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74 更新時間：07-12-05 09:20
我的預感是真的，學生的愛國運動幾天後悄然消退了，路上依舊車水馬龍，唯有清潔工默默用小鐵鏟費力的鏟去公用電話亭上漿糊幹透的標語。
我被人扶回了家，靜靜躺在床上養神。
我坐立不安，百無聊賴的坐進書房，轉頭看著書架上堆積如山的書，隨便翻一本看看，個個字都認得，沒意思。我躺倒長椅上，抱出一堆影碟，找了幾本最喜歡的“快進”著看，幾乎都知道下文，那精美的畫麵和誘人的意境怎麼也無法引起我的共鳴。我打開電腦，遊戲都已經翻版很多次了，沒意思。打開音響，憂傷的動感的音樂無一不讓人厭煩，聽不下去。
頭上仍然微微隱痛，痛徹心肺，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有些咬牙切齒，惘然若失，居然破相了。我的眼睛從紗布裏躲躲閃閃的發亮，膽怯而好奇的窺視自己，我覺得這樣居然還能保持容顏，是不幸的大幸。
心裏有一處地方，象海中的一角小小的浮冰，在心裏硌得生疼，冷得浸人，稍稍留意，就象冰山勢不可擋的鑽出海麵、遮天蔽日的充塞和涼透整個軀殼。
那塊堅冰就是楊雯。
這幾天她沒有聯係我，袁潔也沒有，我既想聯係她們，卻又製止了自己。如果情況有異常，她們都應該聯係我的。可是越來越多的疑慮占領了我的閑暇，使得我無法順暢呼吸和思考。有一絲火苗和一絲陰影在撩撥著我覆蓋著我，我越來越想找那個柔弱得象一勺水一片柳葉的女人。
清涼倒來了幾次電話，都是向我打聽楊雯消息的，我也希望從他那裏得知，我們都令對方失望了，雖然我和他的希望不一樣。
好消息就是學生會決定酬謝我那天的捐贈，酬謝的方式很簡單，不是以財還財，而是讓勤工儉學學會介入我的電池營銷事務。這樣，我們成了合法組織。可以用學生會公章橫行各大高校，暢通無阻了。我們的營銷隊伍的新血補給由於貧困生的加入，學生會的擔保，而成為了真正的大隊伍。幾天之內，人數素質和數額都上升到可怕的地步，本校內從百餘人躍居到近三百人，由於輻射性影響，外校加入的人數達到了四百人，現在，在十個高校，我們一共擁有在冊人數七百三十人。接近了一個小學的大半人數，相當於兩個大連隊。學生勤工儉學會的品牌果真了得！
承包學生會？我冒出一個古怪的想法，忍不住自己樂了一回。轉念又想，有什麼不可以？劫富濟貧，獎勤罰懶，賞優勵劣，是多頭共贏的事。提供學生的生活用品，相當於大家湊錢團購必需品，利國利民。減少中間環節，打擊奸商。
那種“團購”的事，我們有N次成功案例。躺在父親的搖搖椅上我躊躇滿誌，懷想當年，短暫的甜蜜了一番，往事曆曆在目：
那是大學伊始兩周，身為班長的我和十四心血來潮，決定辦一個燒烤會，以加強同學的熟悉和友情，地點是東郊美麗如畫的塔子山公園，有專業的燒烤場地。說到用錢，班費是動不了的，空口袋老大和光杆司令自然無法做無米之炊。我們一狠心冒了巨大的風險，假傳聖旨，說要補交班費，讓那幫鐵公鐵母忍著鑽心的痛苦交了50元班費，我班34人，合計1700元。班分三組，我本來授權十四與老實的林平（我叫他“林平之”他也驚人的忍受了，可見其樸實程度）各領一組，另一組交給美麗的十三，組長已定，然後就看全班人員的自我投奔度了，借此在我的核心小圈子裏檢測每個幹將的群眾魅力值。沒想到不爭氣的十四由於不得人心很快被組員踢出了局，灰溜溜回歸我的門下，十三是個自由主義，更加懶於管理分配，也自動回歸，林平由於老實過度很快被小昭搶占了組長位置，最後一組也成了足球隊長朱曦的天下。我的第一批分封諸侯就是這樣被起義廢除的。
唯一能鞏固威望的就是我這組一定要辦得最好！所以我宣布本組必須專製，我們買了二十斤麵和二十斤土豆，外加兩隻活雞，二十包方便麵，可以保證一定讓每個組員吃飽，我說服了十四帶上自家的廚具奉公，“副班長吧當然是要高尚一點的！”十四舍身取義的同意了，我安慰他：“保證讓你的廚具完璧歸趙！”十四姓趙，可能覺得這幾千年前的成語預示著利己的寓意，他狠心信任了我一回。結局當然是慘淡的，他的所有廚具最後能完好的隻剩金屬部分——隻是重量完好——鍋裂刀殘，我再次安撫住了他，他口服心不服的笑說：“從你身上驗證了：政治家的語言是最不可信的。”
我寧願歉疚於他是因為他是我的自己人，犧牲自己人成全大多數人是明君的政治理想，我堅守嚴己寬人的原則隻不過以求普天之下莫非組織率土之濱莫非組織之地。這個功效是成功的，我的那組吃得分外的飽，其他組卻老實的在超市買了很多中看不中吃的燒烤食品甚至燒烤油和燒烤油刷等無用之物，除去一大堆包裝紙後，能吃的確實不多。
他們在燒烤，我們這組在有條不紊的燒開水準備煮麵，本組組員麵麵相覷，有人盤問我——象土改時苦大仇深的破產農民盤問地主：“我們的錢是用來買燒烤的，怎麼吃麵？剩下的錢呢？”我薑太公釣魚般神秘的說：“你們信不信——這鍋白開水煮著煮著就會冒出燒烤來？”這話連唯一的支持者十四也不信，他的危機意識很濃，濃到馬上預留下後路以防我的“石頭湯計劃”破產。他央求十三：“二哥，一會老大煮不出燒烤麻煩你分些給小弟吃？”十三白眼說：“老大煮不出來我從哪裏煮出來？”十四說：“你是美女，還會餓死麼？”
美女是沒有國籍的，何況組籍？我也知道，所以笑吟吟的看著美女接受其他人的饋贈，十三沒等水開就已經吃得半飽，打著飽嗝奔來央求我：“待會我的那碗麵少放油多放醋——我膩著了，而且有點撐。”我們一起翻白眼，誰叫她是班花？十四除了撿到半截焦糊的火腿腸，就隻有十三毫不憐惜轉送給他的玫瑰花，玫瑰花是不能吃的，十四隻好和我一起來坐守那口冒白氣的開水鍋。
我們的組員開始追殺雞，我笑吟吟的抱膝高坐觀望，口占幾句：“塔子山上雞血飛，幾隻瘋狗跟著追。”那幾個出身農家的組員居然不會殺雞，我唯有歎息。看著那隻肥胖的母雞一迭連聲慘叫著驚呼著，在人群頭頂燒烤灶邊飛奔來去，勇不可擋，勢若破竹，我有曹操長阪坡看趙雲勢不可擋的那種驚駭和讚賞。可惜沒來得及警告“休得放箭！”，那雞已經連中十幾菜刀，雞血四濺，卻越戰越勇，精神亢奮，十四的菜刀就在那時被甩脫了木柄的。追擊的組員居然也一邊追殺一邊尖叫，真是驚心動魄。
他們把兩雞五花大綁按定在菜板，研究了二十分鍾還沒決定從那裏下刀，我扔掉煙蒂，冷笑一聲，奪過菜刀，噴出最後一口長煙，說：“你們讓開！”我按定雞頭，手起刀落，奪的一聲，雞血四濺，噴了陳勃一臉，眼鏡變成了血鏡，那小子唬得一屁股坐地。我笑笑說：“劉邦斬白蛇起義，我們今天斬雞起鍋了！”
整個世界都清靜了！我一直覺得：和“大眼睛”小龍女的失敗，就是毀在這件小事上——她一臉興奮的和小昭耳語，小昭冷笑說：“變態！”她也很欣賞說：“八仙飯店（注：香港經典電影名，又名《人肉叉燒包》）！”我在她們眼裏始料未及的成了香港著名影帝黃秋生一類的藝術雅士。
白水煮雞肉，時間甚長，一碗白水麵下肚的組員滿足了基本需求，卻愈加口淡，看著對麵兩組的燒烤攤上琳琅滿目，美不勝收，油香四溢，青煙繚繞，低頭看自家苦苦守護的這隻半生不熟的肥雞，估計到口也沒有好味，大家一致怒火中燒，紛紛指責：“我們不是來吃麵喝雞湯的，我們是來吃燒烤的！——對了，你說煮出燒烤，我們的燒烤呢？”
我搖搖頭，心想人的欲望真是無休止，等於曹操帶隊出了沙漠，領士兵們找到了水源，士兵居然還要造反，憤怒的圍攻曹操：“我們不是來喝水的，我們是來吃梅子的！——對了，你說有梅子，梅子呢？不交出梅子，我們就反了！”
我微笑指著對麵兩組，說：“估計他們的燒烤能吃了吧？——嗯？你們覺得呢？（明公豈有意乎？）”十四歡嘯一聲，撥開十三，帶頭衝向敵組，眾人歡呼尾隨之，和屠城差不多，兩組的勞動結晶瞬間成了我們的勝利果實。一場爭奪戰，餓得頭暈眼花的那兩組比不過一鼓作氣養精蓄銳的虎狼之師，轉眼一片狼藉，我組吃了個腦滿腸肥，盆滿缽滿。連最老實的陳勃和林平也一嘴油膩，悠哉梭巡，意猶未盡。
那兩組過來掠城報複，可是我煮的白水雞實在不怎麼樣，可以的部分已經被我先用筷子嚐生熟吃得差不多了，（哪有餓死的廚師？）剩下的佐料都先被本組員瓜分幹淨，大家實在不願意用無味的白水雞置換自己辛苦半天的燒烤，猶豫之下，白水雞很快也被吃得膩嘴的本組員手撕刀削，當烤全羊一般捧碗蘸佐料吃了。
情況是不妙的，本組老弱病殘正精心調劑著各色方便麵，所以本組基本也吃飽也吃好了，一個個腆著肚兒打著飽嗝發呆，不斷有人向我抱怨：“吃多了，我想吐！”
這次事件有力的證明了我的經濟能力和領導能力，“跟著楊逍好玩又有飯吃”深入人心。奠定了我後來組織許多學生活動的基礎聲望，並創造了進入學生會的政治資本和成功案例。
這件事的後續部分就是其他組員和本組員相繼翻臉不認人，逼迫我們退出剩餘的班費甚至全款——他們一致懷疑和指定我們有以權謀私的重大嫌疑（主要是我和十四兩個班長虛報名目，私吞公款），我知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的頭腦是糊塗的，群眾的心態是動蕩的，群眾的報複是巨大的，雖然我們沒有私吞一分錢，不過這話連十四也不信，因為我也不信他，所以為了彌補，我們迅速策劃了第二次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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