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65 更新時間:12-03-23 12:26
我呆若木雞地站在門口。
“人不見了?是怎麼一回事?澄澄她、她……她失蹤了?”
父親點點頭,臉色就如這個點的天空一般陰沉。他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但我看得出他現在很憤怒。
“什麼時候不見的?”
“就昨晚,我們走之後不久,結果這醫院他媽的現在才通知我!我現在得去醫院,沒功夫跟你說明。你在你媽麵前什麼都別提,不然她一鬧事情就更麻煩了,聽到了沒?”
“爸,我也去!”
“腦子睡傻了麼你,你還得上學!”
“上學哪有澄澄重要!”——本想這麼回擊,可門已在麵前關上了。父親連反駁的機會都沒給我就出門了,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便消失在了樓梯口。
大概五分鍾之後,我回過神來,看向電視機上方的掛鍾,五點十分。
離平日的起床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左右,不過我現在的大腦比白天還要清醒,就算躺回床上也隻能與天花板幹瞪眼。我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把音量調到最小。所有的台閱覽一遍後,我關上電視,回房找出英語課本,背起單詞來。一個ceremony被我機械地念了十來分鍾,但問我怎麼拚,我還是答不上來。我的學習效率就是這麼低下,被其他事兒一攪就收不回神了。
目前我掌握的唯一信息就是:澄澄失蹤了。然後,就沒有下文了。如果我爸剛才給我多解釋會或者願意帶我去,我也不用在這麼一句簡單明了的話上琢磨個半天。如今我麵臨兩個選擇,一是跟去醫院問清楚澄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是聽我爸的話老老實實去上學。我一度偏向前者,但為了不引我媽起疑,六點五十分我跟往常一樣出發去了學校。
午休時分,我正拿不定該不該給父親打個電話時,坐我附近的有兩人聊起天來。那時教室裏才五六個人,這兩人就沒放輕聲音,加上我的座位離他們近,他們聊天的內容我聽得一清二楚。當我聽到從一個人口中蹦出了“四中”兩個字,我立即豎起了耳朵。
“四中你知道嗎?市裏麵一所中學。”
“不知道,怎麼了?”
“不知道也不要緊,重點不在這。我是從我爸那聽來的,我爸是從他在四中教書的同學那聽來的,說是那學校最近出了點事。那學校好像封鎖了消息,校外知道這事的沒幾個,我這個也算是獨家新聞啦。”
“你快點講。”
“別急呀,沒看出我是在製造氣氛嗎?因為這事聽著真的挺玄的。接下來才是正題。我聽說,”這人適時壓低了聲音,“那學校最近有幾個學生失蹤了,你猜在哪失蹤的?就在那學校裏。”
我得到了關鍵詞:失蹤。
先是早上我妹妹不見了,中午又被曝我以前讀過的學校也有人找不著了,今天真是怪了。
聽故事的人估計抱著和我一樣的疑問,他問道:“你什麼意思,學校裏?學生在學校裏失蹤?”
“對啊。第一起發生在上個月,也就快開學的那段時間。有個學生返校拿忘在學校裏的東西吧,這一去就沒回來了。”
“那也不能說是在學校裏失蹤的呀,也許那人離校後去了別的地方呢。”
“可能性不大。監控帶都調出來看過了,那人進去後就沒見有人出來過。除非他會鑽地洞,可這人是有多無聊才會放著大門不走走地道。而且後來又發生了三起,都是去了趟學校就沒再回家過的。你說,這事玄不玄?這些人就像在學校裏蒸發了一樣,現在都沒找到,估計是再也找不到了。”
“……玄是玄,不過也太巧了吧?這幾個人是說好了一起整大家還是怎樣?”
“這些人彼此都不認識,不過也不好說他們私下裏就真的沒有來往。問題是現在人都找不到了,能問誰去?總之有幾個學生失蹤,還是在學校裏不見的,問題可就大了。我聽說四中的校長急得都哭了,那些丟了小孩的家長是不依不饒……”
之後我又聽了幾分鍾的閑扯,確定沒有漏下重要信息,就起身離開了教室。我想起午飯還沒吃過,得去店裏買個麵包。
因為兩樁都是沒頭沒腦的失蹤事件,我自然而然把澄澄和在四中消失的學生聯係在一塊。他們之間其實沒有半毛關係,他們的共同點隻有人不見了而已。如果悲觀點地想,澄澄今後也是找不到了,那他們的共同點又多了一條。
我記得,十幾日前,澄澄同樣跟我提起過四中的神秘之事。那時她還記得我,還能與我說話,還能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喋喋不休地與我爭吵。現在是不可能了。就算共處的記憶可以重新創造,我們的關係也回不到過去那般的融洽。
澄澄失去記憶不過一天,我卻越發想念過去的她。
現在她又在哪呢?她除了原來那個家,又能去哪呢?
等我走出店門,才發現手上拿的是我討厭吃的奶油麵包。剛才就顧著澄澄,連麵包種類都搞錯了,隻得回去新買一個。
這時,我爸的一個電話把我從對澄澄的追憶中解放出來。首句便是:“丁丁,澄澄回來了。”
我爸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說的事卻讓人平靜不了。
“回來了?!你們找到她了?”
“沒有,是她自己回來的,你沒聽清楚我的話嗎?”
我正要問個明白,我爸又製止了我,他叫我放學後直接去醫院,到時他再把整樁事詳細地告訴我。
“你跟你媽說過沒?”
“沒有,她就是奇怪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去上班。”
“那就好,千萬別跟她說啊,這事我們要保密到底。”
說完電話就掛了。
下午的課一結束,我衝到車庫拉出單車,趁門衛不注意一溜煙騎出了校門,刻不容緩地奔到醫院正門口。我爸正在那兒等我,看我氣喘籲籲的,他眉頭皺起:“有老虎在背後追你呢?”
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沒,我就想、就想早一點見到澄澄嘛。”
聽到最後兩字,我爸陷入了沉默。我把車停好,跟著他一塊去澄澄那兒,半路上他開口:“澄澄是快中午的時候自己回的醫院,是被杭州的警察送回來的。”
“杭州的警察找到她的?”
“不是,是澄澄找到了警察,叫他們送她回來。”
我們來到病房大樓入口。這樓共有兩個出入口,我一眼瞥到一個背影跟澄澄有點相似的穿著病號服的小女孩,混在一撥人流中從另一個出口走出,朝後花園的方向走去。我尋思著那人是不是澄澄,又聽我爸在這時說道:
“她說等她恢複了意識,人就在那裏了。”
“……嗯,爸,你重新講一遍?”
我爸瞪了我一眼,又從頭到尾講了一遍。這事聽著有點離奇。據澄澄口述,昨晚等人走光後,她隻是閉上眼小憩一會,醒來後就發現自己站在一條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還被路過的人推搡。她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兒,也忘了是怎麼來到這裏的。後來她找到了巡邏的警察,一問才知,這裏是濱江。幸虧她記得醫院的地址,就叫警察送她回來了。
“她怎麼會去那種地方?”
父親也抱著同樣的疑問:“我怎麼問她,她就一句不知道,我看她是真不記得了。醫生說她也許得了夢遊症,但一個人可能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跑去那麼遠的地方嗎?”
“有啊,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事多著呢。國外有個男人一夢遊就離家出走二十多年,澄澄跟他一比就是小巫見大巫啦。”
“丁丁,你以前見過澄澄夢遊嗎?”
“沒有。”
“你夢遊過嗎?”
“沒、沒有吧。”就算我夢遊過,我也不知道啊。
“這就怪了。醫生說夢遊的人有明顯的遺傳特性,就是一個家族其他成員也會夢遊,但我跟你媽還有你都不會,怎麼澄澄偏偏就……”
怪的不止這一點。比如,澄澄這次夢遊到濱江是在她失憶後不久,這時間點掐得未免太巧了。
澄澄的病房眼看就要到了,我生出一種不好的猜測。也許,澄澄得的不是夢遊症,而是間歇性失憶症呢?就是那種某段時期內會忘掉期間的經曆的病症。我雖然對失憶症這塊不熟,大致的分類還是有所耳聞的。
但新問題又隨之而來。既然澄澄不會夢遊,那她為何要去濱江?如果隻是單純在散步,有人會在散步中不知不覺中走到二十多公裏外的地方嗎?澄澄出走必然帶著某種目的性,而現在唯一的當事人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若找不出合理的解釋,那還得繞回夢遊。不管是無意識的夢遊還是有意識的出走,在我看來是一樣的不可理喻。
“澄澄呢?”
一進房間,我爸見床上沒人,遂問我媽。
“她剛才說出去散散步。我想陪她一起去,她不肯。”
“我看她是覺得你煩,故意避開你吧。”
我媽聽這話不高興了:“你怎麼這麼說話?我是她媽媽,我們母女聊天不行嗎?”
“不是不行,但換做你,你受得了一個不認識的人纏著你不放問這問那的嗎?還有你那根本不叫聊天,叫審問。”
眼看這兩人之間的氣氛逐步緊張起來,我問:“媽,澄澄去哪了?”
“應該是去花園了吧。你找她?”
“嗯,想跟她說說話。”
我說著,書包不放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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