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06 更新時間:13-03-07 02:07
就當幸村想詢問對方意圖為何時,對方先一步開了口:「你覺得『作為王者』的條件是什麼?」
作為王者的……條件?
一時間,幸村不禁愣了住。
多麼天外飛來一筆的問題,沒頭沒腦。
「……高人幾等、屹立不搖、不可一世、擁有金錢權勢或力量、淩駕於所有事物之上、不會輸掉也不會失敗……我能想到的大概就是這些吧。不是王者的話,還真難想象。」
黑河雙手放在夾克口袋裏,仰望著天際絮絮低語。
當幸村覺得她應該是在自說自話、因此又想離開之時,卻被突然其來的問話喚住腳步。
「你覺得你具備這些條件嗎?」
現場沒有第三者存在,所以她問話的對象隻會是他。總不可能是在自言自語。雖然是挺難說的。
幸村側眼望著那束長過腰際的黑發、以及從頭到腳一身黑的打扮。她手上戴著一雙運動用的墨色連指護腕。
他猜測這女人一定是從木下護士長那裏聽說了他們立海大附中網球部的輝煌事跡,才會萌生這些奇怪的念頭、丟出奇怪的問題。
「每個人對於強者或王者的定義都不會相同。」幸村用平穩淡然的嗓音回答。「那些定義隻是妳自己的想法。妳有妳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別人也會有別人的想法。」
「原來如此,真是個含蓄的答案。」
長發黑衣女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幸村不由得大為光火。「妳到底想說什麼?」
「那、」黑河守沒理睬對方的憤怒,自顧自地接續道:「你覺得自己是強者嗎?或覺得自己是王者?」
「如果妳的目的是想挑釁我的話,我不會上當。」
「原來如此。」長發黑衣女斜睨著少年,兩邊嘴角微微揚起,形成譏諷似的冷笑。「看樣子,你不是王者吧。」
幸村覺得自己體內一把怒火愈燒愈旺盛。從原本的一把火分裂成更多把。「請問……妳這種『高明的見解』是根據什麼得來的?」他忍俊不住反唇相譏。
「假如自詡為王者的話,就應該回答得更有自信一點。」黑河守稍稍仰高下巴。「你的態度根本就是在逃避。」
彷佛是在為對方示範何謂「王者」的姿態。
「……我認為,『謙遜』也是作為王者的必要條件。」而幸村也並不否認,她的確擁有王者之輩的風範與氣魄;卻似乎欠缺些許「謙遜」的特質。
「謙遜過了頭往往會造成反效果。」
「蹲得低,才會跳得高。」
「哼……說得好、說得真好。」黑河握起一拳,抵在嘴巴前方,低笑不斷。「果然是王者的思維嗎。」
這女人搞什麼鬼?是在試探他嗎?
幸村瞪著沒來由麵露詭笑的長發黑衣女,感到十二萬分莫名其妙。
「……在病患麵前以那種戲謔的方式嬉笑,妳不覺得很失禮嗎?」幸村勉強壓抑住火氣,但是不難聽出他話語中的惱怒意味。「身為醫護人員,妳恐怕還需要多多加強職業道德。關西女子短大的保健學科,學生養成教育機製似乎做的不是很完善。」
「哼……你知道我的母校?是木下護士長提到的嗎?或者是誰告訴你的?」黑河守用極度瞧不起似的語氣回答。「什麼職業道德和人格養成……那種東西能做什麼用?又不能填飽肚子。過程不重要,『結果』才是一切。」
幸村突然無言以對。他想對方說的又是事實。
身為部長兼隊長、為了球隊的三連霸目標,他也會為獲得勝利而不擇手段。姑且不論那手段為何。其它學校——所有選手的立場應該都是一樣的。
「怎麼?覺得我的想法很有道理嗎?」
那種彷佛看透一切得意洋洋的樣子,讓人多火大就有多火大。幸村難得發出幾聲低啐,將臉撇向一旁。「……沒禮貌的家夥。」
「高高在上的神之子殿下,沒被用這種隨便的態度對待過嗎?」長發黑衣女故意用譏諷的口吻說道。
敢這麼無禮又嚴厲對待他的家夥,這女人大概也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幸村所遇過的狀況,不外乎就是幾種——要嘛是把他當成一般人正常地相處和交朋友、要嘛是怕他怕得要死避之唯恐不及、或是崇拜得要死、再不然就是「犯花癡」——男女皆有。
「那隻是別人強加在我身上的稱號,我本人不一定承認。」
「但是,你沒拒絕、也沒否認……那就是默認了。」
幸村幾度感到氣結和憤怒,卻一個字都反駁不了。他確實對那種稱號引以為傲。
「不管你喜歡也好、討厭也罷……總之,好好珍惜這個稱號吧。隻有『上天』——」黑河守伸出拇指、朝天空一比。「才知道你還能背著這名號持續多久。」
少年咬牙握拳,露出不甘心的神色。
對方的每字每句都實實在在地刺進他心裏。實在得令他惱火。
即使想出言議論,卻又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她所說的全都是事實。
黑河守自然感覺得出對方的糟糕心情。然而在這種時候,好意的安慰和溫柔的同情都是不需要的。作風硬派的她自己也不擅長那種柔性策略。「投直球」比較符合她的風格。
「幸村精市,你知道自體免疫係統疾病代表著什麼意義嗎?免疫係統失常,表示本來應該要抵禦外來入侵者、卻反過來攻擊自身組織器官的病……」
「我很清楚自己的狀況。醫生已經提過很多次了,不必再聽妳解釋一遍。」
黑河絲毫不在意被對方打斷陳述,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和過敏的症狀不太相同。到現在,還沒有醫學臨床研究能明確指出格林—巴利綜合症的真正病因是怎麼形成的。」她停住一會兒,又接著開口:「不過我認為……你發病的原因,」黑河守舉起食指,指向對方。「說不定就在『你自己』身上。」
「我……自己?」幸村上身微微往後仰,露出些許愕然的表情。「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精神和心理方麵的毛病,常常會導致生理方麵也跟著發生問題。」
這種算是常識的觀念他還不至於不知道。什麼生理影響心理、心理影響生理之類的關連現象。
「你的心裏產生了魔障。」
長發黑衣女放慢說話的節奏,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幸村皺起了眉頭。
那種說法……似乎是指他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一樣。而她的口氣,就活像個為人驅魔的法師或僧侶。
「什麼?」可想而知,幸村怎麼可能接受這種莫名奇妙的評論。「我的心理狀況正常得很。」
「嗯哼、就像酒醉者總是不承認自己喝醉了一樣。」
少年表情不悅地斜眼瞪住冷聲嗤笑的年輕女子。「我心裏才沒有什麼魔。我沒有任何信仰。」
「我指的『魔』,並不是像宗教書上所記載的那種長相可笑的惡魔或魔鬼。擁有具體形象的東西往往是最不可怕的。」黑河守用嘲弄的口氣解釋。「『魔』的意思是『心魔』。所謂一般人掛在嘴上的『心魔』,指的是存在於人類心中的障礙或煩惱。這是每個人都會產生的情緒,和信仰無關。」
——最可怕的東西,是看不透也摸不著的「無形」。
而人類最深沉也最古老的恐懼,即來自於「未知」。
「簡單來說,你被自己絆住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現在所遭遇到的最大的敵人,就是『你自己』。」黑河直視著眼前風景,說話的對象卻是在旁邊。
「你能戰勝自己嗎?」
幸村沉靜了下來。他比較在意的是這女人竟然有膽嘲笑惡魔和魔鬼。就不怕被祂們找上嗎。
「其實也無所謂啦。戰勝不了自己的話,頂多就是停在這裏罷了。」
怎麼可能停在這裏?他還有很重要的夢想和目標必須完成,不能停在這種地方。幸村不自覺地握緊雙拳。
「神啊……真愛開玩笑。」長發黑衣女輕蔑地勾起嘴角。「看樣子,『神之子』的招牌恐怕就要砸在你自己手上了啊。」
幸村忽然想摀住雙耳。
此時此刻,不想聽見那種稱號。
雖然最快的方法是「離開現徹;但是不知怎地,雙腿卻因麻痹而無力,移動不了。病狀又發作了。
「你體會到了嗎?」
「……什麼?」被突然一問,幸村也突然回不了神。
「被擊敗的痛苦。」黑河守沉下音調,驟然一轉話鋒。「當你們把對手踩在腳底下、往上爬的時候——不要忘了,底下那些人所受到的痛苦。」
——這就是執著於追求勝利、必須相對付出的代價。
她的嗓音雲淡風輕,卻重重地打進幸村心裏。
原來如此,恐怕這才是她真正想表達的語意。
幸村總算憶起了柳蓮二提供的情報內容。
這女的是四天寶寺中學的人馬;屬於曾經被立海大附屬中學打敗過的對手那方。會對身為立海大附中網球部部長的他有所怨言、甚至「怨恨」,也是理所當然的。從話語中能夠明顯地感受到。
「……為了保住全國最強的寶座,我們的確不惜付出許多在網球上。難道這不是我們應該獲得的成果嗎。」於是,幸村也用不容置喙的強硬語氣回應。「就算會被踩在腳下,那也是因為被踩的那些人不夠努力的關係。」
企圖藉這種不成理由的理由打擊他,想都別想。
「說的有道理,我倒不討厭你們那種實力至上論。比賽就是為了獲勝。假如無法獲勝的話,比賽就失去了意義。精神獎和勇氣獎那些東西……和輸掉沒什麼兩樣。」同樣身為體育競技類選手的黑河自己向來也遵循著這套理論行事;無論是搏擊比賽或是賽車、射擊比賽,都要不擇手段擊敗敵人、不顧一切地往高處爬。其它形式的靜態比賽當然也是如此。
不想被踩在腳底,就隻能把他人踩在腳底。
這就是世界的真理。物種競爭、弱肉強食。
唯獨有能力的強者才擁有生存下去的資格
打從開啟不愉快的交談到現在,幸村總算是產生了心有戚戚焉的感受,勉強認同對方的想法。盡管覺得似乎過於極端。
不僅極端,而且還像頭怪獸似的、張牙舞爪地鞏固住自己的信念。
「不過,既然自詡為王者,就應該拿出王者的氣魄。」黑河將戴著連指護腕的手伸出夾克口袋。她的護腕前端比一般市麵上販賣的規格更長了一些,能蓋住包裹著繃帶的拳麵。和護腕的造型相比,看起來更接近於手套。
黑河把手指扣在縱橫交錯的鐵網的孔洞中。這些圍住樓頂的鐵絲網會讓她不經意聯想到網球場四周的那幾麵鐵絲網牆。
「無論如何,都要以王者之尊——立於頂端、傲視群雄。」
扣住孔洞的十指緩緩收緊。係在腦後的黑發輕輕飄動。
幸村走近了幾步,從建築物的最高點往下俯瞰著街景。連遙遠那端的連綿山巒都能清楚看見。
一陣清涼的風吹來。
立於頂端、傲視群雄
——王者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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