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91 更新時間：12-09-16 17:40
白石走進男用洗手間，轉開水龍頭，用沒綁繃帶的右手舀起清水、一下下往臉上潑去。
「呼……好險，要是被發現的話、那就……」
「那就會怎樣？」
突如其來的人聲嚇了他一大跳。鏡子裏映出身穿黑衣的長發女人的倒影，更是嚇得他險些停止呼吸、三魂七魄飛得一點都不剩。幸好她穿的不是白衣。
「妳、妳怎麼可以進來！這裏是男廁……」部長驚恐得整個人差點跳上洗手台。
「反正現在又沒其它人。」黑河守如入無人之境，回答的態度十分理直氣壯。「你在山裏遇到了什麼？」
不幸的是，男性的交談聲正漸漸接近。白石趕緊抓起她的手腕、匆匆忙忙奔出洗手間門口，眼角掃視到正要進入男廁的顧客們正用奇異的目光瞪著衝出男廁的一雙男女。
……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拜托妳能不能別老是做出這種害人提心吊膽的事情？會讓人心跳停止的啊！」
店家的後門正開著，白石便順勢拉著黑河跑了出去。外頭是條小巷子，置放著各種雜物和垃圾，氣味不是很宜人。
「反正你還活得好好的嘛。」黑河攤攤雙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言歸正傳，你在山裏遇到了什麼？」
見對方踟躕不語，她也任意猜測：「難道是什麼危險或奇怪的東西嗎？」
「不、不是什麼危險或奇怪的……呃、該怎麼說才好……」白石摳摳臉頰，整個人麵向牆壁而立，活像個做壞事被罰站的學生。
「有那麼難開口嗎？」黑河將他上上下下來回看過幾遍。「可是我在你身上感覺不到負麵的氛圍……」
「——妳。」
「啊？什麼？」黑河歪了歪腦袋。
「我遇到的不是……呃、也許是狐狸、變化而成的……」白石依舊麵對牆壁站著，雙手插在製服褲袋裏。「也許是狐狸變化而成的。不、一定是狐狸變成的。」他又加重語氣強調「狐狸」這字眼，彷佛是想替自己澄清。
「你在自說自話什麼？情況到底是怎麼……」
「——妳穿著一身華麗的和服，頭發放下來、頭上披著一條長長的披肩，出現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就在山口進去一點的位置。」
黑河守歪頭的角度更大、微皺起眉心；半晌，臉上才開始浮現出驚訝的表情，以及淡淡的紅暈。
「不管那是狐狸還是精靈什麼的，我知道那應該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我跑出學校的時候，妳還在學校裏麵，而且也不可能穿著華麗的衣飾，還溫柔地笑著、腳步像跳舞一樣輕快……那個女人不可能會是妳……」部長一手扶在額頭上，低沉的嗓音裏摻進了幾分懊惱。「我一直記得妳交代過不能跑進後山。不過，我還是跟著她走了……」
黑河像一條被撈上岸的鯉魚，嘴巴開開闔闔幾下，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雙頰的溫度高得宛如煎大阪燒用的鐵板、紅得像隻朱赭色的錦鯉。
「真是的，我的心性還是很動搖、鍛煉得不夠……」白石摀著嘴巴喃喃自語。
「那、那個——」她速速開口打斷對方的呢喃。「少來了！你、你一定是在說笑，我才不相信……」
「……真難過，在妳的心裏、我就這麼缺乏信用嗎？我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會讓妳猜疑的壞事……」
傳訊者表達悲哀的自言自語還沒結束，聽者隨即二話不說轉身、發出砰砰砰的吵雜聲響跑掉。
「阿守，妳跑去哪裏了啦！不快點的話，大阪燒就要被我吃光光囉！妳為什麼要用跑的——咦？妳的臉好紅哦！是這裏麵太熱了嗎？」
「不甘你的事。遠山金太郎，你不準吃掉我的那份。」
「老師，監督說他要請客，您就盡量點盡量吃吧……剛才辛苦您了。不然我們恐怕是無法平安脫險。」
「就算是那樣，我也吃不了多少……」
「所以我就說了，拜托你們稍微克製一點、想吃垮我……」渡邊修深深覺得自己做了個錯誤的決定，就是請這些被剝削已久的勞工吃東西。
……這女人逃跑的速度還真驚人，不會輸給被鬼嚇著時的他們。
望著那束黑色長發末端迅速消失在門後，白石不住地搖頭失笑，心中湧起一股小小的勝利感。他小跑步著回到店裏。
「喂！你們、不準把我的大阪燒吃掉！我一口都還沒碰的耶！」
「啊！你們兩個，剛才怎麼會一起不見？是偷偷跑掉了哦！一起去了哪裏啊？」
「這店就這麼大，還能去哪裏啊？」
「哦！難道說你們是在『廁所裏麵』——」
「別鬧了、怎麼可能啊！喜歡腦補小劇場也該有個限度！」
財前光無視旁邊那對好兄弟激烈的拷問和辯論，丟出了一直壓在心上的問題。「話說回來，為什麼老師妳要在拜殿前麵擺一堆蔬菜水果、還有米？」
「我不是講過了，稻荷神是掌管稻穀、食物和豐收的神嗎？」恢複了正常狀態的黑河守一邊用筷子分屍煎台上的大阪燒一邊說。「那些食材是用來祭祀祂的。」
「那、妳又是為什麼要收集我們的口水？」
口、口水？被藏起來而對找尋的過程一無所知的五個人同時停下吃東西的動作。小少年金太郎瞪大一雙盛滿驚訝的琥珀眼，裝有食物殘渣的嘴巴也張開著。
「簡單來說，」她嘴裏還在咀嚼著東西，就端起旁邊的柳橙汁喝下一口。「那間神社太小、加上地處偏遠，經常會被遺忘——或許該說是已經被遺忘了。因為久未受人祭拜，狐狸肚子餓了、又剛好適逢盂蘭盆法會的舉行，所以祂才會跑出來到處惡作劇。會把人藏著，也是想給我們一個警告。隻要給祂食物，祂就會安分下來了。」
大阪燒和柳橙汁？這是哪一國的奇怪配對？但是他們立刻就在半秒內丟開這個在當前屬於不重要的問題。
「那跟我們的口水又有什麼關係？」
「……被藏起來的有五個人，所以也要用五人份的生氣去作交換。舊書店的中禪寺老頭說，那隻狐狸是這麼要求的。至於稻荷神是覺得這無關緊要，所以也就任由狐狸使者小鬧一番。或許這麼做能讓人記得那裏還有間神社……」黑河稍稍抬起眼眸，眼神和笑容都充滿了邪氣。「而且都是男丁，真是剛剛好呢……你們運氣還算是不錯。」
眾人同時打了個寒顫。
或許，真正該留心的大魔王就在他們身邊也說不定。
「不過，因為那隻小狐狸隻是有點不爽加小哀怨，所以還不需要用到鮮血……唾液就能解決了。」
「等等、那也就是說……」一氏裕次偏著頭思索了片刻，接著開口：「發生在學校裏的那些靈異現象，都是那隻狐狸在惡作劇嗎？」
「……大部分是。」
「大部分……」
言下之意，就是「有些」並非狐狸的所作所為。
一夥人決定不再繼續思考下去、避免扼殺掉過量的腦細胞和腦神經，此刻還是先祭拜五髒廟比較要緊。
「已經擺著的祭品，之後我會找時間去收拾。石田銀，往後你上後山時，記得偶爾帶點東西去神社拜一拜。」黑河漫不經心地切割著自己點的蔬菜口味大阪燒，把那塊熟得恰如其分的麵糊用筷子搗成能一口容納的大小。
「是，貧僧必定謹遵吩咐。」祖師爺拿著筷子闔起雙掌。
「阿銀，安撫那間稻荷神社的狐狸的任務就交給你了，這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攸關我們未來的生命安全啊！」
石田銀看了看一群慎重將各自的安危交付到自己手上的隊友們，輕輕頷首。
「反正你們再待也不過就半年了，擔心什麼、死不了人啦。」
不帶感情的一句話立刻又讓現場熱絡的氣氛頓時冷凍了起來。
這女人實在不識趣、活像個過路煞神、烏鴉嘴，那壺不開提那壺。
「嗚……可是我還要再待兩年耶。」遠山金太郎的小臉上滿是畏怯。「以後阿銀不在的話那我該怎麼辦？阿守，妳要保護我啦！」
「你小子不要隨便追著狐狸或什麼小動物跑進後山裏就行了。」黑河伸出一隻魔爪，捏住小少年的臉皮不放。「石田銀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哪還顧得了別人。」
最後那句肯定句使得祖師爺頃刻間有如萬箭穿心、身受重創。
「請等一下，我還想到了一個問題。」財前光舉手發問道。「既然部長他們是被、呃、就藏在稻荷神社後麵，那為什麼不一開始往那個地方找就行了？最後拿火把的用意又是什麼？為了照明嗎？」
「……既然你都已經說了他們是被藏起來，那一開始去找有意義嗎？」黑河又用那種不知是憐憫亦或鄙視的微妙眼神斜睨著對方。「就算一開始往那地方找，也是什麼都不會看見的。至於火把的功用，照明算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不過主要的用途是『避免讓不好的東西接近』。自古以來火就是被當作『清淨』的手段使用，是為了你們這些『凡人』才要這麼做的。我一個人的話，摸黑下山也無所謂。」
財前轉了轉眼珠子、閉上嘴巴，低頭繼續吃自己的大阪燒。一氏和小春則趁隙逮著機會大大取笑他一番。
「那麼，這是晚餐嗎？吃完以後，你們應該也差不多要回家了吧。」
「等一下，妳先別想開溜。」
「還有什麼要事？」
忍足謙也放下筷子，難掩激動的情緒。「當然是去我家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東西啊！否則我晚上會睡不著的！要是又聽見人、不對，那不是人。反正就是我房間裏又有交談聲的話，我一定會瘋掉的啦！」
「你有沒有搞錯？房間這種私密的場所怎麼可能隨便讓人進去？尤其是異性。神經大條歸大條，不過也該要謹慎一點啊。」黑河迅速皺緊眉頭。平常她總不把自己當成女人、也的確不太像；然而一碰到這種事情，倒還是挺有原則。雖說什麼事情也不可能會發生，隻是擔心會落人口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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