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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陸點伍卷【私生活片段】  第十四章、這就是人生吧(?)

章節字數:3966  更新時間:12-11-17 0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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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望了幾秒鍾後,一名車手戴起安全帽,跨上自己的機車。他的防摔衣褲和車身主要都為深藍色係,是剛才始終居於首位的那名騎士。

    「日向君,你不稍微休息一下嗎?」叼著長煙管的中年維修人員問道。「要是處於高速的情境中太久,注意力會持續下降。如果體力不足、精神也會無法維持在最佳狀態,很容易出事的。」

    「我休息夠了,在旁邊看著、熱血又開始沸騰了。」

    日向佑圭(ひゅうがゆけい),名字念起來有點繞口。今年二十八歲,待在船越賽車場裏的時間超過了十年,算是資深人員之一。自從滿十八歲那年考取大型二輪車駕照以來,便開始參加大大小小的比賽,也時常受邀到國內各地的賽車場或相關機構擔任講師或訓練師。目前是京阪地區名列前茅的車手,也是船越賽車場中最令老人感到驕傲的優秀車手。

    ——起碼,在某女出現之前是最優秀的那位。

    「佑圭,不要太賭氣、失去平常該有的水平囉。」武田潮揚起風情萬種的美豔笑容,對他揮了揮手。

    「請放心,我不會的。」

    深藍色的重機也駛上了車道。兩台重型機車在車道上競速角力,黑衣騎士始終領先藍衣騎士一段距離。

    「佑圭一定覺得很不服氣吧。」武田潮挨在船越老人身邊,替他按摩殘缺而萎縮的手腳肌肉。她就像是老人的第二個孫女。「在黑河君來以前,他的速度是最快的。」

    「要是黑河君願意加入車隊的話,光比賽門票就絕對能讓同好搶破頭。也許該考慮以預售票的形式發布消息,要不要打些廣告呢……」船越梢一手環在胸前、一手搓了搓下巴。不久前那副死命糾纏住人家的無腦傻大姐舉止蕩然無存,此刻完全是一臉精打細算經紀人或奸商的樣子。

    「小梢,就是因為妳這種想利用她的意圖太明顯了,人家才打死不想加入。有時候也該稍微掩飾一下吧。」中年男子用手指挾著煙管,深深歎氣。

    「有什麼辦法嘛!人家的誌願可成為生意人喔!」船越梢雙手插腰,理直氣壯地挺起胸……波濤洶湧的上半身。「要想做好生意,當然需要很多資金嘛!我想象爺爺這樣,在三十歲以前就能賺進大把的鈔票!一輩子都不愁吃穿,而且還能環遊世界!」

    「妳在說什麼,老大從事的可是……非法的生意。」中年男子遲疑片刻,目光投向自家主子的後腦杓。

    船越老人專注地盯著在車道上競逐的那一黑一藍;還很靈光的腦子幾乎沒忘掉一路走來的人生曆程。

    老人還記得在第二次見麵時,黑河守看了看他的臉,麵無表情地問了一句:「老頭子,你是混血兒嗎?」

    老人大笑幾聲,用完好的那隻手拍拍大腿。「看起來很明顯嗎?老子是美國大兵和日本女人生的,從小就被孽種孽種地喊個沒停。」

    然後,老人對那名根本就不熟悉、甚至頭一回找上門就是二話不說直接砸場兼揍人的陌生女孩簡單述說起自己的生平。

    ×

    老人出生在昭和年間,是美國士兵和日本女人所生的混血兒。但是他從沒見過據說是美軍身分的親生父親,「船越」是母姓。老人小時候和母親住在一處破落的小村莊,過著有一餐沒一餐、清苦貧窮的日子。雖然生得一張看就知道並非純正日本人的混血兒臉孔,但是他對英文一竅不通,連英文字母都不認識。同村的孩子見他長得和村民們不一樣,時常以此作為欺負的理由,直喊他是洋鬼子、怪物,最好快坐著噴射機滾出這個國家和這塊土地。一些支持戰爭的激進份子們更是視混血男孩如仇敵,見他倆孤兒寡母好欺負,總是冷嘲熱諷、惡言相向。

    老人從不曾聽母親提過父親的事情;不知道是太傷感了不願意說、說不出口,亦或連她自己也不是很了解;母親隻總形容父親是個很好的人,因為工作太忙了所以才沒空回來探望他們母子。看著母親失望又落寞的側顏和身影,小男孩打從心底憎恨父親、以及流著異國血統的自己。

    有一天,小男孩突發奇想,想把自己的雙眼弄瞎。

    ——這樣一來,他就看不見自己,看不見這張會讓母親痛苦難過的臉了。

    當時,船越少年抱著這種天才主意,拿著尖銳的樹枝刺進自己的一邊眼睛。他是左撇子,刺的是左邊的眼珠。

    後來的情況如何,他沒什麼印象了;隻覺得不斷有東西從眼睛裏流出,很痛、痛得快死掉,頭也痛、全身上下都在痛,每根神經肌肉骨骼細胞都在痛,痛得想就這麼死去——大概是太過劇烈的痛楚抹消掉這段時間裏所發生的一切吧。

    清醒過來時,在朦朧模糊的視野中,男孩看見母親坐在旁邊凝視著他,形容憔悴、淚流滿麵。

    小男孩一直都認為母親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臉上的每條皺紋,頭上的每根銀發,都美得讓他目不轉睛,混血男孩非常喜愛那張端莊賢淑的東洋人的麵容,深深地留在記憶裏頭。直到現在七老八十了,心意和想法也沒改變過。

    肮髒的樹枝讓小男孩感染了破傷風,差點惡化成敗血症。當時日本正處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期。在那個各項資源皆極度缺乏的戰亂年代,成年男性幾乎都被征召到戰事前線,被留下來的老人、婦女和孩童隻能想辦法自力更生。

    感染破傷風的混血男孩好幾天高燒不退。他母親無微不至地照料寶貝兒子,四處奔走、身心俱疲,隻希望能得到讓孩子盡快康複的方法。

    後來,憑借堅強的意誌力與抵抗力,男孩的燒總算退了,身體逐漸複原——以一隻眼睛作為代價。

    盡管如此,獨眼的混血男孩卻絲毫不自卑。為了回報母親的辛勞和養育之恩,他下定了決心,要讓母親過豐裕的生活。

    趁著戰亂景況,他離開了家鄉和母親,鋌而走險——從小規模的零售商開始,漸漸發展成在當時連係國內外情報的黑市商人。隻要掌握了所有的訊息交流,即使想把全世界都囊括在手掌中,也並非難事。

    老人當時的年紀還很輕,卻已經坐上主要司掌軍火走私領域的黑市龍頭寶座。第二次世界大戰和太平洋戰爭開打後更是如此。就如同他的孫女小梢所言,這項生意讓他在戰爭時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獲取教人跌破眼鏡的龐大暴利。

    在這段期間,他又付出自己的一手一腳、賣過血也賣過內髒——當然是些無關緊要的髒器,也包括部分肝髒——以致現在年紀大了以後,身體愈來愈衰弱、必須定期跑醫院作檢查,並且以各種藥物維係每下愈況的身體機能——就為了讓這條汙穢不堪的生命持續下去,為了能買到一切的財富。

    每當夜闌人靜、因為身體不適而輾轉難眠時,老人總會想自己並沒比那根戳破眼珠子的樹枝幹淨到哪裏去。

    直至今日,船越老人所擁有的總產與身價,恐怕和國內、全球那些知名大集團或大財閥的總裁與董事長不相上下。隻不過,都是些無法光明正大端上台麵用以炫耀的錢財。再加上他本身並不奢華揮霍,過著平民甚至是「貧民」般的普通生活;無論是飲食、住處或是穿著打扮都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用來代步的車輛也都是價位一般的國產車。從不知情的外人觀點來看,行事低調的船越老人就隻是個隨處可見的尋常老人罷了。

    之後,他並沒讓母親享受到富足的生活。因為就在他出外打拚的時候,家鄉的母親便積勞成疾,抑鬱而終。當時他正在國外;接到消息時,母親已經過世有一段時日了。連葬在哪裏都不知道。

    是再也受不了隻能苦苦思念的日子了嗎?

    然而,死人不會說話,這是個永遠無法得到解答的問題。母親的過世一直擱淺在船越老人心中,成為將會一起帶進棺材的遺憾。

    年輕時的老人為了想讓母親過好一點的生活,他認為,首先就必須要有錢、很多很多的錢、愈多愈好、錢永遠不嫌多,這世上沒有錢買不到的東西——他到處向人鞠躬哈腰、低聲下氣、忍辱負重,傷害自己也取人性命,幹過各種見不得光的肮髒事。由起初一個連英文字母都不會念也不會寫的鄉下草包,變成到後來不僅對英文、也對德文和西班牙文等語言聽說讀寫樣樣精通,交易與談判手腕高強的軍火鐵血走私商,在黑市商場上呼風喚雨、喊水能結凍。船越老人並不混黑道,但是就連黑道份子也必須對他敬畏好幾分。

    不過,他卻沒機會讓母親品嚐到他努力的成果。

    年過四、五十歲,理應是人生曆練到了某種階段、差不多該看透世間百態的年紀,船越老人卻開始迷失自己。

    他原本就是為了母親才想賺錢的,但是母親已經不在了,賺大錢還有意義嗎?該為誰辛苦為誰忙?

    老人的本性並不風流濫情,也不想在感情方麵傷害任何人。不過他身邊的女人總是來來去去,短暫地在一起又分開、在一起又分開,飄蕩的心一直沒有個固定歸屬;不知道自己究竟愛誰、誰愛自己,誰值得去愛、自己又值不值得被愛,甚至不曉得自己懂不懂愛。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愛」這種東西是什麼、意義是什麼,又有些什麼意義。和女人在一起的期間,性格謹慎的他完全沒讓對方摸透自己的身家背景;她們隻覺得他是個普通人,心不在焉的普通人。

    這些女人隻有個共通點——全都是日本人。美日混血老人的潛意識會驅使他去尋找日本女性。

    或許,他隻是在那些黑發黑眼的東方女人身上,希望能看見些許母親的影子。

    因此,船越老人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沒有子嗣。隻在某一天開門時,發現門前被擺了個籃子,裏麵有張紙條,寫著這孩子是您的孫女,但是我養不起,隻好托付給您之類的句子。字跡非常潦草、並且油墨糊成一團,感覺是在匆忙之間倉促寫下的。

    老人不知道寫下這紙條的人是誰,孩子又究竟和他有沒有血緣關係。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兒女;這嬰兒也有可能隻是路過的誰隨意放置的棄嬰。

    但是這些完全不重要,養個小孩對於身價上億的船越老人來說,絲毫不成負擔。他不假思索便收養了籃子裏的女嬰,並且取名為梢(こずえ)。他視小梢如己出,當成親生孫女一般疼寵。而船越梢也長得一副疑似混血兒的臉蛋,這讓他稍微覺得這女孩有可能真的是他孫女。倘若是美日混血的老人的直係孫女,應該至少會擁有八分之一的美國血統,並且多少會表現些特征在身體上才是。對遺傳學並沒怎麼研究的老人由衷如此認定。

    總而言之,有了小孫女的陪伴,船越老人覺得枯燥乏味的生活終是染上了那麼點斑斕色彩,也讓他覺得活著似乎還有那麼一點點意義。盡管,老人內心深處一直存在個疑惑——既然丟棄小梢的人若非他的親生子女、就也應該認識他,為什麼從頭到尾都沒露過麵?

    可能的原因太多太多;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也不重要。老人已經衰老得沒力氣去思考那些事情和問題。老人叼著煙鬥,坐在會發出咿咿呀呀聲的搖椅上,前後輕晃;讓西斜柔和的夕陽光溫暖骨瘦如柴而殘缺的老邁身軀。數十年來過得跌宕起伏、波瀾萬丈,現在他隻想靜靜地渡過餘生,等待生命走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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