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18 更新時間：12-11-15 00:07
黑河守邊吐槽邊抱怨又邊無奈地將護目鏡戴在臉上。「喂、我又不是表演馬戲團飛刀雜耍的，一直再亂扯廢話的家夥明明就是你這囉嗦的老頭……」
不透光的兩麵暗色鏡片阻斷環境中所有的光線，完全看不見前方。
即使如此——
在黑暗之中，反而能看得更清楚
就算肉眼看不見目標，子彈依然一顆顆命中靶心。就連移動式的活動標靶也能打中或擦碰到。
「黑河君，妳真的好厲害哦！」、「好像007！」、「西部神槍手」！「偶像，我崇拜妳——」
理所當然，類似以上捧場頌讚的句子都是出自兩名賽車女郎之口。另外也在場的一老一中兩名男性，則都是一臉「隻是基本功夫罷了」的平淡表情。
「……請兩位不要在我手中還拿著凶器的時候靠過來，離遠一點。」還蒙著雙眼的黑河守開口趕人。
叼著長煙管的中年維修人員走了近，一手一個把兩個興奮到昏頭的女人拎走，遠離危險範圍。
「討厭！人家想要近距離欣賞黑河君的英姿嘛——」
「不行，快過來。」
「小氣鬼——」
槍聲又響了一會兒、並且確定每發都擊中靶心後，船越老人才滿意地笑著，舉手喊停。
老人吩咐中年男子晚點叫人將被漆彈徹底轟炸過而七彩炫目的場地收拾幹淨，接著回收黑河手中的那把沙漠之鷹。
「妳小鬼的精神集中得差不多了吧？暖身也夠了吧？快上去試車。這才是要妳來的重點！」
明明就不應該是會被任意差遣和指使的軟弱性格，卻總還是被旁人呼來喚去的。奇怪的是她自己也總是會不由自主聽命行事。
真是莫名其妙。
罷了，就當作是禮讓老人家和弱女子，不跟這種有理說不清又麻煩透頂的人類計較。
猛然忘了自己也屬於「麻煩透頂之人種」中的一份子並且還更勝一籌的某女摘下護目鏡和護耳罩、脫下射擊手套和射擊夾克，口裏碎碎念個沒完。「本來已經集中得差不多又被你們打亂了……」
表情晦暗、一臉「死相」的黑河守再度被兩名婀娜妖嬈的賽車女郎簇擁在兩旁，活像隻布娃娃似地被架起來，被迫墊高腳尖的狀態實在無法好好行走；不過她還是懶得和女人計較。先前直接承受三船友道一記強大踢擊、而在右臂上造成的瘀血還沒完全散去，碰到時還會有點疼痛。
混血老人則是在那名中年維修人員的護衛下，從地下室回到地麵上來。幾隻被隨意放養的狗狗們搖著尾巴跟在旁邊。
「對了、黑河君，妳的這件長褲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會變得好像被亂玩過的調色盤一樣？這是什麼新造型……」船越梢一手掩嘴，用難以置信的語氣道：「難道說、妳是被爺爺新設置的漆彈機關打中了？不會吧？我們都認為妳絕對不會中招的說！」
「……想知道為什麼的話，就去問那個臭老頭。」
船越老人隻是回以幾聲教人火冒三丈的大笑。由於僅靠拐杖支撐以單腳長途行走太過辛苦，因此他正坐在輪椅上，由那名中年維修人員推著前進。
大阪灣所在的方向時不時會傳來汽船鳴笛時的聲響。在往維修處接近的途中，再度響起了爆炸聲，大量濃鬱的煙霧再度從裏麵衝散出來。
「說到這個，你們做什麼要把噴射機引擎裝在重型機車上的實驗，搞這種事想幹嘛？」目光在觸及又跑出維修處逃難的修繕人員、以及奔馳於車道上的重型機車們時，黑河順口問道。
「妳不知道嗎？國外早就有把直升機引擎和重機結合的案例囉！而且還很成功，我們還慢了人家好幾拍呢。」船越梢替身為經營者和計劃者的爺爺回答。
「所以說做那個想幹嘛……以為是變形金剛嗎？小心把這又小又破的地方給燒了。」盡管沒實際看過，倒是還多少聽說過這部名聞遐邇、據說精彩絕倫的好萊塢電影。
「給老子一個火種源，老子就做出一台變形金剛給你們瞧瞧！」船越老人得意洋洋地大笑，感染現場的眾人也跟著笑起來。「順便告訴你們，其實老子比較喜歡密卡登的造型！不覺得這家夥帥多了嗎？」
「就是說，反派總是比較多樣化、又有特色嘛！還有隸屬反派的那隻速度又快又矯健的四足動物！」灰頭土臉的維修人員們一致讚同老人的感想。「相較之下，科博文的造型就太正經了，一板一眼、毫無樂趣可言。」
「……白癡，這老頭果然是老人癡呆了。正派角色哪能搞得不倫不類。想教壞小孩嗎。」黑河眼神持續追隨著那一個個穿著色彩繽紛的騎士與重機們。深藍色的那輛始終居於首位。「話說，我隻是來騎騎車發泄情緒的，不是特別來為你們試車的。想要我多做別的事情，就要先拿出相對等的酬勞。」
「假如妳小鬼願意替老子賣命的話，想要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就算錢再多，也得有命花啊。命都賣掉了，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黑河斜瞥著視線吐槽老人。「財富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人都死了還花什麼錢。」
重型機車們一輛接著一輛高速掠過麵前的車道，挾帶而來的強風吹亂了額前的瀏海與長過腰際的發。
「別這麼說！妳想不想參加一級方程式比賽？老子可以替妳安排！」船越老人拍了拍輪椅的扶手，替她信心滿載。
「四輪的嗎？有一段時間沒碰了，手感生疏……」
「連卡車都開過的人還敢說什麼手感生疏！妳下次去開聯結車看看！」
旁邊不斷有人連聲起哄，直嚷嚷「唷——浪速車神！」。至於被這麼稱呼的「那位」則是羞恥得無地自容。
「……麻煩你們不要用那種綽號叫我，蠢斃了。」黑河雙手掩麵，完全無顏見江東父老。「我還開火車和飛機還有航天飛機。要是我真的去開聯結車的話，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輾爆你這個死老頭的豆腐腦袋。」
「嘖！你們大家聽聽、這小鬼講了多麼糟糕的渾話！造口業啊、會下地獄的啊！是不是？」盡管如此，老人卻依舊朗聲大笑。
「黑河君，妳剛剛說想發泄情緒？」船越梢眨了眨一雙水靈靈大眼。「情緒怎麼了嗎？最近心情不好嗎？」
某女目光斜視，歪了歪嘴巴。「……不能說很好。」
「咦咦——怎麼這樣！」另一邊，武田潮持續用容積驚人的前胸擠壓她的上臂，傳來軟軟的觸感。「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妳的心情會不好？快點說出來，讓人家替妳分擔啊！難道是跟妳臉上的傷有關？欸？這樣一瞧，妳左手也受傷了耶！綁得都是繃帶，很嚴重嗎？要不要緊啊？需不需要去醫院看看？」
女人們的行徑使她禁不住聯想到金色小春。可惜他老兄雖然擁有一顆細膩少女心，外表卻完全相反。
「……已經看過很多次了，我的傷沒怎樣，請妳們離我遠一點……」女人們和她幾乎為零的距離，讓胭脂粉味相對濃鬱很多。「能不能麻煩妳們兩位……請快去做賽車女郎該做的工作行嗎？不要一直黏在我旁邊……」
「才不要！人家想跟妳在一起！」身高超過一百七十公分的武田潮嬌嬌柔柔地偎靠在不到一百六的黑河守身畔；那畫麵隻能用「巨人依小鳥」來形容。「黑河君比那些男人更有男子氣概，人家好喜歡！」
黑河守瞬間覺得自己快要被周遭那些由男性們投來的怨恨目光千刀萬剮得體無完膚，內在的自己已經被五馬分屍。
明明就勉強算是個女的，卻被男人討厭，這世界究竟怎麼了？如果是網球部那些人的話，才不會……
現在想這個做什麼？無濟於事。黑河輕甩了甩頭。
更何況，或許他們現在也開始討厭她了。恨不得她趕快從地球表麵上消失。
「就是說啊！」船越梢也跟著出聲附和。「更何況，妳等等就要騎車了不是嗎？作為妳專屬的應援團，我們會好好幫妳加油的！」
「請兩位不要自稱是我專屬的可以嗎？我對女人沒興趣……」
「之前沒興趣，可以從現在開始啊！感情是可以培養的。」船越梢從另一邊摟住她的臂膀摩蹭。
「……性向是天生的行嗎？這種東西沒辦法後天培養的。」眼神死到地心去的感覺，大概就像是現在這樣。
「妳又沒試過，怎麼知道沒辦法。」、「就是說啊——」
隨侍在老人身旁的中年男子見狀，以恭敬萬分的態度對主子提出諫言。
「老大，您確定不再多聘請幾位賽車女郎嗎？」
船越老人沒答腔，嗬嗬笑了幾聲。
「算了吧、就這種破爛地方，能請到誰願意來。」黑河守沒好氣地嗤之以鼻。
「雖然地方看起來的確不怎麼樣，不過待遇可是非常豐厚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臉上帶疤的中年男子將長煙管從嘴邊拿離，表情似笑非笑。「黑河君，妳自己是最清楚的，不是嗎。」
「我又不是衝著重賞才留在這裏、也不是什麼見鬼的勇夫。要那麼多錢做什麼，陪葬用嗎。」
「要是真有那麼多錢陪葬的話，那也不啻是件好事啊！羨慕嗎？吭——妳小鬼羨慕嗎？因為妳沒有，所以羨慕嗎？羨慕嫉妒恨嗎？」老人故意用咄咄逼人的語氣道。
「白癡，羨慕個鬼、去死。」她還是用鼻子哼氣，隨後就被兩名賽車女郎一左一右挾持著進入女性更衣室兼休息室。
由於來的次數不多又屬於隨機性質、待的時間也不長，因此黑河並沒有自己專屬的空間；而是和在場唯二的女人們共享同一處地方。
「我現在要換裝。妳們、能不能出去一下……」雖然沒什麼身材，不過也實在沒有在人前作出寬衣解帶之行徑的癖好。
「不要。」女人們整齊劃一地猛搖頭。
「欸……」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大家都是女的啊！我們又不會對妳怎樣，妳老是緊張兮兮的、又不可能讓我們得逞。」擺明就是要賴在場的船越梢臉上堆滿人畜無害的天真笑意。「而且又不必把衣服脫光光。之前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黑河禁不住覺得自己的顏麵神經正瀕臨崩斷邊緣，眼角和嘴角肌肉已經抽搐到彈性疲乏。
「……不出去就算了，但是請不要撲上來。」
「好啦——我們知道了。」武田潮看著某女脫下運動夾克，薄薄的黑色長衫服貼著身軀，描繪出玲瓏線條。「黑河君真的很瘦、又結實，好令人羨慕喔！」
黑河守身上有大半麵積幾乎被肌肉占滿、體脂肪少得可憐，連帶身材也完全「不有料」，比猴子還要糟糕……嚴格說起來，是比猴子好一些些，起碼看得出身形曲線。船越梢作勢伸手想捏捏她的上臂肌肉，但是被迅速避開。
「不要碰我。我這種前胸貼後背的幼兒體型有什麼好羨慕的，連現在國中生、不，是連『小學生』的發育都比我好。」
若要再講得直白一點，就是個「貧乳中的貧乳」、貧乳的究極完全體——黑河守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懂得麵對現實，從不以什麼什麼公主自居、也從沒作過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眾星拱月的公主夢；生長環境不允許她懷抱著這種不切實際的夢想，並且對這種虛幻的想法嗤之以鼻。假如她真的有機會當什麼公主的話，那一定非「貧乳王國」的公主莫屬了；除了貧乳王國之外，還身兼「貧乳星球」的公主殿下。並且更附帶凶殘暴力屬性。簡言之就是一無是處，要外在沒外在、要內在更沒內在。
……為什麼我要這麼貶損自己啊？貧乳星的公主又是什麼鬼東西啊？
吐槽自己到最後，黑河哀怨地一頭撞裂牆壁、蹲在角落耍自閉；整個人被沉甸甸的陰鬱慘霧包圍。
原來「不要沒用的東西」的我，才是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這麼沒用的我，對任何人一點幫助都沒有……
我真沒用、沒用、沒用、沒用……是個天字第一號超級無敵宇宙霹靂徹底沒用的家夥、廢物、連丟去資源回收都不夠格……像我這種毫無用處的家夥，竟然還想著要把白石少年列為什麼「追求目標」，我的臉皮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厚了……以為人家稍微對我好一點就樂得忘記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根本就是癡人說夢、重度妄想症發作、重新投胎下輩子再來比較快……重點是他的年紀還比我小那麼多，我根本就是一頭奢望啃嫩草的老牛……啊、況且，因為零距離接觸過的關係，他小子一定也知道我這身材硬梆梆得像「肉幹」一樣……糟糕了，該怎麼辦才好……丟臉死了……我真是活該被吐槽，幹脆就這樣被吐槽到死吧……
充塞在心裏的滿滿怨念具現化成實體文字，一行一行從跪在牆邊懺悔、幾乎要和水泥牆融為一體的黑河守身上飄出來。搞得同在場的兩個女人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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