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28 更新時間：12-03-05 17:14
是日，山中難得的褪去一片大霧。遙遙望去，清清楚楚的將美景收入眼底，建蘭花開的泛濫似的，一大片一大片的簇擁開放，形成一幕嫩黃色的鮮活帷布，隨風輕輕顫動，飄來一陣淡淡清香。琴音叮叮咚咚的脆響，瑩白纖長的手指撫弄著琴弦，白玉古琴的聲音動聽細膩，隨著幽幽花香暈開來，惹得人不得不駐足聆聽。
這琴音是淡淡的，透過琴心知人心，該是怎樣一顆淡薄名利，且溫潤如玉的心才能奏出這樣不染任何塵埃的聲音，空靈飄渺，讓人沉醉。
楚上塵兀自彈琴，那身影，驚鴻照影，斜陽畫角，甚是醉人。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一名高大挺拔的紅衣少年，咬著嘴唇透著壞笑，一把勾住楚上塵的脖子，笑嘻嘻的道：“哥哥哥哥，你彈得真好聽！”
楚上塵受了驚，手一挑，不甚撥斷一根琴弦。楚上塵看著碎開的琴弦，心痛不已，那少年卻更加開懷：“好呀好呀，弦斷遇知音，弦斷遇知音啊！以後我就是哥哥的知音啦！”
楚上塵歎了口氣：“上回你一時生氣就拍的我的青石案裂開一條大口子，這回又弄壞了我的十三弦琴……”
少年不以為意：“上回是你要去找狐妖我生氣，這回是你遇到我這個知音才弦斷的！冥冥天意，怎能怪我？”
楚上塵無奈，“這分明是誆我……”但又怕他著起急來又不知道要毀了什麼，隻好應和道，“好好好，知音知音。”
少年得意的挑挑眉，一副占人便宜的樂顛顛的樣子：“這才對嘛。”
楚上塵輕輕挪開趴在他身上的少年：“開顏，你這幾年長了不少，也不怕壓死我？”
“你……”少年本預備反擊，目光卻飄向一旁，出口的聲音也冷了不少，“哪位兄台躲在遠處偷看？不如正大光明的出來比試一場。”手已經伸向背後的劍。
“嗬嗬……”一陣如銅鈴般的笑聲傳出來，“楚杉，怎麼？要和你蓮見姐姐比試呀？”不遠處的樹後，出現一個曼妙的女子身影，身後，是一個冷峻的少年。
楚杉的劍本欲出鞘又收了回去，“我當是誰偷窺呢，原來是你這個狐妖！”
光均聽見楚杉口出狂言正準備上前，卻被蓮見微笑著擋下，她今日穿了月白牙色的長裙，走過來的時候長裙逶迤，似雪月光華流瀉於地，更顯出她的絕代風華。
楚上塵眼見楚杉又劍拔弩張的，站起身來打圓場，“蓮見姑娘，你今日怎得了空閑來此。”
蓮見笑著，“子卿，今日秋光正好，我來約你明日去蓮花寺燒香祈願的。”
楚上塵表字子卿，楚杉表字開顏，周蓮見這一出口，遠近親疏顯而易見，她細長的丹鳳眼仍然透著滿滿笑意，“楚杉不愛這些個佛家玄學的，想必明日還要練劍。”
楚杉跳腳，“憑什麼就你和那狐妖兩個人，我也要去！我最近也想燒香祈願，求咱們夕照山莊來年運勢昌隆，別有的沒的老冒出些外人來打攪！”
楚上塵看了楚杉一眼，楚杉立即心有不甘的住了嘴。他回頭對蓮見作了個揖：“蓮見姑娘，舍弟年歲稍小，魯莽之處還望海涵。”
蓮見搖搖頭，“不會。”而後又說道，“其實今日貿然來此打擾，除了上香祈願的事，還是來此道謝的。”
“噢？願聞其詳。”
蓮見從光均手裏接過一個絲綢包袱，“那日小女子醉身於山間，多虧子卿好意，青衫披身，才未傷寒。”
楚上塵這才想起那日去尋小白貂的時候偶爾撞見她醉酒的事情，“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倒是蓮見姑娘，你身子骨一向弱，時常不適，要多加小心。”
“山林間不時有野獸出沒，蓮見姑娘你還是個大美人，小心別被叼走了！嘖嘖，到時候被吃的屍骨無存，看你還有沒有心思醉臥青石，賞景觀心。”楚杉見楚上塵一副關切的模樣，又看不慣楚上塵文文縐縐的，對蓮見叫囂道。
蓮見也並不還嘴，好脾氣的說：“謝謝楚二公子關心，蓮見下回一定小心。不過這豺狼虎豹，倒也不甚駭人。”
“哼，”楚杉冷哼一聲，“那什麼駭人？”
蓮見將衣袖掩了唇，皺眉輕聲道：“楚二公子你這般，讓蓮見好生害怕。”說著還往後退了幾步，楚楚可憐的模樣。言下之意就是：那些豺狼虎豹都沒你可怖，你還不收斂一點，嚇壞了我的小心肝兒了都。
楚杉炸毛，“你……”
“奴家怎的？”蓮見示弱輕聲的說，被衣衫擋住的朱唇卻含著微笑。
“好了，開顏，你總惹得人怕你，什麼時候收收你那暴躁性子？”楚上塵忍不住插嘴道。又上前扶著蓮見坐下，“那明日辰時，我於你的雁棲山莊門口恭候大駕。”
蓮見點點頭，福了福身，“明日見。”
楚上塵扶起她，“我夜觀星象，可由群星顫動得知明日天晴與否，明日盛東南風，由山頂刮下，山頂常年冰雪皚皚，免不得帶些濕氣寒氣，記得多添些衣物，莫要再凍著了。”
蓮見兩頰泛起一陣紅暈，更顯嬌媚，“記著了。子卿你也是。”鳳眼掃過一旁的古琴，“小女子的家仆略通木藝，古琴弦斷，難再啟清音，若不嫌棄，讓奴家帶去幾日修補，定當完好如初，就當謝過子卿你當日贈暖好意。”
楚杉，你有本事把弦弄斷，我就有本事再接上。弦斷遇知音，我抽了這根弦不就是了？
楚上塵看了看，“也罷，多謝。”
蓮見使使眼色，光均就手腳利落的抱起古琴，不一會兒，攜著蓮見走遠了。到了紅瓦牆邊，一手抱著古琴，一手握了蓮見的楊柳細腰，飛身過牆。
“大門不走，每次都翻牆過來！幹嘛要把她的山莊建在我們旁邊啊！”楚杉不滿道，回過頭又像楚上塵撒嬌，“哥哥，你別理那狐妖了……”抱著楚上塵的手臂蹭了蹭。
楚上塵好笑的偏頭看賴在他身上的紅衣少年，“蓮見姑娘到底有什麼不好，你端的這麼不喜她？”
“哥哥，你問我怎的不喜她，我倒要問問你怎的就這麼喜歡她！像從前那樣，每日陪著我庭前練劍，賞花種草不好嗎？”楚杉抬頭的時候眼睛裏已有點點晶瑩閃動，甚是惹人憐愛。楚杉繼續道，“哥哥，你什麼都好，就是太善良太謙和太信任他人。周蓮見她一女子，百般媚態，哪裏像是規矩人家的女兒？說是來楚峰養病，我卻看她身型輕盈，麵色紅潤，半絲病態也無，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我就是不喜她！”
少年心思單純，不過就是想哥哥每日陪著庭前練劍，打鬧玩耍。山林間花開半日，不知覺間，少年與男子已經一同度過了六個年頭，那些相知相伴的日子，隻有最純粹的歡聲與安心，待到很久之後，楚杉長大，仍舊十分想念那些無知卻無比歡欣的年月。
楚上塵搖搖頭，“我倒覺得蓮見姑娘身為女子，卻有女子不一樣的風情，她所做之事皆由心生，隨意灑脫，不是一般的小女子。”
楚上塵見他這個樣子，歎氣道：“我隻是將她作紅顏知己，況且我將入佛門的人，何談兒女私情？倒是你，蓮見姑娘確是生了一副美麗的相貌，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是女子，我是男子，即使我真的愛慕她也不是什麼怪事，難不成，哥哥喜歡男子了你就高興了？”
楚杉被噎的說不出話，隻是兀自傷心，“那也不是……隻是我就是不喜歡她，哥哥你對誰都這麼好，容易讓他人誤會。”
楚上塵拂去楚杉落下的淚水，輕輕道：“人為善，福雖未至，禍已遠離，人為惡，禍雖為至，福已遠離。與人為善，是在祈求我後半生的安穩。開顏，我曾經在六年前欠下一個人一筆債，我皈依佛門，潛心隱居，都是因為當年，我苦了一個人。心存愧疚，希望這個人莫要怪我狠心。”
楚杉往楚上塵懷裏縮了縮，抽抽鼻子，“哥哥你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欠別人的？”
楚上塵摸摸楚杉的頭，“你還小，不需懂得這些事情。隻須記得做事要懂得擔當，要無愧於心。當年我當少不更事，傷了很多人的心，也因此，做了孽。”
楚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噢。”
楚上塵笑笑，眯眼看著遠方，似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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