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73 更新時間：12-06-22 10:27
烏金墜地，銀白色的冰輪在海上砸開千萬道流光似水。聖白楊號上的燈光逐次閃爍，在墨潑般的大海上點亮溫暖。
淺紅色的海獸肉在滾燙的煎鍋上疼得吱吱有聲，卡庫十分善良地把火焰稍微關小一點，讓食物的哀鳴逐漸低下，隻有那一縷縷緩緩上冒的白霧代替了呻吟。幹脆利落地把變得有點硬的紅肉翻了一下，邊上結出的金黃色發著誘人的香氣。略一思索，卡庫順帶把在手邊的魷魚也一並倒入鍋中，已經被劃出花紋的魷魚順從地蜷成筒狀，在鍋麵跳出一場優雅的天鵝湖。像是嗬護一樣珍貴的寶物，卡庫以最謹慎的態度把鍋裏的食物一份份地擺進平實無華的白瓷碟。
主食準備好了，要做一個怎樣的湯呢？卡庫看一下手邊可以用的材料，勝券在握的表情一點一點地土崩瓦解，名為沮喪的神情順著裂縫逐步往上爬，最終興高采烈地占據了整個臉龐。被閑置在火上的鍋子不滿被忽視，和在自己內部的水一起，咕嚕咕嚕地發出抗議。“啊…”卡庫吹了一下自己匆匆忙忙拿起蓋子而被水蒸氣燙到的手指。沒有想太多，卡庫還是把那些釣魚時不小心釣上來的藻類一股勁地丟到不斷冒泡的水中。安然地舒展著如絲綢般柔然的身軀，鍋裏的海藻們並沒有很介意自己的處境，依舊吱吱喳喳地和身邊的同伴冒著泡，一刻也不停。
廚房窄小的門被兩個寬大的身軀擠得微微有點變形，貓頭鷹拚命想突破加布拉在上方的封鎖去獲得卡庫下廚的第一手資料，可為了詮釋圓這一存在的身子在加布拉毛茸茸的爪子下就是沒有辦法在前進哪怕是一厘米的距離。拖著長馬尾的加布拉在看到卡庫煎肉時還是拚命忍著笑，在看到卡庫把海藻都倒進水裏時，表情立馬變成當初吃下惡魔果實之後的那樣。因為他看到與此同時卡庫在其中一隻碗裏放了一塊體積龐大的海鹽，而且，他還看到卡庫對他露出極其燦爛陽光的笑容……
船上還有壓縮餅幹嗎？這是加布拉板著臉拽著貓頭鷹離開廚房門口時一句極其認真的問話。剛剛把身子探進飯廳，加布拉便感覺到氣氛的微妙變化。雄獅在倚在牆邊認真地擦拭著法杖，卡莉法坐在飯桌邊，粉紅色的指甲在嶄新的報紙上一下一下地劃著，喀喀有聲。
“喂，我說你們都怎麼了。”加布拉不滿地嘟嚷了一句，這樣死氣沉沉的感覺，真不適合他呢。
沒有人回答，隻有一張還帶著油墨味道的報紙爽快地往向前突出的臉狠狠砸來。嘩。加布拉把手中的報紙一抖，簡潔明了的加粗黑體字標題電擊一樣刺入眼簾，拚盡全力壓下把無辜的報紙碎屍萬段的心情，加布拉卻還是忍不住在腦海裏將那個道力隻有十的偽長官拖出來鞭笞一千次再加一千次。
“那家夥升官倒升得很快嘛。”加布拉嫌棄地丟下報紙，用力地擦拭著自己的手，仿佛是黏上了某種令人惡心的病毒。
“新世界，斯潘達姆，我們回來了。”路奇的語調總讓人想起黑暗中潛伏在樹上的豹子，鋒利的爪牙在下一瞬就可能傾巢而出，把獵物撕得支離破碎。
哐當，捧著各式食品的卡庫盯著路奇千年不變的表情，一直貼著托盤的手不覺微微斜了一下，原本擺放平穩的碟子在牛頓第一定律作用下紛紛向下滑動，一隻盛著海獸肉的碟子還試圖作自由落體運動，不過在它探出小半個身子的時候，一隻柔美的手輕而易舉地阻止住它的運動趨勢，並把它平穩地放在桌麵上。
“卡庫，還愣著幹什麼，難道想自己把我們一個星期的衣服都洗了嗎？”卡莉法發揮自己的秘書特質，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要冷場。
卡庫幾乎是僵硬地跌在椅子上的，習慣了拿著武士刀的手掌麵對小小的餐刀，竟然嚐試著握了好幾次都讓餐具從手中滑落。咕。喉結蠕動的聲音在空氣中瞬間淹沒。隻是，一顆不聽話的心髒還是在身體裏快速地跳動著。卡庫看著加布拉端起那碗“特製”的濃湯，莫名地就像一隻漏了氣的氫氣球，晃晃悠悠地從高空飄落，完全找不到捉弄成功的喜悅。
啪！煩悶的情緒終於在某一秒爆發。命運多舛的木板門在空氣中頭暈目眩地搖搖晃晃，卡庫回頭看了一眼，似乎在等待什麼。樓梯發出的奏鳴曲卻打斷了並不算太堅定的等待。路奇放下喝了一口的湯，拿起放在一旁的刀叉在空氣中擺一個簡潔的花式，脫手而出，巨大的摩擦力讓幾乎沒入牆壁的刀叉尾端還微微顫動。卡莉法和加布拉對視了一眼，似乎想說什麼，但動了動嘴唇以後又是一片安靜。
深夜，一直在吊床上打滾的卡庫似乎在迷迷糊糊中看見了一條長長的尾巴搭在自己的脖子上。伸手一摸，滑滑的手感讓卡庫稍微安心了一些。順勢一環，卡庫想把那條長尾巴捉住，可是那條長尾巴似乎受到了某種驚嚇，從卡庫的手掌中尷尬地逃離。“貓咪，真是的……”嘟囔似的抱怨如一個不起眼的小水泡接觸空氣後的碎裂。
被關在籠子裏的黑貓淡定地舔舐著自己身上的毛，半眯的眼睛和貓天生的彎型嘴巴分明就是一副有好戲看的表情。
當阿爾忒彌斯拖著灰色的長裙剛剛踏進冥殿的時候，卡庫已經看見卡莉法在甲板上不知道擺弄著什麼。放慢腳步來到卡莉法身後，卡庫看見卡莉法把散落在甲板上的珍珠一顆顆地拾起，剛想開口，卻發現聲音沙啞低沉，比一塊死氣沉沉的木炭好不了多少。
“這些應該是之前那個諾爾在船上時留下的，落淚成珠，真是無聊透頂了”，卡莉法緊了緊手中的珍珠，頓了頓，“大概下午的時候就可以到下一個島，路奇說，最好是以商船的身份出現，我們現在還在網中嗬。”當過秘書的人似乎都是會讀心術的，卡莉法一下子就把卡庫想問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
卡庫微微側頭笑了一下，他對還在打著哈欠的加布拉和還在暗處的路奇招招手，算打了個招呼。自從上了聖白楊號，每天見麵的微笑點頭成為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做得很勉強。卡庫盯著路奇，似乎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一切又顯得很正常。隻是，昨天晚上纏在自己脖子上的尾巴，貌似，貌似是黃色帶著斑點的？！
“喂，卡莉法，聽說下一個島是一個曆史悠久的小城鎮哦。有沒有打算，幫我們買幾套特色服裝。畢竟，沒有人會穿著和照片上一樣的衣服滿世界跑吧。”加布拉說到最後，還露出一個純粹賣萌的笑容。
結果……
結果可想而知，秘書女王的高跟鞋在加布拉灰色的皮毛上蓋出一座三層小洋房。
原來賣萌也是要看對象的……
卡莉法揉揉眉心，努力在腦海裏搜尋著關於下一個小鎮的資料，下一個小鎮，的確是一個曆史悠久的鎮子，但同時也是賞金獵人的群聚地，似乎賞金獵人之間還有一個很傳統的拍賣會。模模糊糊的輪廓就像一台收不到信號的電視機，除了滿眼的灰白雪花，別無他物。
當午夜降臨時，雄獅正抱著並不算結實的桅杆在守夜，過於安靜的夜晚讓這項工作變得格外無聊，除了偶爾會有成雙的魚在暗藍的海麵跳上一出泛著銀光的圓舞曲，就隻有不斷催眠的善解人意的海風在吹拂。就在雄獅準備回到艙內抱著那個被蹂躪得分辨不出原來樣子的枕頭舒舒服服地睡覺時，視野之際忽然有一道遊龍般的白影一閃而過。雄獅馬上警覺地轉過頭，可惜隻能捕捉到被驚醒的大海的抱怨和一道在風的教唆下化作交錯的犬牙的浪痕。如果雄獅早一秒回頭，他就會看到一隻似曾相識的海鷗，一隻附在船身上伸張正義的海鷗。
半圓的月亮還在西方的天空和尚未隱去的星辰懶懶地打著哈欠，漁港上卻已經進入一片忙碌的節奏。忙著在船上卸貨的船主看見旁邊迷迷糊糊中還叼著一塊麵包的孩子，忍不住嘮嘮叨叨地說開了：“喂！小孩子那麼沒有朝氣可不行哦，還不快點過來幫忙！”
“怕什麼。沙克少尉……唔……”粗糙的大手一下子把所有含含糊糊的話語都斷絕在出口之前，船主蹲下身子，獵鷹般的眼神了混雜著幾分不安和緊張。
孩子拚命點頭以示自己明白船主的意思，匆匆地把含在嘴巴裏的半塊麵包咽下，淺紅色的手印卻和麵包屑一起殘留在孩子的臉上。接過船主手中的海鮮，孩子蹬蹬蹬地跳著跑出去，一句記得要先收到貨款之類的話在孩子的身後飄飄蕩蕩。
“大嬸，你看，有船耶！”孩子興奮的話語卻換來那個頭發蓬鬆的女店主一記不屑的眼神。
“不就是船嗎……不是海賊船就好啦。”短粗的手指隨著說話的節奏，仔仔細細地檢查著海鮮的完好度，“喂，我說，想去看的話就去啊，貨款我自己交給船主就好。”店主眯起眼睛，以緩慢的聲調般一字一句說著，充滿狐狸的意味。
孩子在先去看船和先收貨款的天平間左右搖擺，最終像是做出毅然放棄就在眼前的甜美糖果一般的重要決定，還是要先把貨款收到。就在孩子把一張張黏糊糊的紙幣整理好時，剛剛靠岸的聖白楊號上下來了兩男一女。為首的卡莉法一下船就一臉不爽地甩了站在旁邊的狼型男子兩個爆栗，跟在後麵的卡庫似乎對這一切都毫不關心，隻是一臉笑容地去看身邊忙忙碌碌地走動的人。
等到孩子把所有錢都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口袋裏的時候，女店主壓低聲音，湊在孩子的耳邊神神秘秘地說了句：“別靠近那艘船，剛剛沙克的兩個手下在船的旁邊鬼鬼祟祟地轉了兩圈，然後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就走了。”
孩子扁了扁嘴，戀戀不舍地朝聖白楊號看去，一道蛇形的綠光在他的腦海中印下深刻的痕跡。
“沙克少尉，是不是在拍賣會的時候就開始收網？”
陰影處，披著白色披風的男人掏出一支筆，在城鎮的地圖上用力地劃了一筆。略顯不暢的筆跡從商店街直直地連到中心大樓後麵的空地。
“是，屬下馬上去辦。”
喀。原本躺在甲板上舒舒服服地曬著太陽的黑貓放輕了腳步，用最曲折的路線來到雜物間，把之前關著自己的籠子上的鐵絲一條一條拆開，在把它們認認真真地疊在一起，一口叼起來。小心地確認過路奇不在前廳，再悄無聲息地穿過前廳，衝到甲板上，一發炮彈似的栽了下去……
卡莉法無需引導，像一條靈活的美人魚般拖著兩個夥伴在人群中左穿右插，終於，在一間裝修幹淨的服裝店前停下腳步。
白綢做成的旗袍上是淺紅色的櫻花刺繡，高開衩的設計恰到好處地展示出腿部的曲線，腰部的位置細心地繡著幾隻小巧的蝴蝶，仿佛是被櫻花吸引而來又和轉瞬即逝的櫻花形成襯托，盤扣並不是一般所用的絲線，而是在絲線中織入了金屬絲，鏤空的製法讓金屬絲成為一個羞羞答答的少女，和門走，回頭顧。卡莉法猶豫了一下，再看看旁邊的加布拉那副清清楚楚寫著“可不可以快點走”的臉，便推開了半掩的木門。
“歡迎光臨！”看見有客人進來，店主匆匆忙忙放下電話蟲，同時不動聲色地把放在櫃台上打開的箱子合上，擺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
上揚的丹鳳眼環顧著一件件製作精美的衣服，銀白色的鏡中映出一張美人臉，如古代皇宮裏的女王，眼波流轉間就是千回百轉的周密對策。下一秒，卡莉法也以微笑回應，盈盈的笑意裏看不出任何想法，勝券在握的威嚴卻幾乎在眼角凝成實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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