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33 更新時間:12-06-28 16:27
小學四年級時,忘記了爭吵的原因,我劃破了同桌的臉。鮮紅的嫩肉翻出,鮮血從觸目驚心的傷口中溢出,給稚嫩的臉蛋塗上驚恐的色彩。在老師被充滿痛楚的哭聲引來之前,我扔下一個班的目擊證人落荒而逃。不敢回家,隻好在外遊蕩,做賊似的東躲西藏,其實我犯下的錯誤遠比偷竊嚴重。迷迷糊糊中來到一個修建擱置中的博物館,隨便找了個地也不管髒不髒就睡下,一覺醒來已是夜晚。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死去一般的寂靜。人蜷縮在角落中,盯著沒有邊際的深黑,直到覺得受夠了才動身。然而失去了光芒,通向出口的路也隱沒了。我在空曠得過分的館內徘徊,嗅著黑色的冷意,恐懼如螞蟻密密麻麻爬上心頭。
目前的狀況跟上一次很像,不過貌似要複雜得多。上一次我終歸還是找到了出口,這次就沒那麼容易了,因為出口不見了。怎麼不見了?你問我我問誰啊!
我撿起落掉的字符,走進黑漆漆的化學實驗室,按下燈開關,不亮,又試了幾次,失敗。窗子和正門大廳都消失了,現在不久前還亮得莫名其妙的燈也壞了,這個晚上注定諸事不順麼。
雖然看不清楚,但總覺得天花板上好像少了什麼東西。我靠近第一排試驗台,試驗台上方是燈管的位置。球鞋鞋底磕到了某樣尖銳的物體,我止步,扶著試驗台蹲下,向地麵緩緩伸出手,指腹碰到一小塊玻璃渣。我再仔細一瞧,隻見撒在地上的一攤玻璃碎片泛出一層輕薄的晶光。
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麼,我不大情願地扭頭看向身邊的試驗台。台上放著兩截燈管,一截插在自來水槽裏。它們本來是一根燈管,受到某種外力的衝擊才不得已分離。雖然老化問題不容忽視,我心底卻更傾向於它們是遭到了惡意破壞,並且和撞破實驗室大門的是同一個犯人。那麼,犯人是誰呢?是誰在我離開的短短時間內搗毀了實驗室所有的燈?
背脊猛然發涼,我不敢往下想了,連忙拍拍臉頰冷靜下來。與其東想西想些有的沒的嚇自己,不如用這點出神的時間找找看怎麼出去,林奏華還等著我去找。既然沒有正門那就試試其他出口,神給你關上門的時候總會給你開一扇窗。我找到樓梯邊上的廁所,廁所裏有一個窗子,也許我可以從那兒出去。事實證明,我在句子開頭無意中用的“也許”是十分正確的——廁所的窗子也不見了!
“可惡,你他媽的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我終於怒了,用要把牆錘破的氣勢和力道攻擊起那堵冷冰冰的牆壁,除了把手砸痛外沒有任何效果,本應該在那裏的窗戶就是死活不肯出來。很好,不讓我出去是吧?不巧的是我的人生信條之一就是絕不認栽。我又回到實驗室,這裏的窗戶倒是還在,隻不過都是防盜窗。
今晚果然諸事不順。
我在一牆的防盜窗前來回踱步,不是我願意留在這,而是從這能看到外麵的光景。我無法忍受外麵就是自由,我和自由之間卻隔著一排不鏽鋼管。憑我的力氣要掰開礙事的鋼管幾乎不可能,那個把實驗室搞得一團糟的犯人以他的蠻力倒是能輕而易舉地衝破障礙,但別指望請他幫忙,把我逼到這般境地的就是他。就算他願意,他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藏在哪。要想從這裏出去,我倒還有一個特殊方法,但我從沒試過——
屋子裏很安靜。
我停下腳步,腳步聲卻沒停下,這才聽到了一個不知何時起介入的陌生的腳步聲。那步子聽著沉穩有力,多半屬於一個成年男子。我一跑到屋外,那腳步聲便戛然而止,空蕩蕩的過道上不見人影,一切又歸於寂靜。
那麼真實的聲音隻是幻聽?接下來我說服了自己,真的是我聽錯了,依據是現在沒有人能進入科技樓。
我又回到窗邊,正要下定決心試試特殊方法時,與之前一模一樣的腳步聲又驟然響起。我對自己說,不管它,那不過是幻聽罷了。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我再也克製不住地衝了出去,擾人心亂的聲音頃刻間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被耍了,毫無根據地如此認為。一般這種情況下第一反應應該是不爽,可此時的我已經無暇醞釀這種情緒了。我站在門口,等待那個聲音再次降臨。如果我又聽到了,隻能說明兩件事:我的幻聽有點嚴重,或者除我以外還有人在科技樓裏。
大約一分鍾的沉寂後,過道深處第三次傳來相同的腳步聲,比前兩次更清晰。依舊是沉穩有力的步伐,隻是方向變了,改為向正對大門的樓梯走去。我聽著它登上樓梯,漸行漸遠,一番猶豫後,放輕步子循著聲音奔去。到了樓梯口,平息下略為急促的呼吸用心聆聽,足音一階一階往上攀升,轉瞬到了三樓。然後,就像突然斷掉的弦,那個聲音又中斷了。
我四周張望了會,左右是通道,背後是一堵封實的牆,霸占了正門大廳的位置。隻有三條路供選擇,我被困死了。是回去化學實驗室,還是繼續追逐那個時隱時現的足音?
“誰在那?”樓上有個男人問道。那個聲音很熟悉,仿佛昨天才聽過。我心底一喜,趕緊招呼:“是我,蘇近智!”
報上大名後,樓上又沒了動靜,估計是在等我吧。我摸黑爬上兩階樓梯,左腳剛在第三階放下,又有一個奇怪的聲音偷偷闖入了我的耳廓。
那是與之前的截然不同的腳步聲,從化學實驗室的方向隱隱約約傳來,輕得幾乎聽不到。步伐小心翼翼,像是一個人貼著牆縮手縮腳地前進,我立即想到了一隻跟人一般大的老鼠。我試著大聲詢問何人,然而喉嚨就像被棉花堵住了。我幾乎是用跑的到了三樓,三樓根本就沒人。
那個聲音過來了,小心踩著階梯,一步步徐徐上升,在空曠的館內回蕩。用心點就能聽出,其中還夾雜著另一種形容不出的聲音,硬要打個比喻的話,有點類似一大灘泥水淌過地麵的感覺。回過神後,隻覺得像是被一把尖刀從身後指著,脖子後麵竟冒出了雞皮疙瘩,背脊也有點涼颼颼的,效果未免太誇張了。一步、兩步、三步,鼓點般的心跳隨著距離的縮短越發的快。我死死盯著下麵的樓梯平台,盡管這個聲音帶給我的多是不安,但該死的好奇從來不會輸給不安。腳步聲到了二樓,我暗暗握緊了手中的利器,與此同時,燈沒有任何預兆、啪的一聲亮了。
“蘇近智?”一個女孩的聲音自樓下傳來。
“澄……林奏華?”
“是我。”
“……”
樓梯口出現了失蹤多時的林奏華。她穿著和來時一樣的鵝黃色毛衣和牛仔褲,秀麗的臉上是一成不變的無表情。我腿一軟,及時穩住才不至於在她麵前摔倒。
“你……”我一時也不知說何是好,“你怎麼在這?”
“你呢?”
“我以為你……說來話長。”我把經過大致講了一遍,那棵被我燒掉的灌木則隻字未提。
“三次都隻聽到腳步聲卻沒看到人嗎。”
“我知道那人是誰。”我靠近林奏華。頭上的燈散發著有點刺眼的橙光。一路過來竟然就不記得開燈,我真是個大白癡。“那人是我的初中老師,我叫他老劉。你來之前我有聽到他在叫我,他的聲音我不會記錯的。”可是那人若真是老劉,他躲著我又為何呢。
“他人現在在哪?”
“不知道。我以為他在三樓,可是上來後他人就沒了。然後,然後你就出來了。”
林奏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眼珠子一轉,又變回一副對外界漠不關心的模樣。“我們走吧。”“可是老劉……”“他不肯出來也沒辦法。”這時我注意到林奏華的一隻手攥著一張紙。
“這個,”我把手裏有的幾張火符還給她,“我找你的時候撿到的。”
“你先拿著。”
“你之前去哪了?”
“……突發狀況。”她的聲音突然輕如蚊吟。我跟她到了二樓,她順手點亮了所有路燈,一掃陰冷的氛圍,整層樓裏頓時亮堂堂的,燈光照在身上還有點暖意。
“我被綁架了,”林奏華靠近我,故意壓低聲音,“我跟你分開之後,那個男人趁我不備,從後麵擊暈了我,然後抱著我走了。”
雖然劇情初步發展跟我預計的一樣,我心裏仍是不免一震:“那個男人是這裏的保安?”
“他穿著製服,我想應該是的,”林奏華說,“我很快就醒了,醒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四周很黑,找不到可以照明的東西。不過有一點能肯定,我是在一個房間裏。之後那個男人回來了,我從他走路的聲音判斷出我被他關在了一個地下室裏。我繼續裝暈,等他一靠近,我就襲擊了他。”她晃了晃一張火符:“用這個。”
我想起灌木熊熊燃燒的景象,記得灼熱的火光模糊了視野,喉嚨頓覺發幹。
“……所以,那人怎麼了?”
“我沒細看就逃出來了,”林奏華波瀾不驚地說,“可能已經被我燒死了。”
我吞了口唾沫:“你是說……你,你殺了人。”
“誰知道呢。”林奏華的態度漫不經心,好像她殺的不是一個人,而隻是一隻螞蟻。
那個人必死無疑了。雖然他不見得是個好人,可畢竟是個活生生的人,一個人要忍受著鑽心刺骨的痛楚直到被燒得屍骨不剩,想想就毛骨悚然。
但是,這難道不是他自找的嗎?一開始不懷好意的難道不是他嗎?林奏華隻能這麼做,不然一時心軟,危險的就是她。我告訴自己,林奏華的行為雖不能說完全正確,但也是再正當不過的自衛。
“你不得不這麼做,是不是?”我問身邊的人,回複是沉默。我甩甩頭,決定不再去為一個從未見過麵的人分神了。
我們到了一樓,林奏華又打開所有燈。看到回來的正門大廳,我的吃驚程度不亞於與林奏華的重逢。不僅是大廳,通道盡頭的兩扇窗戶也都回來了。
“怪了,這個,還有那邊的窗子!剛才明明都沒有的!”
“我就是從那裏爬進來的,”林奏華指指化學實驗室門口的那麵窗子,“它一直在那,從沒消失過。”
“不可能!我敢保證它之前都不在那裏,不然我早就出去了!”
“那是你的幻覺。”
“喂,你認真點行不行,我不是在開玩笑!”
“我當然是認真的。”
林奏華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我小點聲,我倒也乖乖安靜下來。我循著她的目光望向門口,什麼都看不清。不多時,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咕嚕咕嚕,像是有什麼流質物體從黑夜中湧出,慢慢逼近科技樓大門。
“那是你的幻覺。”林奏華對著空氣輕聲重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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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些原因這章拖了一個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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