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99 更新時間:12-02-24 20:14
朝寰七年的冬天她和元奕非的第二個孩子誕生了,許是冬天的寒意過甚,她還未睜眼看孩子一眼,便陷入了昏迷,某個似碎未碎的殘夢中,也曾有一個孩子倚她的臂彎裏,細碎的哭聲癢癢地撓著她的心,背後突然有腳步聲靠近,她心想是奕非吧,卻又直覺地不願回頭……然後,夢突然就醒了……
恍惚中,豔陽的光剝落進她的眼,她遲遲未動,似是不敢去確認昨夜的結局。
十個月,本已經有足夠的時間讓她磨堅自己的心,可還是在最後一刻退卻了,她想她終是不願麵對……
她起身,張望了一下四周,卻未見孩子的影子,她低頭陡然蜷縮了起來,原來終是逃不過。
“公主,您起了啊……奴婢這就去準備……”
楚鳶抬頭見是昨夜伺候的宮女鏡雪,心底一震,她還活著,那麼或許……
“等等,本宮問你,昨夜本宮生下的孩子呢?”
“回公主,昨夜公主產下一位小公主,清早駙馬抱著出去在庭院裏曬太陽呢。”
果然是女兒,所以他昨夜才未來過……
聽到心中期許的答案,楚鳶卻並未有多欣喜,反而隱隱有些不安,荼羅神女後繼有人,楚氏血脈得以延續,這便完結了嗎?
“楚鳶,你醒了呀,你可知昨天你一暈,這個小丫頭可就哭鬧不停,誰也哄不了,可憐為夫我抱了她一夜,你瞧手都抽筋了,來快接去。”元奕非修長的影子就這麼踩著的陽光從晨霧迷蒙中走了進來,雖口氣裏滿是抱怨,但那眉眼中光彩熠熠,瞬間便化了心底的冰雪,那一刻似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常進宮見姐姐,然後總順路來看她,也是這樣一副放蕩不羈的紈絝公子樣,無禮而大膽,那時她想姐姐到底看上他哪裏了呢?但是久而久之,她漸漸明白他的放蕩無禮是超越人世浮華的灑脫,他的紈絝風流是脫於塵世束縛的自賞,但那又何嚐不是遺世獨立的寂寞?他和她似乎是相似的人,於是待他她便也不再裝模作樣,那時他們甚是親厚。可是世事變遷,如今的他們是更親近了還是生疏了?或許隻是更會偽裝了?
“昨夜辛苦你了,要是太累就去睡吧,孩子我來帶。”她笑盈盈地如賢妻般接過孩子,然後刻意地移開了目光,他們之間有些東西總是不能去看清的,所以她也習慣了不再去對他的眸光。
元奕非不語,再次勾了勾嘴唇,他脫下了自己的冬襖,輕輕地蓋在了她的身上:“冬晨露重,你怎麼穿得如此單薄,要是凍壞了,為夫可要心疼呢。”
那隻覆在她背上的手盛滿了溫暖,隻是一觸即離,卻帶不走他的殘溫,就這麼連通全身,隱在眼眶裏的某些東西突然有些濕潤了,這一刻她似乎放開了什麼,又捉住了什麼模糊的不願探明的東西,隻道是如果就這樣……一輩子……也挺好啊……
他側身躺在她身旁,並未立刻睡去,看著她抱著孩子又手忙腳亂的樣子,低低笑笑,偶爾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聊著孩子,聊著庭院的花草,聊著年末的安排,但他們都獨獨沒有提一件事,一件好像是被刻意遺忘的事……
次日,宣旨的公公便帶來了那個人的決定,他們的女兒賜名“惜”字,楚惜楚惜,惜的是那一段埋葬在王朝廢墟底下的愛戀,還是這一宮之內咫尺天涯的隔絕,亦或是在那荼蘼花開的季節不經意的錯過,徒留一地花骸成燼,隨風散去?
之後的一個月,殤華宮的日子十分平靜,每天那個人恩賜的補品定時送來,她本不想喝,可是元奕非此時居然也顯出了霸道的一麵,什麼都灌給她,還不輕易讓她下地,孩子的事居然也不讓宮女插手非要自己一手包辦,有時楚鳶會恍惚地想他即便被幽禁也有著尊貴的身份和豐俊的氣度卻做著全天下男人最恥笑的賤事,他不但不惱甚至還樂在其中,仿佛再不做以後就沒有機會似的。
一個月楚鳶被養得豐潤了起來,淺睡的時候她總能感到一陣令人安心的目光,她知道他在看她,不知怎的心底浮起一縷很奇怪的感覺,似乎大楚南幽血仇都不再重要,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平和,或許那便是家人的牽絆吧。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發現,那是她一生中幸福的極致,隻是幸福的幻象過於迷人以至於當它迎來終結的時候,她幾乎崩潰於現實的慘烈中。
當失去所依憑的一切,回憶隻會留下最刺骨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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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殤華宮的那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吸盡這久違了的自由空氣,明明冷得能夠凍傷肺部,他卻滿意地回過頭,似眷戀似哀傷地望了一眼那囚禁他六年的宮門,一時間感慨萬千卻還是化作淡淡一笑,眼前浮現的是她淡然的睡顏,恬靜卻非豔麗,聖潔不流於孤冷,隻是那眉間難以抹去的一蹙令他心疼,不過也隻限於心疼,他想他恐怕窮盡一生也沒有資格去抹平吧。
“元駙馬,請您快一些,皇上正等著您呢。”前麵領頭的呂公公生硬又有些不耐的口氣傳來,他略略一點頭,便迅速收回自己的思緒,一轉頭笑容已不見,就連那時不時洋溢在他臉上的散漫輕佻也瞬間褪下,隻餘悟徹一切的鋒銳。
“公公見諒,隻是陪伴公主太久,我怕忘記回來的路。”
他雲淡風輕又好像飽含深意,說完便加快了步伐,人影婆娑後,隻有那殤華宮門口前那一地斑駁的雪印見證了他片刻前的躊躇和不舍。
或許沒有人會知道,他的訣別曾經就是那樣短短的一瞥。
然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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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的門微微敞開,穆硯並未抬眸,隻是不甚在意地沏了沏手中的茶,一抿嘴便有淡淡的苦澀沁入唇齒,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不喜歡這個味道,隻是有人日日夜夜親手煮泡這藥膳茶給他,縱是不喜日子久了便也成了習慣,心緒不寧的時候倒是離不開它了。
然而人又何嚐不是如此,再深的苦楚日子久了不也是習慣忍受了嗎?
一抹若有似無的苦笑在帝王的臉上掠過,那張英武的麵孔顯得越發喜怒莫測。
“皇上,元駙馬已帶到。”呂公公早已發現皇帝麵色不佳,以為自己耽誤了時辰更是誠惶誠恐,“奴才辦事不利,求皇上贖罪……”
“行了,呂一,朕未怪罪於你,不要總一驚一乍的。”
呂公公剛剛安定下來卻瞥見身旁的男子淡定地沒有跪拜,甚至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心裏又是一陣驚怒,早聽聞這位元氏駙馬桀驁不羈卻沒想如此倨傲,麵對天子居然沒有任何恭謙之色,這可是大逆之舉!
“大膽,元駙馬你怎能……”
“呂一!”話到一半的呂公公被穆硯的一聲嗬斥一嚇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連忙跪下賠罪,皇帝都沒有發話他哪有資格指責一位駙馬,如今可是犯上之罪。
“呂一,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好了,換香吧,然後出去,沒有朕的旨意不要再進來。”
穆硯語氣緩和,看來並未動怒,他吸了吸氣,眉宇間一片倦色才漸漸消褪。這些年來,他神思恍惚,唯有靠著這些安神香才能心靜,今日召見元奕非不免情緒激動,他特意命人點香,不想時辰一過,香已快燃盡。
元奕非自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是宮中常用的安神香,一般上了年歲或者失眠之人才會使用,沒想到正值壯年的那個人居然到了如斯田地,他像一個勝利者般直視帝王,不再故作謙卑。
穆硯對於他的無禮置若罔聞,隻是沉默,直到呂公公換完香關上門,他才開始打量這個他從心裏嫉恨的男子。
豈料倒是元奕非先開了口,聲音淡漠卻語鋒刺人。
“怎麼連殺死我也不敢在她麵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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