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55 更新時間：13-04-13 00:55
不過，白石仍然問了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盡管相處的日子還不長，但是他也已經明白對方不是那種會敞開心胸、喜歡交朋友的主動外放性格；更不認為彼此的交情有好到能夠一起單獨出遊的程度。雖然他本身是完全沒有尷尬或不自然的感覺。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難道他是在無意間做了什麼需要讓她回饋的行為嗎？
「……反正，不為什麼。」黑河守頓住拿著安全帽的雙手。總不好老實告訴對方、自己對他「有好感」這種事吧。「以後還要勞煩你多費心思照顧小金了……像是出去比賽的時候。」
她禁不住在心中大翻白眼；連自己都覺得這個爛理由實在不怎麼樣。
「這妳就不必擔心了，我們大家都會一起照顧他的。」不管白石相不相信她的說詞，總之，他是揚起了教對方心安的溫和笑容。「而且，反正有我的毒手在啊——不怕他會不聽話。」
黑河隻是點點頭、沒回望過去。她戴起自己的安全帽。同樣屬於全罩款式、黑色係，表麵用銀白色的線條刻劃出意味不明的抽象圖案。
「這種密不通風的安全帽，戴起來真是又熱又重……」白石調整了一下帽帶的鬆緊度，安全帽的大小竟然恰恰好。
「騎乘大車的時候要戴這個，比較有保障。」黑河補充道：「重機的速度通常會比較快。」
「嗯、我知道。」少年對年輕女子淡淡一哂。「麻煩妳準備這個給我，不好意思。」
「和你『壓製小金』的方法比起來，我這根本不算什麼。」黑河守用不以為然的目光斜睨白石的左臂——那隻用來哄騙遠山金太郎的「毒手」。
「這招也隻對他有用啦、隻有那小子才會上這種當！」白石被她的反應惹得哈哈大笑。
「是啊……畢竟他就還是個孩子嘛。」黑河守輕歎口氣，嘴唇彎成淺淺的笑弧。
男方發覺自己喜歡欣賞女方微笑的表情。想一直就這麼看到永遠。
黑河將自己的黑色登山式背包背在身前，發動好引擎、暖車完畢。
「好了，你可以上來了。」
重型機車不像一般的機車、設有可供擱置物品的腳踏墊，隻有一個小小的掛鉤、而且承受不了太大的重量。白石隻能將網球袋和書包等所有家當全往身上扛。
「你的東西那麼多，撐得住嗎？」
「嗯、沒問題。」再怎麼說，他老兄都是現役的網球選手兼身強體壯的國中生；否則就丟臉丟大了。
白石不經意轉頭，視野邊緣冷不防闖進一團小小的影子。
影子的真麵目是黑貓「十六夜」；同時，橘貓「夕暮」和灰貓「曇天」也在。倒是最常看見、也最愛黏著主人的「太極」、「四象」和「八卦」都不在場。
三隻貓瞬也不瞬地盯住他。根據主人的說法，缺了一隻腳的灰貓「曇天」已經雙眼全盲、看不見東西。然而，動物的天性應該還是一樣敏銳；在失去某種感官機能後，其它感官可能會變得更敏銳。
白石不曉得黑河有沒有發現貓咪們的存在。她自顧自檢查著車子，然後催動油門、車身隨著輪胎轉動而開始前進。
三隻貓就這樣目送兩人離去。
他想起黑河守曾經提過，黑貓不是隻普通的貓；就是沒解釋不普通在哪裏。不知道她會不會告訴他。
總覺得——這女人神秘兮兮的；整個人就是由「秘密」元素所組成的個體。
此外，白石還覺得黑貓的臉看起來似乎在微笑。
或許是錯覺，一定是錯覺。貓不可能會笑。
白石搖了搖頭，停止思考這種應該會無解的問題。由於重機的構造因素，後座的乘客身子隻能隨前方的駕駛往前傾斜，呈現幾乎是兩兩相貼的狀態。
黑河守頭發長度驚人、隨風飄揚，搞得後座那位仁兄還一直擔心自己會不會坐到她的發尾。
少年不確定女人的感覺是如何；至少他自己會感到挺不好意思，是真的會臉紅心跳的那種不好意思。
「黑河、老師，那個，妳——」
「你可以稍微抓住我的上衣兩邊，就是不要碰到我的腰。」
不能碰到腰？這是什麼奇怪的規定？
大概是她自己某種界限分明的原則吧。無論年齡長幼，再怎麼說她畢竟是女的、而他是男的，男女授受不親。白石隻顧忙著不讓自己掉下車子，無暇理會這種問題。既然她都那麼叮嚀了，就隻好照做、省得麻煩。幸虧她的上衣夠厚，不怕可能會產生不小心「吃到豆腐」之嫌。
「黑河、老師……」基於好奇心過度泛濫，白石又問了一遍。「請問，妳要帶我去哪裏？」
說實話，黑河外表看起來和他們差不多，甚至比石田銀或小石川或千歲那些疑似「謊報年齡」的家夥們更稚幼，稱呼她為「老師」感覺真是亂奇怪一把的、有點別扭。
「我想想……」女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不會太高、也不會太低的嗓調。「如果把你載去賣掉的話，應該可以賣個不錯的價錢吧。」
黑河嘴巴部位被全罩式安全帽的下緣蓋住，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啊哈哈哈、請不要開這種玩笑……」然而，白石卻無言著、笑不出來。完全聽不出來這女人是不是在開玩笑。一定隻是在說笑吧。
女方沒回應。其實她自己才舍不得。
黑色重機飛馳在街道上，呼嘯而過。
「呼嘯」隻是形容風吹的狀聲詞；實際上，重機的引擎聲小得不可思議，和想象中那種吵死人的印象截然不同。車身也穩得幾乎感覺不到執行或轉彎。
「這引擎是改良過的。我自己也很討厭噪音，所以不希望幹擾到別人。」
「原來如此。」這女人出乎意料得挺有推己及人的道德觀。白石接著說道：「不隻是這樣，我覺得這輛車好像也有點小。」會讓他產生這種感覺，除了是車身小了一點之外、也和他本身的個頭有極大的關係。
黑河的聲音再度從前方傳來。「不是『好像』……你小子也不看看我的身高體型。既然是我在騎的車，本來就應該設計得方便我使用啊。」
明明就相隔有一段距離、再加上嘈雜的環境音幹擾，卻不知怎地雙方還是能正常對話。
位於後座的白石看不見黑河的臉部正麵，但可以藉由語氣想象她不以為然的神情。「呃、說的也是。」
他能感覺到身下的重型機車正在加速，引擎聲不響也不吵，卻能藉由車身傳送過來的震動、感受隱藏於其中的強勁力道。
這輛車的性質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樣；車如其人，人如其車——體積不大，卻充滿了力量。
假如這輛車真的是什麼人為她量身打造的，那家夥肯定把她的屬性摸得一清二楚。
「你坐穩一點、不要亂晃，我要加速了。」
前方女駕駛的聲音彷佛是從遙遠的那一端傳來，聽起來有種虛無飄渺之感。
「妳……應該知道我的名字吧？應該知道吧？」白石不確定地問道。他有點想直接稱呼她的姓氏，卻又覺得這樣似乎不太禮貌。
「笨蛋，我怎麼可能會讓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上我的車、還讓他坐在我後麵。」
黑河守用沒好氣的口吻回答。有點拐彎抹角。言下之意，就是「不可能把毫無防備的背後露給存有疑慮或者不可信任的對象；否則就是沒問題」——諸如此類的意思。
仔細想想，還挺有道理的。挺符合她給人的印象。此外，少年也突然覺得這女人實在很適合講些類似「笨蛋」或「呆子」等等罵人話；彷佛這世上在也沒有人比她更適合損人，自然得毫無違和感。
這麼一想，白石就不怎麼和對方計較了。反正她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沒什麼惡意，倒比較像是某種無意義的口頭禪或語助詞。
這……怎麼可以習慣被罵呢？又不是被虐狂。
黑色重型機車持續以穩定的速度前進。這是少年第一次乘坐這種交通工具，感覺挺新鮮的。白石看著黑河身上的上衣。這是一件質料稍厚而且結實的衣服，有點類似防摔衣的材質，卻又不完全像真正的防摔衣那麼厚重。
根據主人的說法，她隻有在比賽的時候才會穿著整套的正式防摔裝束。除了衣褲以外，還要包括保護所有關節的護具。隻是平常外出的話，隨便穿穿就好了。
不曉得她參加這種競技比賽時會是什麼模樣？
打從初次見麵起，白石就覺得黑河守極度適合黑色。黑色向來就有種神秘高雅的氣質，彷佛把她整個人包圍於其中，任何方法都穿不透、無法侵略；任何有形或無形之物都會被阻擋在外或吸收殆盡——撼動不了，影響不了。再加上年輕女子個頭嬌小，更像是一顆體積袖珍卻密度極高的黑色能量球。
隨著重機持續地移動位置，白石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沒來由地聯想得那麼多又天馬行空。不知道黑河自己認為如何。說不定，她也會覺得自己適合黑色。
不曉得騎了多久，不知不覺間，黑色重機漸漸減緩了速度。
白石左右顧盼、打量了幾下四周景色。
這地方似乎是個港灣。麵對一望無際的水麵，沿著灣岸聳立的大小建築物們精致美觀、有種異國風情的味道。太陽漸漸西下。最靠近夕陽的部分還是很明亮的橙金色，距離愈遠、顏色就愈來愈深、愈來愈偏藍色和紫色。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將眼前的一切點綴得光彩炫目。
「這裏是？」
黑河先讓白石下車再把重機停放好，摘下頭上的安全帽，然後順口回答：「這裏是神戶港。」
「神戶……什麼？所以我們來到兵庫縣了嗎？」少年放下肩上的書包和網球袋，露出吃驚的表情。「妳走了這麼長一段距離？」
「還好吧？神戶港灣是大阪灣的延續、就在旁邊而已，沒離得很遠。而且重型機車的速度本來就會比較快一點。」黑河守接過他脫下的安全帽，隨手掛在重機的龍頭上，再背起自己的背包。「想不到你還知道這裏是神戶港。」
「我的地理科目沒那麼差好嗎。」白石既和緩又頗沒好氣地回答，因為對方語帶詼諧的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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