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45 更新時間:07-10-27 10:14
袁潔說:你教唆小馬,你們這批人都是感情騙子。
我失聲笑說:好,又是一個騙子?我經常當騙子了。
我正色告訴她:小妹妹,世界上好多遊戲你玩不起的,不要以為自己什麼都看透了見過了,等倒了黴你才知道。騙子是很僥幸,不過你同樣僥幸!沒有經曆滄桑不要以為自己社會經驗豐富。
袁潔怔怔坐著,無話可說。
我起身,說:沒事我先走了,祝你愉快!
我走到門口,袁潔喊住我,說:你說這些,你自己呢?不要太自以為是。
我愣了愣,忽然覺得她說得很對,我自己不也是自以為是,看透一切嗎?看透,是好還是不好呢?
我走過去對袁潔說:你說得對,為你這句話,我要謝謝你!
袁潔說:我不要你說這些,小馬呢?
我說:你可以自己和他聯係。
袁潔說:這事你要負責,我一定會找你的!
我很燦爛的笑:好啊,我隨時等著。
我踱出門口,滿天繁星,夜風清涼,我一陣寒意,裹緊外衣,豎起衣領,疾步而行。
忽然我反應過來,如果袁潔是撒謊,這時楊雯應該在寢室。
如果不去,今晚一定是難眠之夜;如果去,萬一她真在又怎麼辦?她一定生氣,加上袁潔一旁挑撥;她若不在,事情真如袁潔所說又怎麼樣?
我煩躁的在校外踱來踱去,終於把煙頭往地上一摔,我疾步進校。
越接近宿舍,我心跳越厲害,我笑自己的緊張,我在期待什麼,或是恐懼什麼,我不能多想。
她果然不在寢室。
我忽然心裏一痛,看見夜色下她和一個中年男人並肩而行,在前方。
我就算這時候衝上去,又能證明什麼?
我跟上去,他們走得很快,那男人說話很快,好象外地口音,情緒很激動,楊雯隻是低垂著頭,偶爾回答幾句。
他們站在校外陰暗處,激烈爭論,楊雯好象大聲抗爭了幾句,那男人居然哭泣起來,不是小聲飲泣,是那種無聲的慟哭,雙肩不停抽動,他蹲下身去,西服下擺在花台肮髒的邊沿摩擦,他渾然不覺。
楊雯用手指輕輕觸碰男人的肩膀。男人一把抓住楊雯的手,抬頭看著她的臉,過往車燈閃過,我看見那男人滿臉淚光。
奇怪的是楊雯並沒有抗拒,我多少覺得他們真不是長晚輩關係了,我走上前去,男人忽然衝向校門外一輛汽車,打開車門轟然發動,我看見楊雯尖叫一聲撲過去抓住車窗,用普通話焦急的問:你要幹嘛?
車門打開了,那男人大聲在車裏喊叫,我隻聽到最後一句好象是:你走開,讓我去死!
汽車在起步,楊雯毫不猶豫的鑽進車內,關上車門,汽車微一顛簸趔趄,很快在夜空中發出尖嘯,發動機怒吼著,汽車迅速打了個圈,絕塵而去,路邊的人們紛紛驚呼躲避。
我目瞪口呆,恨自己沒反應過來,剛好有出租停在我麵前,一對男女正在車裏纏綿吻別。我急不可耐的打開車門將他們一把拖出門,爾後竄了進去,對司機說:開車,他們的我付!
那男的怒不可遏衝上來,我往車外扔出一百元,說:對不起!我有急事!爾後搖上車窗。
出租司機激動的說:追小偷?報不報警?
我憤怒的說:追女朋友!
那一瞬間我一愣,在心理我從來沒有把她定義為“女朋友”,這個詞似乎是神聖不可侵犯的,無論是對“大眼睛”、小姚還是芳芳,我心裏一酸。
我騙不了自己。
出租緩慢的打圈調方向,我心急火燎的催促,司機說:師兄,我總不可能去撞人撒!
我同意。
當車終於調頭過來,前麵那車已經不見蹤影。
車窗外一個人急促的敲窗,是袁潔!她大聲喊叫,我本不想理她,轉念搖下車窗,她的頭探進車窗,說:我知道他們在哪裏,我和你一起去!
她的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好象終於報複成功,說完就準備拉車門,我對司機說,開車!
她的手縮了回去,仇恨的盯著我,說:你要後悔!
我大怒說:滾!
出租車象無頭蒼蠅一樣在必經之道狂竄,兩旁行人和樹木飛快倒退,我們象大海撈針一樣在大街小巷瘋狂穿梭,我喝了酒,一陣陣反胃,七葷八素。
司機歎了口氣,車速慢下來,說:師兄,我沒法了,你看怎麼辦?
我趴在車窗上左顧右盼,急如火燎,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難不成就這麼放棄?
我的傳呼“滴滴”作響,是袁潔的留言:我是袁潔,他們可能在西安路!她老公公司在西安南路和中路交會口!
我呸了一聲,為了“她老公”三個字,我象小馬一樣惡毒的罵:這婆娘隨時找機會氣死老子!
我們驅向西安路。
我下了車,四顧空曠,一切如故,哪有那車蹤影?
我找到公用電話給她打傳呼:楊雯,我現在一定要見你,我剛才見到了你!
我坐立不安,不一會又呼了她三遍。
身邊慢慢蕭條起來,夜幕漸深,寒氣漸盛,行人匆忙,縮頭聳肩,興許是被家人在催喚吧?但一切都與我無關,我似乎是被遺棄的一人。我頹然苦笑,剛才的怒氣漸平複,心想真是幽默,下午還在成都最繁華的市區、最典雅的環境、與最關心的女友共進美餐,情舒意適。現在卻在這裏坐守兩個偷情的人,一籌莫展。想到這裏不禁自問:到底是誰偷了誰的情?
半小時過去了,一小時又過去了。我索然無味,仰麵望天,心想我要去做救人的人,可別人是否真要我去救呢?
人,是不是隻能靠自己救自己。
我想放棄。
撥弄著傳呼我想:再怎麼惡劣情形也該給我來個留言吧?
考驗我的耐心是吧?
母親的傳呼來了。
她留言:怎麼手機不通?趕快回家!明天還要上課。
我心裏一震。
對啊,明天還要上課,我以為我是誰?我隻是一個學生而已。這是個什麼遊戲?社會遊戲?畸戀遊戲?情仇遊戲?我他媽怎麼玩得起?
我玩不起,老子不玩了。
我豁然開朗。
理論上應該報警吧?可明明是楊雯自己上的車,她和那男的又是老相識,按理不會出什麼問題。
可是他們兩人今天情緒這麼激動,會不會出亂子呢?
如果出亂子,我難道不內疚,我是她男朋友吧?
可我連她住大連哪裏?她的家庭情況,她和這個男人的關係都不清楚,算什麼男朋友?
可是她也不知道我的具體情況啊?
她問過麼?好象問過,可是並不是很在乎很關心。
對!她說過她不在乎別人的身份,那麼,我也是別人麼?和其他人一樣麼?還是這句話是告訴我她在意的是我這個人,至於幹什麼的和具體情況她不在意?
她條件這麼好怎麼能不在意呢?就算一見鍾情,也不能對戀人的情況不在乎吧?
她如果真在意我的感受,為什麼今天不打招呼就和那男人走了呢?
她為什麼要瞞著我?
她究竟是什麼人???
我的大腦裝滿了問號,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一陣冷風刮來,我忽然有股前所未有的懼意。
這是為什麼?我什麼都不怕,我到底在怕什麼?
前所未有的困惑,前所未有的孤獨。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愚蠢。
或許她一直在騙我,可是她能騙到什麼?
是否如同小馬說那樣,我不在乎的別人恰好在乎,所以我一相情願的受騙仍不知?
我是否真過高估計了自己?
我似乎看見袁潔在暗處那雙冷笑譏諷的眼睛。
我茫然失措。
我尤其痛恨袁潔給我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這個惡毒的女人!
可是,我們先傷害過她。
不對,是她在傷害自己!她自以為看破紅塵,玩世不恭,這是她自種的惡果,玩火者必自焚。
我也在玩火嗎?
我這麼自認灑脫,我不也仇恨令我失望的人?袁潔不也是對愛情仍有希望才會失望,因為對愛失望,她仍有愛意,所以她寧願恨我---一個不太相幹的人(就算是幫凶),也不願意痛恨小馬,隻因為她對小馬仍有幻想。
一切都是作繭自縛。
那麼我呢?我對楊雯,該有幻想麼?
我大腦裏象灌滿了鉛,煙抽太多,嘴裏泛出苦味。這時候我忽然羨慕躺在大學宿舍溫暖被窩裏呼呼大睡,那些老實巴交的同學,夢裏憧憬著自己的幸福,為了白天愛戀對象的一顰一笑心醉心傷,情感雖然簡單,卻也輕鬆單純。我是怎麼卷進這個無休無止的噩夢啊?我彷徨落寞,百思不解。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賊一樣回家,形銷骨立,無力把軀殼往床上一扔,象拋下肮髒的外套。我準備死死睡去,
又盼望她的傳呼,我在心裏嘲笑自己犯賤,又奇怪我今天的表現象個無恥的惡魔。
她不是刻意回避我麼?她不願意讓我知道那些我想知道的事,袁潔想揭她的傷疤以報複我,我怎麼就這麼蠢呢?象頭被人玩得團團轉的瘋狗!
不行,我要見她,她此刻也許還在危險中!
我霍然站起,又頹然躺下。
我把自己埋在浴缸裏,微燙的水漫過我的下巴,我忽然覺得有些喘,象淹沒在海裏那樣幾乎窒息,明亮耀眼的燈光讓我睜不開眼,有一種難言的孤獨和悲涼侵透我的身體,我忽然覺得自己生不如死。
這就是我找到的刺激?
還是我真動了感情?
我煩躁的用力擊打在水麵,水花四濺,我希望一切不過是場惡夢,可以伴隨著我這一擊破碎消散。
我取下嘴裏的煙蒂,青煙嫋嫋,混在濕熱的水蒸氣裏讓我猛咳不止,我悲哀的想:還用得著2046年麼,這種精神摧殘我能撐到三十歲就不錯了。
我將自己沉入水底。睜眼望頂燈,四周寂靜,呼吸停止,隻有奇怪的水聲,和麵上水紋波動,一切那麼真切,又那麼虛幻。時間好象停滯了,隻有自己的心髒艱難的撞動。令我緊張而又興奮,平靜而又飄渺。
如果這是個幻覺的世界,那麼,是不是我自己造就的呢?
那個袁潔,她的失落和痛苦,是否也如同我現在一般?
我要別人的真情漫出,如同這浴缸漫水,我必定要將自己填補水的空間,作為彌補?
我泡了很久,直到自己險些忘記幼嬰時曾經學會的呼吸,我幾乎睡去,可是,我總歸還是要醒來。盡管醒來時我大聲咳嗽,驚惶失措,狼狽不堪,水波飛濺。
我象《射雕英雄傳》裏王處一浸泡在水缸裏化解身上所中之毒,到我站起在梳妝鏡前,我已平靜輕鬆。
我已盡消殘毒,情花之毒。
我現在隻需要睡眠,充足的睡眠,我輕輕噓了一口長氣,微笑看著鏡中自己。
我已經重獲新生。
我再次將自己埋沒在溫暖的被窩裏,我告訴我自己:
Allthethingsaretobeansweredfor!
一切都會有報應,都報應到我了,自作自受。
我眼前忽然象黑沉沉的夜空劃過一道耀眼的閃電,我陡然坐起。
我回憶起今天她站在望江公園那條側巷,泫然欲泣,如悲如訴,風撩動她飛揚的長發,淒美如仙。
她說:如果我們沒什麼好結果,我希望這報應都在我身上。
報應?
她知道結果!她忍不住想暗示我,是我太漫不經心了而已,還是我隻貪戀她的美麗,忽略了她的感受?
我僵在原地。
忽然我的傳呼大響。
我跌撞著抓起傳呼,如同在海麵上抓住她伸出求救的手。
我的腿撞在床角上,痛徹心肺,我倒抽一口冷氣,咬牙忍痛,心想,好!這個痛是還吳佳的,又是一個報應,雖痛也痛快!
傳呼上微弱的光芒此刻刺得我習慣黑暗的眼睛難以睜開,我使勁眨眼。
“楊逍,我在學校門口等你,我想見你。如果你還相信我。”
我心跳如雷,血一下衝上腦門。我情不自禁長吐一口氣,臉上綻放出微笑。
我穿戴好悄悄走出我的房間,母親在客廳很驚怒看著我。
“我就聽到響動,你這麼晚到哪去?”
我瞬間反應回來,很急促的說:我外地一個好朋友來了,剛到我們小區外麵,我去安排他住處。
我一邊編著謊話,一邊慶幸今天父親出差不在家,否則就憑我這個邏輯,父親沒準直接就是一陣怒斥。
母親感覺到我的急不可擋,望我一眼,似乎在思考對策,她說:哦,什麼重要的朋友,如果真是特別好的朋友,叫他到家裏休息吧?
我說:不用,就一外地的老同學,我下午答應他了,沒想到汽車晚點,現在才到,他人生地不熟的,我就把他介紹到外麵招待所就回來。
我家附近有一招待所,我有此一說,為了寬母親的心,表示時間不會耽擱太久,也不會走遠。
母親沒有理由反對了,嘀咕道:這麼晚了,什麼重要的朋友,連個招待所也不會自己找?你電話裏告訴他不就行了?
我笑說:就在樓下,我馬上就回,別擔心,啊?
母親說:多久?
我說:最多半小時。
我一麵匆匆下樓,汗滿額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謊言多麼不堪一擊,母親也許早就知道,隻是沒有拆穿。
我心裏很歉疚,歉疚自己辜負了母親的牽掛,卻又從心裏騰出一陣心花怒放的喜悅。
我用公用電話先打給她。
她回過來,很小聲很委屈的:喂-----
我一聽她語聲,忽然氣不打一處來,說:你怎麼啦?電話不回?你現在在哪?
她嗚嗚大哭。
她隻反反複複象孩子一樣哭訴:我要見你,我要見你,我現在就要見你。
我極度為難的說:你能不能過來,我給你找你一個地方住下,明天再和你說。
不知道為什麼,我把她的宿舍和袁潔聯係在一起,忽然覺得她的學生連同她的宿舍都變得可憎可厭,不希望她停留在那一地方,麵對同學的鄙視和穢語。
她居然輕鬆了些,說:好,你來不來接我?
我的胸腔忽然翻出一陣怨氣,我想:五個鍾頭前,我送你回宿舍,擔心你感冒;我認為你有心事,寧願在外麵傻等你;你的朋友說你的壞話,我不相信;我看到你和那男人一起,我不敢上前,怕傷害你的尊嚴。今天你告訴我是你生日,我一直陪你,你主動離我而去。你居然和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飛車而去,無視我一直等你。我視你如掌中寶,你怎麼這麼不珍惜自己?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不就是咖啡館裏的那個?
我忽然驚醒,強大的恥辱感和被愚弄感侵襲了我,我禁不住寒風,右手顫抖如簸。
剛才一直關心她的安危,我居然忘記,那兩個男人不就是同一個人?
這麼說,她一直知道,她刻意回避?她和那個男人究竟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袁潔說的難道是真的?
我覺得自己真的智商為零。
她又催了一遍:你來不來啊?
我生硬的說:如果你要見我,我在賓館茶樓等你。
她很驚訝的問:什麼賓館?
我說:京川賓館。
我確實糊塗了,隻記得一次在京川賓館的茶樓裏與人喝茶喝到很晚,卻忘記了現在幾乎已經淩晨三點,而那個賓館並沒有通宵營業。
我隻想刁難她,化解自己的怨氣。
她說:你不接我?
她的聲音很幽怨。
我覺得自己胸口堵住了。
很快我又硬起心腸說:太晚了,你打的過來不是一樣?
話一出口,我覺得自己語氣無形中又變軟了,雖然我的意思很堅定。
她沉默了片刻,最後很輕聲的說:我明天找你。
我覺得自己又被玩弄了。
我說:好啊。
她再次說:我明天一定找你。
我幾乎同意立馬去找她,可是我認為那樣,我也許又中了計,誰知道還有多少莫名其妙的愚弄等著我。
我說:行,你早點休息。
她忽然急促的說:其實。。。。。。
我說:其實什麼?
她說:沒什麼,再見!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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