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29 更新時間：12-10-25 00:10
當豐臣秀子想直接坐到雕花小圓椅上時，被冷不妨從旁邊傳來的聲音製止。
「還喘著氣時不要立刻坐下。」黑河守麵無表情地發出指示。
「啊？喔！也對。同學，妳好。」豐臣秀子將懷裏的麵包和鋁箔包飲料們一股腦兒擺到小圓桌上，親切地對還坐在病床床沿的後藤少女打招呼。「妳叫什麼名字？哪一班的？啊、我叫做豐臣秀子，是一年六班的導師。我是從東京來的，之前和父母住在新宿那裏。跟妳比起來算是這學期才剛來的新生吧？所以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不清楚……以後請多多指教哦！要是我有做不好的地方，還請妳多多提點。」
「我……我叫做後藤詠世，二年五班……」身材高挑的少女微微低著頭，低聲回答。
「名字是詠世（うたよ）啊？歌頌世間的意思嗎？這名字取得真好，妳的聲音也很好聽呢！真適合，歌喉也一定很棒吧！妳長得那麼高，不要常常彎腰駝背的哦！要多多把身子挺直，不然對脊椎啊、體型發育之類的會有不好的影響，看起來也會沒什麼精神的。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要盡可能表現出自己的優勢才行啊！」滔滔不絕稱讚完少女、順便叮嚀個幾句後，女導師接著略帶興奮地對某女說：「對啦！黑河小姐，妳知道我剛剛遇到什麼人了嗎？」
「……誰？」
「剛剛吃到破產大樓旁邊的小賣部好多人哦！我完全擠不進去，隻能杵在一旁對著人潮幹瞪眼……從前當學生時搶東西的那種衝勁，好像隨著成長消失了一樣、體力也是漸漸流失當中，真佩服還是個孩子時的自己……」豐臣秀子無精打采地感歎完畢，雙眼驟然一亮。「結果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黑河從那堆各式各樣的麵包中選出封麵印著咖哩字樣的麵包，內心咕噥著「在保健室裏吃東西真不衛生……」，不過還是將麵包遞給了正癡癡盼望著食物的少女後藤詠世。
女導師沒等對方問話——某女看起來也沒開口問話的意願——自顧自說了下去：「就在我還煩惱著該怎麼辦才能擠進那群人山人海中的時候……不闖進去不行啊！因為是黑河小姐妳拜托我的，所以我一定要達成任務才行！」豐臣秀子握起了拳頭、又頹喪地放下，重演著當時的情景。「但是我真的擠不進去，還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
後藤詠世一邊撕開麵包的塑料袋包裝，一邊欣賞女導師生靈活現的肢體動作。
黑河守則橫了女導師一眼。「所以到底是怎樣？講重點。」
「嗯！重點就是，」豐臣秀子坐在雕花椅子上，用力點頭，「突然有人問我『需要幫忙嗎？』，我轉過頭，發現旁邊是幾個男學生。」
「男學生，是什麼人啊？」後藤咬著咖哩麵包，主動發問。「該不會是衝著豐臣老師的美貌來搭訕的吧？」女學生以說笑的口氣調侃道。
「討厭啦！才沒這回事呢！那些男孩子很正經的。」豐臣秀子不好意思地嗬嗬笑道。「我告訴妳們……是網球部的校隊隊員喔！」由於她大小姐時不時就會化身成「偷窺狂」、躲在從網球場看不見的隱密死角處遠眺渡邊修監督的翩翩身影，基本上也已經把校隊正選們的麵容記得差不多。
後藤詠世立刻將目光移到黑河守身上。後者表情毫無變動。
黑發和穿在身上的黑更映襯出膚色的白皙。然而也並非病態的白。事實上，她露在空氣中的皮膚麵積少得驚人；最方便和最明顯的觀察目標隻有臉龐和頸項。
「他們聽完我要的東西以後，就出動了兩三位幫我衝鋒陷陣、拿了這些出來。其中那個身高很矮、穿著豹紋上衣的紅發的孩子身手特別敏捷，一口氣幫我抱了這堆出來呢！他說自己叫做遠山金太郎，也是最可愛最活潑的，好像一隻小寵物。」豐臣秀子邊說，邊作出雙臂環抱的姿勢，演繹出彷佛真的將小少年抱在懷裏的感覺。
「咦——原來如此……」後藤少女看著黑河、點頭，「可是，為什麼他們會主動幫忙呢？豐臣老師妳認識他們嗎？」
少女想起了先前曾在保健室這裏巧遇那群來尋覓校護的網球部校隊隊員。
那些人應該是專程來找她的才對；但是氣氛卻又挺隨意。除了表現比較明顯的遠山金太郎和金色小春、與看不太出情緒的石田銀以外，其它大部分比較接近「有沒有找到人都無所謂」的態度。
「我也不知道。可是，他們真的是好孩子吧。」豐臣秀子困惑地歪了歪頭，「隻是，當我向他們道謝、並且自我介紹的時候，有位發型推高的……他說自己是副部長吧？」女導師一邊描述，一邊舉起雙手在頭部兩側比劃。「他的個子真的好高，有超過一百八十公分吧？他立刻回答『我們知道……』，然後就被旁邊比較矮的兩位、戴眼鏡的小平頭和黑發戴耳環的孩子搥了幾把。後來他們對我道完再見以後，就回到餐廳去吃飯了。他們好像是吃到一半、特地跑來幫我的樣子。」
豐臣秀子有著酒醉的隔天便會忘掉前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的怪毛病，因此會不記得曾經近距離接觸過的校隊隊員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我當下的感覺有點奇怪……感覺他們好像認識我？」豐臣秀子持續歪著腦袋的姿勢，並且歪頭的角度更大。「那位姓小石川的副部長，一副想和我說話的樣子……不過很快就被其它同伴拖走了。」
「……妳是班級導師，多少應該聽說過吧。網球部裏有個家夥叫做金色小春的，他是學生會的書記、據說智商高達兩百，一定把全校師生的數據都摸得滾瓜爛熟了。會知道校內有妳這個人的存在也是很正常的。」至於這設定是真亦或假，則一點都不重要。
重點是，倘若那些人表現出熟識女導師的樣子，就勢必要把昨晚的經曆重頭解釋過一遍。這樣一來，毫無印象的豐臣秀子必定又會墜入不堪回首的痛苦之中。
這些家夥，反應還挺快的。
「黑河小姐，妳在笑什麼啊？」
「……沒事。」黑河別開臉，把自己的兩邊唇角用力往下撇。
女導師好奇地眨眨眼睛，隨即問道：「說起來，黑河小姐和網球部的孩子們很熟吧？難道妳有對他們提起過有我這麼一個好朋友？」
「怎麼可能，我不認識他們。還有我才不是妳朋友。」某女用盡全力表現出厭惡的態度。
豐臣秀子一手掩嘴，發出嗬嗬嗬的高音頻奸笑聲。「討厭！黑河小姐真是個傲嬌！口嫌體正直！剛剛不是才透露完當中有位金色同學是學生會書記的嗎？而且還知道他擁有兩百的高智商……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嘖……太大意了，竟然不小心說溜嘴。
「……我怎麼會知道他的智商是真的還是假的。不管真假都和我沒半點屁關係。」黑河守迅速沉下臉色，籠罩著一層陰霾。「還有，我才不是什麼見鬼的傲嬌，不要那樣形容我。」
「那我可以直接叫妳的名字嗎？」女導師一臉滿心企盼的模樣。
「不行。」隻不過對方的回答依舊毫不留情。
「不要這樣嘛——」
「滾開，不要黏到我身上。」黑河從擺滿醫療器具的金屬推車上抓起兩包拋棄式冰袋，堵到撲向自己的女導師的鼻子前方。「喏、這些拿去，稍微讓臉消一下。兩邊腫得跟紅豆麻糬一樣，能見人嗎。」
「啊！對呢、不小心忘了這個……不好意思。」豐臣秀子吐吐舌頭。「妳一直幫我記得這個，真的是好人嘛！」
「……煩，不要一直說我是好人。」若非看在對方為師長身分、年齡又長了自己兩三歲等緣故的份上，應該早就用數據夾往她頭上搧下去了。不過最重要的原因還是——豐臣秀子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除了參加搏擊比賽時可能會遇到的女選手以外，黑河守向來不會對女人動粗。無論對方再如何無法溝通或不可理喻。
女學生後藤詠世在一旁啃著咖哩麵包、一邊觀賞著兩名師長一冷一熱的往來互動，感到相當新鮮和趣味。
「豐臣老師臉上的不是腮紅嗎？為什麼要消腫？原來那是『腫起來』的結果嗎？是怎麼會腫起來的？」
豐臣秀子傻笑了幾下。「啊呃……我這沒什麼啦、沒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腫腫的啦！」
「……笨蛋，快給我滾回去乖乖坐好。」某女氣得眼歪嘴斜，作勢想捏住女導師的臉皮。
「好嘛好嘛——我也餓了，快吃午餐吧！」豐臣秀子笑著移開作勢摟住黑河的雙臂，坐回雕花小圓桌旁。「可是，當我提到是為了妳才當跑腿的時候，那些孩子很明顯變得更熱心了耶！尤其是遠山君和金色君，一直搶著問我妳的狀況如何，那位個子很高的石田君也一副欲言又止……究竟是什麼狀況啊？不過，他們也很快就被其它同伴拖走了，我根本來不及反應，手上也抱著一堆麵包、行動不便……」
黑河守悶不吭聲，不改一副「與我何幹」的冷漠貌。
「尤其，是那位曾經來找過妳的網球部部長。該怎麼說呢？」豐臣秀子正在檢索腦海中用以形容的適當詞彙。「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得到某種情緒……眷戀……對！就是『眷戀』的心情。」大概是想起了昔日交往過的對象，女導師雙手交握，不自覺流露出粉紅色的少女情懷。
後藤少女停止咀嚼的動作，驟然瞪大了雙眼。
「……別說傻話了，怎麼可能。」黑河注意到女學生的反應，神情更顯冰冷。「這種東西可不能隨便亂講，會引起沒必要的誤會，我不想過得太高調。」
「呃、說得也是，畢竟他還是個學生嘛！而且又『未成年』……」
第一條青筋浮出太陽穴表麵。
「……豐臣老師，妳快閉上嘴巴，要吃東西就快點吃。」
「可是，閉上嘴巴就不能吃東西啦。」女導師露出無辜的表情。
緊接著，第二條與第三四五六條青筋連環爆增下去。
「少給我耍嘴皮子。吃完妳想吃的就快點離開。要噎死的話記得走出這個門後再噎死，不然會給我添麻煩。」黑河怒得咬牙切齒。
「唔、好嘛好嘛……人家才不會吃東西吃到噎住喉嚨呢……」
然後，女導師豐臣秀子就開始和坐在病床上的少女後藤詠世閑聊起來。諸如家庭背景、興趣喜好等等，天馬行空無所不包。女導師分享著自己從前的學生生涯，女學生則述說自己當前的學生生活。
「老師是從新宿來的啊……東京是首都，一定很熱鬧、東西很多吧。」
「哪有這回事，大阪也是個很熱鬧的地方呀！其實我覺得這兩個都市氣氛差不多，都同樣很大、很繁榮。除了口音和一些用語不太相同以外，沒什麼太大的差別啦！而且這裏的食物很多，簡直是太美好了呢！」
「哪天我也想去東京走走看看呢。」
「如果妳要去的話記得先通知我一聲，我可以當地陪唷！」
「真的嗎？那就先謝謝老師了……」女學生報以禮貌又含蓄的點頭微笑。「豐臣老師。」
女導師以豪邁之姿擺了擺手。「哪裏哪裏——沒什麼好客氣的！」
自始至終，黑河守都沒加入那場女人間天南地北的談話。她一麵讀著手上那本論文資料、一麵啃食女導師硬塞給她止饑的生菜色拉夾心麵包，抬頭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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