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59 更新時間:07-11-04 23:41
夜靜無聲。
白紗無力地垂落地麵,沒有風。微弱的燭光,將大殿勻上了一層昏暗的橙色。男人合目低喘著躺在明黃的棉被中,像一隻裹著黃緞子的老狗在苟延殘喘。
第一眼見到皇帝的時候,她的腦海竟浮出了這種想法。她的眉皺了皺,連忙低頭跪下。
太監伏身在老人耳邊輕聲道:“皇上,錦妃娘娘來了。”
皇帝微睜開眼,伸出手抓住太監的胳膊坐了起來。太監連忙將墊子放在他身下讓他靠著。他雖然還未到五十,不過由於長年服丹藥的原因,頭發早已掉去了大半,看上去像是有七十多。而且現在他的眼睛也已看不清事物。他擺了擺手,眾宮人都退了下去。整個大殿隻剩下一素衣女子站在龍床七步之外。
“現已無人,愛妃靠近些吧。”多年積聚的思念讓這位九五之尊聲音有點發顫。
素衣女子仍低著頭,不過身子向龍床靠近些,但還是隔了些距離。
皇帝的身子向前輕探,關切地問道:“愛妃,多年不見,你可還好”也許是剛服的藥發揮了作用,他微有了點精神。
“回稟陛下,臣妾很好。”女人低聲道。
皇帝欣慰地點點頭,重又靠回了墊子。
“人到老的時候才會發現以前犯下的種種過錯。”他長歎一聲,“當年,朕不該聽信小人諂言將你打入冷宮……”他頓了頓。
“你可還記恨朕?”
女人身子一滯,連答道:“臣妾不敢。是臣妾德行不夠,不能服眾。”
皇帝回想自己後宮之中雖佳麗雲雲,然而哪個女人能有此胸懷。他的眼竟又有些濕潤。
“朕大限之期將近,恐無力再保護愛妃了。”
“皇上隻是偶感風寒,隻要靜心調養,必能痊愈。”女人懇切道。
“朕的身體,朕心裏清楚。”皇帝苦笑道,“朕求仙問道每日服丹,今日卻是自食其果。”
女人聽到此,捂住口哽咽了起來。
“莫哭莫哭啊,朕能在死前與愛妃重聚,朕已心滿意足。”皇帝硬露出笑容,“我們該笑才對。”
她輕輕點了點頭,止住了泣。
“還記我們初次見麵的情景麼?”皇帝道,“那時候夜色正濃,你一個人跪在蓮花池向月神禱告,希望朕的病能早日康複。朕當時問,你見過皇上嗎?你搖了搖頭。朕又問,你為一個沒見過的男人禱告,你不覺得委屈嗎?”
女人將頭埋地更低了。“陳年舊事,皇上您還記得。”
皇帝仍沉浸在往日的甜蜜中。繼續道:“你回道,入了後宮,便是一心為主。皇上不僅是丈夫更是主人。”
女人咬著唇,不答。
過了一會,他從枕下取出一塊金牌,道:“朕已沒什麼可以給你了,這是免罪金牌你好好收起來防個身吧。”
“皇上……”女人也哽咽無語。
“朕累了。愛妃退下吧。”
女人起身,躬身向外退去。
殿外一片寂靜。她輕捏著金牌,眼中沒有一絲喜悅。
“咳咳。”站在殿門外的太監陳壺安故意低咳了幾聲。
女人一驚,跪倒在地。
她跪的不是陳壺安這個太監,而是他身邊的人,她低頭諾諾道:“求兒拜見德妃娘娘。”
德妃抬了抬手,道,“皇上的病怎麼樣?”
“回娘娘,皇上的精神還好。”
“陛下沒發現你吧。”
“奴婢一直低著頭,皇上未發現。”她急忙將手中的金牌呈起道,“這是皇上賜於錦妃的金牌。”
陳壺安接過,送上德妃麵前。德妃拿著金牌在燭火下,正反了看看,眼中的流光似是結了一層霜,她冷笑道:“好一塊免罪金牌。”
陳壺安上前勸解道:“娘娘您何必跟一死物生氣。”
德妃抬了抬眉,冷哼了聲:“是呀,我何必要生這死物的氣。”金牌映著月光更顯蒼涼。她緊緊在握手中,身子繃直,臉上浮出了笑容:“既然皇上要將這金牌交給錦妃,那我們就執行聖意吧。”
第一章
雷聲一個接著一個從遠處打了過來。陳嬤嬤慌慌張張地從院外跑了進來。
“怎麼,還是沒找到他麼?”錦妃問道。
陳嬤嬤上不接下氣抱怨道:“我到處尋遍了,就是找不到小皇子啊。”
“眼看著這天就要下雨了,他又跑哪瘋去了。你再去找找。”錦妃擰著帕子,突然想到謙兒曾經從西院牆偷爬出去,便拉住正想走的嬤嬤:“你去西院那個狗洞瞧瞧。”
“上回不是讓人填了麼。”
“怕是他又想溜出去玩又挖開了,你快些去看看吧。”錦妃的心慌意亂道。要是被人發現謙兒,怕是七年來的忍辱偷生就此作廢。
陳嬤嬤應了聲。消失在了門口。
天色暗得很快,正當錦妃無措之時,忽然門外傳來了人的聲響。謙兒!她欣喜想出門迎接。不料,剛邁出門的腳硬生生地收了回來。在她麵前的不是謙兒,而是德妃!
“妹妹好啊。”德妃擺擺手,身後的人都向後退去。
“你!”錦妃驚愕地向了退了退,眼睛不由地向屋內瞥了下,陪著笑輕聲道,“你怎麼來了。”
“七年不見,妹妹一切可好?”德妃的笑帶著輕蔑,充滿了一個勝利者向失敗者的得意。
“我還好。”錦妃怯聲道。
“妹妹你的姿彩一點都不減當年,倒是這些年來的生活讓你平添了幾分韻味。”德妃輕輕將錦妃的稍亂的發絲,縷在她耳後,輕聲笑道,“如果皇上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寬恕你當年的年幼無知。你說,是不是?”
錦妃僵硬地笑了笑:“德妃娘娘,您說笑了。我隻怕是要老死在這冷宮中的。”
“如果有機會讓你見皇上呢?”德妃試探道。
錦妃神色凝重,搖頭道:“我愧於皇上,我是不應該被寬恕的。”
德妃不禁笑了起來,越笑越厲害,笑得她連眼淚都出來了。這就是曾差點遮她鋒芒的人麼?不,她,德妃,這個在後宮爭鬥了數十年的人是不會相信眼前的事——她會變
錦妃對德妃的失態略感意外,連扶住她,然當手剛觸及到她的手臂時,卻突然被德妃抓住。德妃麵目冷凝,冷笑道:“你做戲還要做到什麼時候?”
錦妃一嚇,被製住的手臂猛地一推,踉蹌地摔倒在地。“娘娘你怎麼了。”
“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德妃恢複神情,淡淡道,“皇上有東西交給你。”說著將那塊免罪金牌扔到她懷裏。
“不過,這塊金牌隻能保你們其中一個。”德妃在她耳畔低語道:“皇上的意思殺了謙兒。”
殺,這個字就這麼淡淡地,沒有多餘感情地說了出來。但這個字卻如一道閃電,將錦妃了劈了正著。她哆嗦著嘴唇爭辯道:“你說什麼,謙兒是誰?”
“嗬嗬”德妃輕笑道,“雖然當年你可謂權傾朝野,不過此刻,你的一舉一動,我可是想知道多少就有人自動向我報告多少。”
“那你為什麼?”錦妃不明白她為什麼不七年前就對也加以處置,偏偏是這個時候。
“再怎麼說,我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作娘的心情都是一樣的。隻是現在皇命難違,我也別無他法。”德妃溫和道,將手輕輕搭在她肩上。“是保你兒子,還是你自己,你現在就做決定吧。”
此刻,陳壺安端著藥走了進來,他微微行禮,將藥放下,正要退下。德妃命令道:“叫人把謙兒帶來。”陳壺安應了聲,便使喚著眾人開始搜整個冷宮。一刹那,火光照亮了這死寂的宮殿。
“不……不!”錦妃失聲叫道:“皇上他不會這麼做的。他不會殺了自己的兒子的。”
錦妃抓住德妃的衣袖哭道,沒有了剛才的鎮定。
“他真的是皇上的血脈麼?”德妃冷笑道,“如果真是皇上的血脈,你為何要藏著他?”
“因為……因為隻有他在冷宮中,他就不會造成你的威脅。”錦妃實話說道德妃回過頭:“這樣,你就可以拿著皇上的密詔,讓你的兒子登基了。”她苦笑道,“你們以為我不知道麼?他為了保護你,故意將你貶入冷宮。還在你身邊安插了保護你的人……”
“你們以為我都不知道麼?你已經奪走了我的東西,我不可以讓你們再奪走我兒子的!”
錦妃不再哭,幽幽說道:“用我的命抵他的命吧。”
“你決定了?”德妃並不意外。
“是的,”錦妃淡淡道,“在我死前,我有個問題一直很想問你。”
“問吧。”
“權力難道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
“你不會明白的,因為你一直擁有它。”
錦妃幹幹地笑了笑,不再說什麼,平靜地將桌上的藥端起,一飲而盡。
長達十四年的羈絆,就在那個晚上畫上了句號。
然而,當眾人離去,在一個黑暗的角落,一雙手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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