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84 更新時間:12-06-17 00:21
渡邊修自頭至尾一徑窩在遠離隊員們的牆邊耍孤僻;他一手拎起咖啡罐子,藏在帽沿與前發陰影下的瞳眸視線一直沒從某女身上移開過。
他一直都沒忘記,當初她沒顧自己受傷的左手、瞬移到麵前為他擋下即將倒塌的櫥櫃的那件事。現在,她又為了他們親自做了這些午餐,也回送了他一罐咖啡、作為當初接受熱可可的報償。端看表麵,似乎她是想以這種方式終止可能會無窮盡的贈送來去。然而事實上,她卻可以省下響應的功夫;對方自然會感到碰灰碰壁而打退堂鼓。因為一旦做出了回饋行為,隻會讓人產生期待心理罷了——這女人究竟懂不懂與人應對進退的基本守則?
雖然時間還很短,不過根據快累積三十年的閱人經驗,他鬥膽認為她真正的性格,應該是和平常表現出來的那些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言行舉止不盡相同才對。隻不過環境致使她必須戴起冷漠麵具、穿上厚重的鎧甲武裝自己。
實際上是個怎樣的人呢?這家夥。
愈是相處,他就愈是不禁想更往深處挖掘;想窺探看看是否還能不能發現什麼其它不同的麵貌。
「為什麼會發生那種奇怪的現象啊……」
隨著隊員們的討論趨於熱烈,白石注意到黑河抖動雙手和肩頭的幅度也漸趨劇烈;心中的擔憂愈擴愈大。「黑……」
「阿守?妳怎麼了?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很安靜——」金太郎的動作比他快了幾拍、好奇地探頭接近她;孰料卻見她火速抓過背包,連還在隊員們手上的保鮮盒都無暇顧及,唰地一聲起立、轉身便撞開樓頂大門衝進樓梯間。當門板和牆麵相碰時,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所有人不由得堵住耳朵。
「阿守?妳要去哪裏啊?」遠山金太郎嘴裏還塞得滿出來,小臉上滿是驚詫;而後迅速轉為失望。對方速度快得讓他作不出任何阻撓用的撒嬌或耍賴反應。「看不見了……呣……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喔……」
「呃?老師?發生什麼事啦?」眾人挖了挖嗡嗡亂叫的耳道,困惑地麵麵相覷。部長大人站了起身,對夥伴們宣布:「你們大家繼續吃完,我自己去瞧瞧就行了。不要緊,應該沒事的。」
「啊!我也要、我也要去!」少年立刻嚷嚷大喊起來。
「不行。」對方定格在上身微傾的起跑前姿勢,隻稍稍偏過頭來。「小金,你要乖乖把午餐吃完。」
「咦——為什麼?」金太郎不服氣地鼓起腮幫子,「既然白石你要去的話,那我也一定要啊!」
不得不說,這對「偽母子」兼「偽姊弟」不開心時的模樣簡直是如出一轍,連同那種不曉得埋伏在體內何處的瞬間爆發力和怪力在內;其實他們根本就是真正有血緣關係的家人吧。
「……那些『章魚大阪燒』,」部長大人輕歎口氣、直起身子,伸出食指朝後輩指去。「可全都是黑河特地替你做的、還做了這麼多;你不好好吃完,難道要辜負她的好意嗎?」
「呃唔……」小少年垂下了眉毛和瘦削卻強壯的雙肩。
「而且,如果你不乖乖聽話……」白石倏地沉下聲音和臉色,抬起了左臂。「當心我會用『這個』送你上西天。」
「嗚!我不要、我不要毒手啦!」金太郎畏懼地縮起肩膀,搖頭搖得比波浪鼓更加劇烈。
「那你小子就安分的和大家待在一起。在全部吃完前不準亂跑。」下完指示,他頭也不回地跑出門口。
「呃?白石?」這下子,所有充斥問號的腦袋更加百思不得其解。「老師她到底怎麼了啊?就算想趕快回到保健室,有必要急成這樣嗎?聽聽看剛才那聲音是多麼的響亮,應該連一樓都聽得見吧?那扇門和牆壁都差點被撞毀了,破壞學校公物的話可不太好……」小石川不知是憂慮還是吐槽亦或嫌棄著喃喃開口。「哇啊!你們快看,門板和水泥牆上出現裂痕啦!這棟建築物要倒塌啦!」、「別自己嚇自己了行嗎!那根本是原先就有的好嗎!」
「唔咳、唔咳、咳咳……嘖、真是莫名其妙的家夥,老是做出一些讓人措手不及的行為。總有一天心髒真的會被她嚇停。」忍足謙也還在平緩被嗆到而顯急促的氣息。「看樣子她根本就已經完全沒事了嘛。」
「小守守,怎麼了嗎?人家好擔心……」
「安啦、還輪不到你操心她。」一氏回答小春的話中意有所指;眼神不動聲色地瞥往還坐在原位的監督的方向。
「黑河老師不愧是擁有能跑贏謙也前輩一大截的速度和體力,果然不是蓋的。連痊愈的速度也超越了一般人。」財前光故意在「一大截」這組形容詞上加重語氣。
「阿光!你這臭小子就這麼喜歡打擊『我們』的信心嗎!?別把她講得好像是生化合成人一樣好嗎!?很恐怖的啊!萬一是真的的話那怎麼辦!」
眾人遲疑了幾秒鍾,才紛紛頓悟過來。「原來你吐槽的點是在那裏嗎喂!?」
「而且有一點你搞錯囉!謙也。」小春翹起蓮花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人家阿光打擊的是『隻有』你的信心,跟我們毫無關係喔。」
「就是說,別把我們和不識相的你混為一談囉!我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你們……」浪速小子胡亂搔扒著栗色鬈發。「真的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好夥伴嗎!?」
千歲千裏望著祖師爺嚴肅到不能再嚴肅、彷佛凝固住了的側臉,「阿銀,怎麼了嗎?還在想腳步聲的事?」
「不……沒什麼。」石田銀輕輕搖頭。過會兒,他才開口。
「大家、還有監督也是,請集合過來,貧僧有些話想對你們說說。」
在跑下樓梯的期間,白石大腦也沒閑著、思索運轉個不停。
——為什麼?為什麼在發抖?發生什麼事了嗎?是因為聽到了大家討論那什麼靈異現象的事,所以才……
覺得不妙?覺得不安嗎?不過,這又是為什麼?
此刻,白石寧願她作出疾言厲色的怒吼咆哮狀,動不動就出拳出腳修理任何人、生氣蓬勃的神態;也不想見到她顯露出惶恐或懼怕的樣子——不應該是那樣的。在他的記憶與印象中的黑河守不適合那種表現。雖然她倒是曾經因為被他碰觸而展現那種模樣。
然而另一方麵,他卻又有些希望她偶爾流露出軟弱的一麵,以及期待仰仗什麼的意念。再堅強勇敢的人,也會需要停靠的避風港;或者該說,正因為是那樣的人物,才會更需要能夠放鬆休息的場所,舒緩可能緊繃到極致的精神。
獨自一個人能承擔的重負是有限的;他們的座右銘就是「不足的部分交由其它夥伴彌補」。
「黑河!妳等一下、等等!」
好不容易終於隱約捕捉到遠處那抹係綁馬尾的深色人影,一時之間他猛然忘了彼此的身分,不小心以些許放大的音量喊出對方姓氏;想當然立刻引起周遭投射而來的注目禮。
所幸遠方那人影不知是聽見了亦或彷佛有心電感應似地、當機立斷煞住腳步,使出垂直的一記九十度的急轉彎便繞進校舍大樓的背後。那塊地帶靠近校園的外牆、隱密昏暗,平常人跡罕至。
白石氣喘如牛地追在後頭,覺得正急遽舒張和收縮的心髒與肺葉可能下一秒就會炸開;這才能深切體會到一向以速度為傲的好友在同她比賽跑時、所品嚐到的心理衝擊程度肯定非比一般。看樣子他們這些校隊隊員的體能訓練量還遠遠不足。
他漸漸減緩速度,順便將紊亂急促的呼吸節奏調整到正常值;最後停在離前方那人影幾公尺以外的地方。「黑河,妳為什麼突然跑……」
「真是的!你不要跟在我後麵!重點是竟然當眾叫我的名字還沒加稱謂,有沒有搞錯啊!?要是被其它老師還是啥的聽見的話該怎麼辦才好!成何體統!?這下子就算跳到黃河都會洗不清了啦!」某部長一句問話還沒完,就被轉身過去的她氣衝衝地打斷、指住鼻子滔滔怒罵。
白石扶著膝蓋喘氣、渾身汗如雨下,一時半刻間除了拚命吸收氧氣和吐出二氧化碳以外什麼都做不了。剛剛他可是竭盡全力到險些斷氣的程度都還跟不上;然而速度比他更快上不曉得幾倍的黑河守,現在卻仍有能耐扯開嗓子對他厲聲喝斥……這女人,身體能力果然不是一般的,肺活量更是充沛得驚人;在街頭用「逃跑」鍛煉出來的腳程果然比任何基礎訓練更有效——從某方麵而言,或許那才是最符合「基垂概念的訓練方式。
「啊呃、抱歉抱歉,因為心裏一急就……好吧好吧,那的確是我的錯,我承認。妳要怎麼指責都行、就是不要生氣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犯。」好脾氣且好男人的部長大人連辯解的理由都沒空也沒必要思考,自知理虧灑脫地舉起雙手以示認錯和投降。「但是,妳為什麼要跑得那麼急又那麼快?妳該知道,剛吃飽就做這麼劇烈的運動,會影響到消化作用、很容易導致胃下垂的啊。」
在聽到「胃下垂」這幾個和當前氣氛截然相異的字眼時,黑河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喂!麻煩你小子不要用一臉擔憂和遺憾的表情講出那種可笑的病名行嗎?蠢斃了!你以為是在搞笑嗎!」
「這哪會蠢?我的確不是在搞笑啊、我說的是事實啊。」見她不小心噴笑,白石也稍微放鬆了些緊張的肩部和上臂肌肉,重重吐息。「那麼,妳為什麼要跑呢?」
黑河立刻沉默下來。背包背在右肩上,背帶被右手抓得死緊。
「還不都是因為你跟著跑來了!」
「欸?又是我的錯嗎?」白石指著自己,一臉無辜。「哎、好吧好吧,就當全都是我的問題好了。」不過他也懶得和對方計較。盡管看似把錯全往自己身上攬,神情樣態卻沒露出絲毫的慚愧或歉疚。「可是,主要是因為妳先跑掉,我有點擔心所以才……」不過,既然她隻一股腦兒往前飛奔,又要如何得知自己正跟在她後方?難不成她背後長了眼睛?
見對方仍舊悠然自得的樣子,反而更讓黑河自亂陣腳。因為她很清楚問題根本就是出在自己身上。但是在拉不下臉的當頭,她也隻有辦法以憤怒不耐的暴躁態度對待回去,不分青紅皂白把錯全推回給對方。「……所以說我根本就不需要你們擔心啊!不要多管閑事!你們這麼無聊嗎!?」
「怎麼會不需要我們關心。妳剛剛不是在發抖嗎?」部長舉起自己的左手輔助說明,還揮擺了幾下。「手,剛才抖得很厲害啊,還握緊了拳頭;肩膀也是。我的眼睛可沒出毛病。」
黑河身軀微微輕顫了幾下,撇過臉。「沒、沒什麼,那隻是一時神經傳導過於迅速加上肌肉細胞過度收縮引起的肌束顫動症狀……」
「還肌束顫動呢!妳的大腦構造和神經傳導速度異於常人嗎?肌肉細胞收縮的頻率和幅度也未免太快又太大了吧、抖的時間也太久了吧!這樣子沒問題嗎?不需要去醫院作個精密檢查嗎喂!?」瀕臨崩潰邊緣地吐槽完後,白石捧著發疼的頭顱,以好聲好氣的口吻道:「怎麼了嗎?的確是因為阿銀他們討論的那些怪異事件,所以感到不對勁嗎?還是有另外什麼原因?」
「和我在一起……」
「什麼?」
「和我在一起,有時候就會發生那種現象……」黑河側臉上一徑是波瀾不驚的表情,然而聲嗓裏卻略帶顫音。
「……唔、原來是這樣嗎。」部長大人雙臂環抱在胸前,點頭表示理解、順便替她補充未完的下文。「所以,那就是妳發抖的原因?怕會造成我們的困擾?因為這個理由而感到害怕?」
「反正,還是和我保持距離為好……」
「唔、應該沒什麼關係吧。」他的回答語氣毫不遲疑、甚至不含半分恐懼意味,彷佛隻是在描述「今天真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啊——」這種再日常不過的感覺。
黑河終於抬起頭直視對方、表情變得十足愕然。「你、你說什……」
「我說,應該沒什麼關係吧。」白石不以為意地聳肩;一手換擺在後腰處,另一手放上後頸部位。「反正隻是被拍個什麼肩膀、聽到什麼腳步聲而已,不至於會被怎樣吧。這世上本來就充滿許許多多無法用科學解釋的怪異事件啊。」
「……你這個追求基本功和完美的家夥也會講出這種虛無飄渺的夢話?」黑河稍稍鬆開了左拳,試圖緩和些尚未痊愈的微疼。
「即使如此,我卻並不是什麼死忠的理性主義者啊……雖然我擅長的科目的確是化學。呣、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啦。」既然眼前的女人是全然無法用科學或常態的角度去檢驗,那麼他也隻能拋棄自身原則和成見去配合對方。
「總之我一點都不在意,相信大家也不會怎樣的,妳看看他們一個個都那麼天兵又樂觀、很快就會忘掉的啦。所以妳也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了吧。畢竟這裏也算是個寺廟學校嘛!妳知道,我們還有個叫做佛堂愛好會的社團。對了,有空的話帶妳去瞧瞧吧!阿銀也挺常去的哦,相信那些部員一定都會很歡迎妳的。而且,其實這種事情還挺新鮮……」
這是除了從小認識到大的三船夫妻和把她當成英雄崇拜的遠山金太郎以外,頭一回有外人坦率直白地對家世背景特殊的她說出「沒關係」、「不要緊」、「不會怎樣」等之類的話。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五味雜陳的感覺漸漸自體內深處湧起、滿溢出來,多得幾乎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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