲紅意,或者說是羞澀之意,都沒有。

    唐賦的臉色瞬間就白了,這人該是有多麼就輕駕熟了!

    夕陽隱去了最後一縷斜暉,晚風吹來,吹動了誰的傷痛。

    唐賦站在橋頭,看著橋上的紅紗燈一盞一盞亮起,眼前的繁華與自己是這般格格不入。

    月光的清輝灑下,這一地,是誰的落寞,如此痛。

    唐賦撇了撇嘴角,眼裏是滿滿的嘲諷。“患難與共的過往,竟如此經不起誘惑,究竟是你太不自持,還是我一直以來的執拗倔強?”張承山,今天我一定要把話和你說清楚!從此,我們兩不相欺。

    情這個字,不值得。就我這麼傻,現在才透徹。

    張笛跟著兩個小廝繞過一重一重的紅紗,避開一幕一幕讓自己臉紅心跳的場麵,就想著早點完事,也好不讓唐賦擔心。孰不知,張笛還在這般想的時候,人家唐賦早就恨上他了。

    兩小廝引他到嫿玉閣前,推門請他進去,自己識相的走了。

    張笛看著閣中的打扮,倒是與先前第一次來有了差別。前一次來,這小小的閣子全是素色的裝扮,清一色的白色,簡單的家居擺設,不見什麼繁複的雕鏤。這次來倒是有些微的不同的,家居擺設依舊簡單,不見絲毫繁複。隻是素色的簾子統統撤下,換了清一色的淡紫色,紗質的垂簾,隨著窗外吹來的晚風,一下一下的揚起,又落下,撩撥著空氣中的情愫蔓延。閣中的小香爐中逸著絲絲縷縷迷醉的芳香。

    張笛定了定心神,轉身欲走。

    悠長悠長的琴聲自閣中飄出,帶著古箏的古韻,是當初的那首高山流水,琴音中夾雜著水色,醉了風月,醉了心神。

    “浮生難全雙發並,傷緒起,當年風月吹一季……”婉轉淒哀的歌聲自裏麵傳出,歌唱著那些過去,那些楚痛。

    傷緒起,當年風月吹一季。

    當年,誰沒有個不忍釋懷的當年;曾經,誰沒有個不堪回首的曾經。

    一曲高山流水彈罷,兩顆心之間竟有些知音惺惺相惜的味道。張笛往裏走著,就見淡紫色的簾紗後是一個窈窕的身影,端莊清麗的氣質帶著淡淡的嫵媚,一下一下撥弄著手裏的弦,似是在時光深處,撥弄光陰的弦。

    張笛靜靜的呆在簾外,沒有掀簾進去,也沒有回身就走。嫿穎心中一時竟不知是一股甜意還是一股澀意。

    這人對自己的感情絕對無關“愛”,他這般做也隻是憐惜自己罷了,畢竟,同是天涯淪落人。

    嫿穎咬了咬唇,心下一橫,不管如何,待爭取後才能放棄!

    雙方這麼膠著著也不是個辦法,最後還是張笛先開的口:“嫿穎姑娘,這次特地找在下來為了何事,還望明說。這畢竟天也黑了,怎麼說都有些不便。”

    嫿穎停下了手中的撥弄,輕啟貝齒。“張公子是惦念著那位會擔心吧。”

    張笛不語,心中卻分明是默認。最好小賦兒不要出來找尋自己,否則被發現在這種地方還真的是有理說不清了。

    嫿穎見人家依舊不冷不淡的,隻好自己難堪的開口:“張公子,你大可放心,奴家今天請你來並沒有那個意思,隻是近期總覺得心裏壓抑,又沒個可以說話的人,倍感寂寥。才會這般不知禮義廉恥地請人迎公子來一趟,奴家隻是覺得,或許這個世上隻有公子才肯賞個臉聽奴家的瞎話了。”話語間滿滿的淒楚,泛著點點淚光,惹得人一陣心疼。

    “還請公子賞個臉……”嫿穎紅著臉說,心中忐忑不已,就怕張笛依舊鐵了心拒絕自己。

    張笛歎了一口氣,還是走了進去。

    嫿穎遲疑了片刻,終是破涕為笑。

    兩人席地而坐,嫿穎拿起早已準備在一旁的酒壺酒盞,給張笛和自己都倒上了一盞,邊倒邊還不忘和張笛說:“公子,盡管喝就好,這酒不烈,都是采的花釀成的花酒,不和胃口你就和我說,我這就遣人下去換。”

    張笛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果然是滿滿的花香,心中也安了些,頓時四周一片馨香。

    嫿穎抬起眼來,望著張笛說:“公子,你喜歡的人他究竟哪裏好?”怕張笛誤會,立馬又補上一句,“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想借鑒一下而已。”

    張笛舉在空中的酒杯一滯,自己竟一時答不出此題。

    愛拿自己名字開玩笑的他,愛在別人麵前讓自己下不來台麵的他,愛對每一個人都友好熱情而不顧自己吃醋的他,愛盯著徐況和韓至玄看的他,還有那個拒絕自己隻因為大家同是男人的他,究竟哪裏好了?沒有韓至玄那般出眾的樣貌和張揚的個性,又缺了顧丹邑那份靜若處子的淡然雅致,少了徐況身上的沉穩大氣,究竟是什麼讓自己這些年一直苦苦追求,不曾放手?

    “我喜歡他就隻因為他是他,不同於別人,哪裏都不好。”說完,把手中的酒喝了,或許這就是答案。

    隻因為他是他,哪裏都不好,但是就是讓自己義無反顧的喜歡。

    嫿穎覺得自己一時間全敗了,就敗在一個哪裏都不好的人身上。眼淚不受控製地下落。

    張笛吃驚的看著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安慰她。掏出自己的帕子,忙遞上去。嫿穎不接,苦笑著搖頭。

    “我一直很天真的以為,這輩子再不用說起那個不堪回首的曾經,可是今天,我想說出來,隻說給你一個人聽……”嫿穎說著,哽咽著。

    張笛靜靜的看著她,有那麼一絲憐惜劃過眼底。“你說。我聽。”

    嫿穎拭去了眼角的淚,“說起來也可笑,我也是女承母業呢,我娘曾經也是長安綴錦樓的頭牌人物,長安城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男人們對她憐惜有加,女人們可都是恨之入骨啊,背後說的那些話是真的不堪入耳。待我降生之後,我娘發現我是個女兒身,有那麼一瞬是想把我扔了的,這青樓裏的日子對哪個女人來說會是好的呢!不僅被人百般低賤的糟蹋,還要受盡世間的譴責和白眼。”嫿穎冷笑一聲,“奈何我的眉目長得實在是太像我娘心中的那人,我娘終是沒把我棄了,我憑著那人的模樣才殘喘活到如今。我娘死了的那天,那人也沒再出現。孤零零的閣子,孤零零的床,一個風月場上舊日輝煌一時的花魁最後就是看著自己的女兒,靜靜的死去的,說起來很諷刺是吧。沒錯,哪一個生在青樓的女子沒有一段諷刺的人生?”

    張笛心疼地攬過了她的肩,事到如今,自己隻有這麼做才能撫慰這顆受傷的心。

    嫿穎心中暖暖的,接著說:“我娘臨死前和我說了兩句話,時至今日,我還刻骨銘心。一句是,這輩子隻準賣藝不可賣身。另外一句是,記住你隻有一個娘,沒有爹。”眼淚流下,在張笛肩上濕成一片。

    張笛不知道說些什麼,隻好笨拙的安慰她:“嫿穎姑娘,這話說出來就好,前半輩子的都過去了,後半輩子,會有人和你一同分擔那些沉重的。”

    嫿穎苦笑,“我本以為會有,可如今,真的什麼都沒了。”

    嫿穎從張笛肩上起來,強裝著笑說:“公子,你能聽我說出這番話,小女子已經是感激不盡了。”嫿穎遲疑了片刻,“還有,祝你幸福,還有那個他。”對著自己心愛的人,說出這種成全的話,該是有多痛徹心扉,自己決不是那麼大度的人。心中一腔苦澀。

    張笛也對他笑笑。“雖說現在他或許還不明白我自己的心意,但我張承山在世一天便等著他,滄海桑田也不足怕!”這話,原以為給了嫿穎力量,卻讓人家更是絕望。

    嫿穎張了張嘴,想說。張笛,我喜歡的是你。

    可她明明清楚,眼前的這個人,絕不輕易愛上一個人,也絕不輕易放棄一個人。那麼自己該是有多難!

    張笛一想到唐賦,總有股不安的感覺襲上心頭,當下站起身來。

    嫿穎知道,挽留不住的,終究挽留不住。

    “拚取一生斷腸,消他幾度回眸!嫿穎姑娘,我張承山也祝你早日找到心裏的那個人!”

    嫿穎苦笑,你就是啊。

    張笛走出綴錦樓,剛想呼吸一口新鮮空氣,一抬眼,連呼吸都忘了。橋頭,站著一人,正是唐賦,呆呆的望著自己。

    唐賦一人在夜色中站了將近有一個時辰了,秋風吹在身上,臉上,均是一襲涼意。可再冷,也冷不過心裏的寒結。笑容苦苦的,心裏苦苦的。

    夜色如水啊,堙沒了那些曾經,帶走了那些未來。

    張笛忙跑上前去,想把一切一字不漏地都告訴他。可是,唐賦斷然轉身,像無事人一般,慢慢往回走。

    張笛跑到他身後,卻不敢上前。唐賦的衣服帶著隱隱的濕意,被夜色染上了一層水色。這人,等了他多久。這人,心痛了多久。

    就這樣,兩個人隔著一步的距離,慢慢的往回走。

    最終還是唐賦開了口,強壓著心中的波瀾。“承山,我是來找你回家吃飯的,你也太不會收收玩性了。”

    張笛抬起頭,不見了平日裏絲毫的漠然,眼裏滿是無措。“歧水,你聽我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唐賦回過頭來,“那還能怎麼樣?再說了,我沒怪你,你也沒必要和我解釋什麼。”

    張笛忙去牽他的手,不料被唐賦一把拍開。

    張笛無奈的垂下了頭,果然真的是有理說不清了。“好吧,事情就是你想象的那樣,我進了綴錦樓。至於後麵發生的,如果我的心不足以讓你信任的話,那我也無話可說。”

    唐賦淡淡的開口:“我也無話可說。”轉身,快步走了。

    一股晚風吹過,向著唐賦遠去的方向,途中驚起了誰的惆悵,竟讓月色如淚,欲泣……

    風之所向,心之所往。

    嫿穎看著張笛遠去的,決然的背影,一壺酒,一飲而下。

    你說,拚取一生斷腸,消他幾度回眸,我記著。

    一絲慘豔的笑,飄散在空中,徒增一縷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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