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66 更新時間：13-04-14 00:56
等白石回來以後，兩個人就坐在店外的桌椅旁，一麵吃吃喝喝、一麵有一搭沒一搭地胡扯閑聊。理論上，黑河守並不屬於健談的個性，更是個常常話不過三句的「句點王」。然而，她現在卻能和對方滔滔不絕地暢所欲言；不僅警戒狀態逐漸鬆動，心防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堅固。
這種潛移默化的改變連她自己都感到吃驚。究竟是她自身的問題，或是對方的功勞。
「——我們家的貓真的很皮、又愛搗蛋，和妳養的貓完全不能比。」白石談論起自家白貓就宛如「頭痛的家長談論不孝子」一樣的口氣，無奈至極。「我這個主人真是太慚愧、教導無方。」
「貓咪本來就是這樣，怪裏怪氣、陰晴不定。我家那隻『太極』常常也皮得要命，心情好的時候就整隻黏過來要我摸摸牠、心情不好的話還會趕我走。」黑河也用嫌棄的口吻附和。
「可是，至少牠很聰明啊。而且身手又很靈活。」白石用湯匙舀起麵前的焗飯、送進口裏。「而且，像其它兩隻、『四象』和『八卦』就很黏妳。」
「嗯、話是這麼說也沒錯。」心愛的寵物被稱讚，身為主人的她自己也與有榮焉。
嗜吃甜食的黑河守選的是澆滿巧克力醬和糖漿的鬆餅。被白石評論為「光看就甜得吞不下去、熱量一定很高」。
「你小子才幾歲啊？這種老人發言是怎麼回事。」女人忍不住丟給少年一雙衛生眼。「如果人活著卻不能盡情吃想吃的東西的話，那就枉費這條生命了。」
「妳身為醫護人員，應該要懂得『保健養生』這工作必須要從年輕時開始做起的基本道理啊。」
「你這盤焗飯所含的熱量和油脂量應該也沒低到哪裏去吧？還敢說我。」黑河用叉子切下鬆餅的一角、再巧克力醬上沾來沾去，眼神頗不以為然。
「嘖嘖、我雖然愛吃這個，但是又不常吃。」手指夾住湯匙晃了晃，白石又舀起一湯匙香噴噴熱騰騰的焗飯。「對了、我想問……」
「你要問什麼？」
「妳那隻黑貓、叫做……」
「『十六夜』。」黑河迅速接話。
「呃、對，妳是那樣叫牠的。」白石抹了抹臉。「牠……」
「牠怎麼了？」某女正在舔拭叉子上的巧克力醬和糖漿。
男方有些想提點女方別用舌頭去舔叉子，特別是在公眾場所。雖然動作是挺孩子氣的，看起來挺可愛……？
「那個……」少年看著看著、又開始覺得全身泛熱。不過熱源最集中的地方是在臉部和耳根子。「妳是不是說過，牠不是普通的貓？」他一手撐住下顎，臉往旁邊轉開。
「那怎麼了？」把叉子舔幹淨後，黑河又繼續朝下一塊鬆餅進攻。
「牠是……不普通在哪裏？」
黑河守兜轉幾圈眼珠子、咬住叉尖，顯然有意閉口不談這話題。
「呃、我可以請問妳那是什麼反應嗎？」白石禁不住挑高一邊眉毛。
「什麼都沒有……」黑河低下頭，在對方開口前又迅速抬起來、然後驀然丟出一句：「我渴了。」
白石既好氣又好笑地瞪著她，無言了一會兒。
這種轉移話題路線的方法未免太僵硬又太別腳了點吧。那隻「不普通的黑貓」是這麼難以啟齒的對象嗎？
「好好、我去幫妳拿飲料來。」男方認份地答應，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的口氣中帶了些許寵溺味道。
「我要奶茶，去冰、甜度正常。」女方倒也毫不客氣地使喚……更正，是請對方代勞。
「既然去了冰就應該要把糖份減半，否則會太甜的。」
「你管我這麼多，我就要正常的甜度。」
「吃進太多糖份，不僅會影響到身材更會導致蛀牙、而且還會得糖尿病。」白石苦口婆心地勸道。
「我的身材才不會有問題，而且每天都有清理牙齒，內分泌狀況也很正常……」黑河反駁到一半，彷佛發覺到什麼不對勁似地蹙緊雙眉。「等一下，為什麼我要跟你解釋這些？反正我要去冰正常甜的奶茶就對了。不然我自己去。」
「呃……」男方微微啟口、本來還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屈服在女方的強硬態度之下。「是——我知道了，馬上幫妳拿來。」
待白石端著托盤回到座位後，黑河守立刻放下手上吃到一半的鬆餅、做出掏錢的動作；男方也立刻阻止她。
「妳不必給我了，這點小錢。」白石拿走自己的那杯，把另一杯推到她麵前。「我還沒窮到連這點點心和飲料都負擔不了的地步。」
「你負擔自己的就好，我的可以自己來。」
「可是，妳不要忘了『事先探勘』的油錢、和載我到神戶這裏的油錢啊。騎車跨越縣府的距離可不短。」男方輕啜一口飲料，慢條斯理地回答。「而且妳也花了時間和力氣。全部加起來的份量不會比這些食物便宜吧。」
黑河停下動作，偏著頭想了一會兒。「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對吧。所以妳不必給我了。」
「可是，我還是覺得哪裏怪怪的……」
「別說那麼多了。」白石繼續吃起自己那盤剩下的焗飯。「妳快喝喝看，奶茶的味道如何。」
黑河守拿來麵前的杯子，不疑有他地喝了一口；結果她眉頭猛皺，露出想把嘴裏的奶茶吐滿在桌麵的樣子。
「妳的反應也太誇張了吧？哪有這麼嚴重。」男方已經忍不住想開懷大笑。
女方努力地咽下嘴裏那口飲料，用凶狠的眼神瞪住對方。「白石藏之介，你在我的奶茶裏動了什麼手腳？」
這女人真的知道他的名字，很好很好。「我哪有動什麼手腳，妳喝不出來嗎？」
「——一點都不甜、難喝死了！」當黑河守拍桌並且低吼出這句抱怨時，白石再也忍不下去、笑得東倒西歪。「我剛剛不是要你把甜度保持正常嗎？！笑什麼笑！不準再笑了！」
「可是，去了冰還保持正常甜度的飲料，對身體真的不太好啊。」
男方溫柔地望著女方。後者感到渾身一陣燥熱，連忙撇開視線。
「你說的我怎麼會不知道。可是我真的不喜歡不甜的東西……」黑河在嘴裏碎碎念個沒完，不過，還是勉強將就著接受沒什麼甜味的奶茶。「而且鬆餅上的巧克力醬和糖漿這麼甜，弄得奶茶更沒味道……」
女方愈嘀咕、男方就愈覺得愧疚；正想建議她重新調整味道、或者幹脆重買一杯時，她卻天外飛來一句：「對了，你的小說到底都是在寫些什麼啊？」
白石不由得愣了一下。「呃？」
「我說，你之前不是講過有在寫小說嗎？而且內容還是跟有毒植物有關……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黑河守還一臉莫名奇妙地斜睨突然停頓的他。「因為我有點好奇，所以下回給我看看吧。對了、要是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再看看你家的貓。」
「啊、可以是可以……」是說話題跳躍的幅度會不會有點太大？而且還連續跳躍，更要求得臉不紅氣不喘。
從某些方麵而言，這女人真是不簡單；程度可能不會輸給遠山金太郎。不愧是性情相近的偽姊弟。
白石眼睜睜地目視黑河端起被指稱「不甜」的奶茶，喝了幾口。「妳不是……覺得那味道不甜、吞不下去嗎？」
雖然被她抱怨「不甜」，其實不過就隻是減了兩三分甜度罷了。照理來說，應該是符合「正常人」能接受的程度。
「算了，反正都已經買了……而且還是用你的『零用錢』買的，不要浪費。」黑河守特別強調「零用錢」幾個字。她咬著吸管、兩肩一聳。「反正我平常的確是常常吃甜的東西、而且好像真的吃很多，偶爾暫停一下也不會怎樣。」
白石望著她，心裏被感動的情緒填滿。其實他原本以為她會大發雷霆。
「還說什麼停一下，妳的味蕾根本就是壞掉了吧。」感動之餘，身為四天寶寺人仍舊不免要吐槽對方一下。
「沒禮貌，你的腦子才壞掉了。」黑河自顧自反吐槽回去，然後自顧自笑起來。
「妳不知道嗎？我們學校裏沒有一個人的腦子是正常的喔。」白石單手支住臉頰，若無其事地欣賞她發自真心的笑容。
「不要用那種正常的表情講異常的話，蠢斃了。」女方憤然別過臉。「欸、不要把我算在內喔！我才不是你們的一份子，我的腦子正常得很。」
「來不及了。打從妳踏進耍寶正門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加入我們的行列了。」
「那我現在盡快離開可以嗎？」
「不行。」
「喂、哪有這種事啊！四天寶寺中學是黑店嗎？！吃人不吐骨頭！」女方錯愕地瞪大雙眼，男方再一次笑得前仆後仰。「等一下！哪有人自己說自己腦子不正常的！？」
「所以我才說我們腦子都不正常啊。」
「不正常的隻有你吧！」
「要是再待一段時間，妳也會跟我們一樣的。」
「那我才不要、我要走了！現在就走了！」語罷，黑河也當真拎起自己的背包離開。不過在離開之前，她已經把自己那幾塊加了巧克力醬和糖漿的超甜鬆餅啃得一乾二淨，連被她埋怨「不甜」的奶茶也被喝得一滴都不剩。
「欸？妳等一下、等等我。」白石把最後一口焗飯塞進嘴裏，趕緊背了網球袋和書包跟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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