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30 更新時間：12-04-01 22:01
天空呼喝的風聲已漸漸聽不清了。蓮華不清楚自己究竟飛了多久，身邊重重飄過的，隻是一層又一層，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朦朧黑紗。
鼻端呼出的氣息，早已失了溫度。她清楚，自己再不停下，也許會有性命之憂。
那個人，那個自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救她毫無緣由、毫無目的的人，應該，安全了吧？
也許會有人嗤笑，僅是這般也許是無意救她的行為，竟然要以一個10歲小孩之姿如此努力回報，是否太過。然，在這世界生存到現在的她，隻明白一個道理。
有一顆溫暖的心的人，不應該死在那群自私自利人之前。
經曆的那81天，最後幾乎是奇跡般活下來，以為會有個嶄新生活的她，迎來的確是最可笑的救贖。
那些個有著神仙之姿的人們，卻是有著令自己怨憤至極的心腸。
好比厲鬼是明著吃人，而他們，則是暗著吃人。
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朦朧，黑色漸漸溶為一體。就在蓮華真的要睡去的一刻，那抹黑色中突然亮起一道光。
那光像柄利劍一樣刺透了濃稠的黑霧，直衝她而來。隱隱的，她竟聽見了什麼聲音在叮咚作響。
如泉音清脆，如玉帛冰裂，令她靈台為之一空，神識恢複大半。
勉力睜開被冰寒黏住的眼皮，入目的，是一片天青。
祥雲環繞中，天問正靜靜的立在她的身邊，月芒在身上溫柔的流動，如水般滑過揚起的衣袍廣袖。
頎長玉立，謫仙之姿。
蓮華愣了愣，再一次在危難中見到他，心裏卻不再是歡愉喜樂了。
明明風聲極大，一清冽至極的聲音硬是鑽進了她的腦海。
“鬆手，抓住我。”
……
那個傳說中百年都無緣一見的首席上仙，如今正禦風在她麵前，在她快要被凍死的時候，伸出了手。
嗬嗬，是施舍般的……伸出了手罷。
蓮華垂頭，想到鏡湖的那次。
……可惜了，你想要的東西，我早已知曉。
我不會再上當。
“鬆手，這樣下去你承受不住。”清冽的聲音，卻察覺不到任何焦急的情緒。
蓮華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你要說什麼？”那片天青色靠近過來，然而怕會驚擾她身下的妖獸，不得不克製仙氣的釋放。
這次靠近他身邊，卻感受不出仙人的那股溫暖。
感覺好極了。
蓮華嘴角微微一翹，終於發出了聲音：
“那……又與你何幹。”
……
對麵那人沒再出聲。
第一句話說出口，後麵就更容易了。
蓮華緊緊咬住牙根，克製住顫抖，“我……不用你救！”
極寒的風吹過臉頰，卻感不到那種割裂肌膚的痛楚，蓮華愜意的扯起嘴角，她不會再讓自己欠他什麼。
指尖藍光微閃，催促鳥妖加速飛行。
身旁的天青消失了。
滿目的黑雲絲又重新籠罩住她的視線，她漸漸無力的要模糊了神智。
然，就在下一刻，卻看到那片天青色又重新靠了過來，雷打不變的，仍舊用之前清冷的口吻道：“鬆手。”
她翻個白眼，直接閉目視而不見，然而這次，他卻有了不同的動作。
天問幹脆的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下那幾可見骨的瘦弱與毫無溫度的冰冷，令他眉頭微微一皺。
“鬆手，你必須離開這裏。”語氣變得沉穩堅決。
他耳聾了麼？偏不！
兩手環的更緊了些，勒得下麵鳥妖有些喘不過氣，速度緩下來。
“拖下去隻會傷害你自己，鬆手！”
他的手略微用力，然頓了頓又不得不鬆勁，好似擔心會將她早已凍僵的細瘦手腕拉傷。
卻見她幹脆扭過頭去勒緊鳥妖脖子，一副勢要與它共存亡的架勢，不由歎了口氣。
“雖然現在很危險，但我會保護你，絕不會再丟下你。”
天問握著她的手腕沒有一絲一毫的放鬆，看著她慘白泛青的小臉，穩穩的，一字一字道，“信我。”
你騙人！你根本就不是好人！想把我抓回去再養做替死鬼，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然蓮華此時已經凍得連呼吸都困難，再也開不了口，隻得用沉默來對抗。
於是，兩個心裏裝著完全不同緣由的人，就這樣僵持不下。
天問瞥了眼身後，發覺妖群已愈發靠近，直逼眼前，眼中沉寂的墨色漸漸泛起波瀾。
他轉過頭，卻繼續愈發的平和道：“蓮華，你不能留在鳥妖身上，後麵妖群隨時可能追趕上來，你抓住我的手，我們一起離開……好嗎？”
你厲害你自己先滾，你爺爺我自己會跑。蓮華即便神識開始不清，仍懂得怎樣磨牙。
身後腥風撲來，天問神色一暗。來不及了。
他終是鬆開了她的手，卻沒有離開，而是禦風漾在她身後。
時間猶如被滯緩了流速，世間一切都突然靜止，而他的衣炔，卻開始緩慢的翻飛。在逾越某一臨界點之時，被滯緩的時間陡然恢複，強大澎湃的靈力霍然向前方噴釋而出，鋪天蓋地的妖群居然統統被震得一個趔趄，嘎然急停，有好些甚至被生生震死，栽頭落進海裏。
前方隻有一人，然所有鳥妖竟都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天問緩緩閉上雙目，一席青衣獵獵鼓動，三千發絲灑在月光下盈光流轉，接著，權杖輕輕一點，與那叮咚聲相伴的是一副巨大的法陣，縱貫天地，竟直插入深海之底。
眾妖一見法陣，無不驚鳴呼泣、折翅欲逃，下方海水也沸騰湧動，狀若癲狂，然下一瞬，法陣光芒大起，天地間仿若豎起一道光牆，刺目得與日爭輝。
那是斬妖的法陣，但凡被此光照射到的妖魔，無一不即刻消散於無形。
襯著前方無數妖魔的悲鳴消逝，他的臉上無悲無喜，直到隱隱聽到身後一聲輕弱得幾不可聞的驚呼，平靜的麵龐這才有了一絲裂痕。但見他睜開眼睛急急回頭，那裏早已空無一人，不及多想，俯身一個猛衝，急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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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掌門！前方600海裏處，有極強大的靈氣湧現！”一座下弟子急匆匆禦劍飛至靈山的主殿門外急報，“觀其勢，像是有人施展了仙門中的無極陣！”
“神馬？！咳咳……嗝……”此刻坐在靈霄殿首座正歡快飲著棗茶、摸著心愛山羊胡的莫讓莫掌門，杯具的被顆大紅棗兒噎住了。
隻見他翻著白眼拚命的撓嗓子，可悲的就是發不出聲，更可悲的是下方那個弟子牢牢謹記仙門禮儀，絕不抬頭看！
“啪”茶杯被絕望的莫掌門給推到地上碎成八瓣，下方弟子仍舊老老實實眼觀鼻鼻觀心。
我要被你們這群兔崽子氣死咯！平日給你們授經文課各個給我垂頭睡覺，現在緊急情況也垂頭裝傻，你們要脖子有啥用？！
這廂莫大掌門快口吐白沫，從屏風後麵突然繞出個男人來，樣子30左右，五官陰柔，一身褐黃色的仙袍，右手腰間攜著把寶劍。
隻見他沉著臉不緊不慢踱步到莫掌門身後，左手微微揚起，接著——
啪！
砰咚！
“掌……掌門！你可還好？？”下方弟子驚魂失色的發現，自家掌門突然頭朝下倒在自己麵前地上，立刻嚎聲道。
“咳……活過來了……”莫大掌門身子骨抖了抖，哆哆嗦嗦爬了起來，麵朝屏風那人道了聲謝，“胡黎啊，多虧你了……”
胡黎眼睛卻沒看他，而是直直瞧著殿中心的那顆大紅棗兒，半晌才道：“無子溪的水雲棗，百年開花，千年結果，真是糟蹋了。”
莫大掌門偷偷抹汗，趕忙問下方那弟子：“那無極陣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弟子不敢妄下揣測，隻是據玄門的宗師祖講，他的水幕在一刻前探測到大批的妖魔出現在靈山附近，然就在剛才，卻突然生生消失，與此同時有極為龐大的靈氣充溢其中，僅有無極陣才能做到。”
一陣沉默。
“……那是禁術。”胡黎仙人突然道，“傷敵一千，必自損八百。”
莫掌門：“可有探查出是誰施的法？”
弟子：“……未曾。”
莫掌門山羊胡一翹：“什麼？連宗湮那老家夥都查不出來？？”
弟子：“宗師祖隻道，此人也許與仙門電係一支有關。”
“為何？！”
“因在無極陣之前，有人曾釋放過星落。”
莫掌門瞥了瞥嘴：“那老家夥老糊塗了麼，星落隻是最初級的電係仙咒，與無極陣何止相差萬裏。”
弟子默默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用客觀的語氣出口道：“宗師祖說，那是……星落的究極式。”
莫掌門：“……”
胡黎：“……”
莫掌門瞪著胡黎：“不是我！”
胡黎翻了個白眼：“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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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雲海呼嘯而過，疾馳下墜中，天問終於追上了蓮華，展袖一帶，輕輕把小小一團的她攏在懷裏，然後立刻源源不絕的輸送暖暖的仙氣。
望著懷中的她臉色漸漸由青變白，再由白轉為微紅，這才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懷中的小人兒動了動。
“怎麼了，有哪裏不舒服麼？”天問擔憂道。
隻見小人兒嘴動了動，便昏睡了過去。
天問維持著垂首望著她的姿勢，沉默了一刻，再抬首時，麵上已恢複了無悲無喜，帶著她緩緩飛向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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